而今科状元的此处院子,真是不错中的精品。
府门开在京中繁华地段,东处有街市,西边满杂耍,往南热闹多,向北幽静林。出行问题是大大的不用操心,更不用发愁太无聊没地儿去或是太吵闹没处儿寻安宁。至于这府邸大小风景也是羡煞官场混迹多年的老官们,三步一景五步一致,廊腰曼回,鬼斧神工,山石流水,处处考究,至于花木点缀,皆按院落精密布置,疏密有度,且遍植四季盛花,使日日有景可赏,四季花团锦簇。
只因这院子的前主人楚王爷,当今圣上的皇叔,生前最是个花酒诗词的妙人,尤为喜好装点起居院落,食不精而不下咽,景不美而不下榻。数年下来,这院子虽不是京都最大,却也是最锦绣玲珑的所在。
皇帝赐下这么一所院子,用意再明显不过。民间各路传言越发甚嚣尘上,个别赌坊甚至开盘下注猜测二人完婚期限。
慕容仪扶着墙角瞪着匾额,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星雨瞅瞅四周无人,悄声说到:“公主殿下,我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还偷偷摸摸的?您要见他,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不就是了,何必翻墙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慕容仪抚抚自己身上的麻布粗衣,褶皱太多她显然徒劳,她很有耐心的干脆再捏几个褶,教育奴婢道:“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啦。我若是明着这么进去,他指不定怎么给我做表面功夫,读书人最会这一套了。想想父皇为我请的张大学士,平素一本正经,私底下却最爱留恋花街柳巷,还有那许翰林,听说也是状元出身呐?最爱提孝道,自己亲娘倒是扔乡下数十年不闻不问。这帮读书人粉饰太平的手段个顶个的高,我扮成下人的模样混进去,更有利于了解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魅惑父皇!反正新府初立,我才不信他都识得下人面容。”
星雨沉默,被“魅惑”二字砸的晕头转向,小声嘀咕道:“您明明就是想混进去给状元郎下药,还扯出这么多理由来。”
咦——定是今早装药粉包被她看着了。
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呐,这帮人眼睛尖的很。
慕容仪咳咳嗓子,一本正经道:“下药这种事,是本公主做的吗?你尽瞎说。”话落便专心致志翻起墙来,星雨也顾不上多说什么,一劲儿在下面帮衬着,生怕小祖宗出个什么事。
“你回去吧,本公主自个儿转转。”慕容仪利落翻过,隔墙吩咐到。
星雨冷汗:公主真是把翻墙的好手。
慕容仪绕过墙根寻到小路,方走了几步便碰上两个来去匆匆的丫头,她俩自是不识得慕容仪面貌,瞧她装束也只当是新买进府中的,也不多说什么,顾着忙自己事去了,隐约间还可听到二人的小声对话。
“怎么买进来个这么漂亮的?”
“将来怕也是富贵命。”
“大人不是才求娶了仪公主吗?若公主进门哪还容得下小妾通房啊。”
“这倒也是,依着公主脾气非宰了她们不可,为了富贵赔了命可不值。可惜了,白长那么漂亮了……”
慕容仪捻着束发的粗布条郁闷,自己哪有那么残暴了?小妾多着些玩起骰子都热闹,赶明儿就去纳十个八个回来!
不、不对,慕容仪用手掌狠砸自己脑袋一下,谁要嫁给他啦!
自己年岁尚小时,楚王爷还在世,这处院子她也是晃荡过几次的。如今虽换了主人,大致格局倒是没变,慕容仪循着幼时记忆摸到主楼望烟阁,此处收拾的利落却空无一人。
这死书生真是不会享受,挑院子都不捡着地势最好的主屋来。
慕容仪捏着药粉包东游西荡,每行一步换一景都碎碎念叨着可惜。
却也不知她是为这所精致的院落归了状元郎心痛,还是为他不选望烟阁难过,或是为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药粉没能洒到他膳食中惋惜。总归呢,这一趟真是收获微薄。
慕容仪刚准备打道回府,小桥另一端钻出个熟悉身影,今日虽着了蓝色衣袍,但骚气依旧,不,是读书人的气质依旧。看他手中紧执的账本,大抵是依附状元这棵大树,做起人家账房先生了。
“喂!”慕容仪喜滋滋蹿到他身边,眯眼打量一圈:“今日没穿一身白,真是顺眼些呐。”
赵离抽抽嘴角,回到:“承蒙公主踹河之情,在下铭记教诲,今生都不穿白衣了。”
本公主哪有因着白衣踹你,明明是你自己太过唠叨,到现在居然都没认清错误所在,真是浪费本公主一番苦心。况且,最后不是把你从水中捞上来了吗,这幽幽怨怨的态度是怎的?慕容仪心中暗骂,想着一会还得靠他帮忙,只好岔开话题。
“什么时候混到状元府上来了,做账房啊?”
赵离顺着她的目光,瞥到自己手中帐册,苦笑道:“仪公主,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我也从未听宫中传下消息,说您今日要过府啊?”
“本公主要去哪,还需要报备吗?再说了,本公主今日瞧着粗布衣服好看,想试试了怎么的,不可以吗?”
“自是顺您心意的来。”赵离点头笑道。
“那挺好,本公主现在要去状元安寝院子的小厨房里,你前边带路!”
“好,您请。”
慕容仪跟在他身后,一路拐进青稞院,这边面积小,采光也差强人意,更不如别处花团锦簇,胜在屋后有片竹林,有些幽静的假意味。虽离望烟阁不过几步,相差却非寥寥,若是她来选,怎么也不会选这处偏僻院子。
她溜进厨房,从怀中掏出药粉一气儿全倒入水中,思量着那状元郎未来三天上吐下泻的情景,自己心中真是莫名的爽快。等到第三日他体力消耗尽时,自己招一帮贵族公子小姐来府中做客,众人瞧了他那副病秧子模样,不出半日,京都必定会传遍,到时自己去找父皇母后撒个娇诉个苦,这桩婚事必定没了下文。
赵离在她身后瞧着这动作,赞叹道:“仪公主手法真是娴熟,这投毒是个什么罪名呐?”
“哪有投毒,不过一些泻药而已。”慕容仪朝他诡异笑笑:“排毒养颜,有益健康。”
抖落干净后瞪着赵离恶狠狠的警告:“若你敢告诉你家主子,本公主就抄了你的家,株连你九族!”
赵离笑的欢快,挑眉说到:“好,我保证不说。”
他单臂撑桌,将脸笑嘻嘻向桌边慕容仪凑过去,神秘问到:“只是仪公主,你知道新科状元是谁吗?”
慕容仪愣了一愣,只顾着为金殿求亲一事生气,到忘了问这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叫什么破名字。反正求亲风波过去后他二人各走各路,若知道他名字忍不住秋后算账可就不好了,还是大度些,原谅这起子不知好歹的年轻人罢了。
念及此,她翻个白眼道:“干我何事?”
赵离笑容越发盛,对着她的眼睛道:“殿下一时来了兴致,要为状元郎清毒养颜,还特意瞒着,不让他知道殿下‘善举’,可……”
她柳眉倒竖:“怎样!”
“可今科的状元偏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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