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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庆心生怜悯,却又怒其不争:“胡闹!什么刘郎,不过就是个骗子。若是不离了他,将来定有受苦受难的时候!”

“刘郎不是骗子!”宋喜竹斩钉截铁道,“我晓得娘在想些什么,她不过就是嫌弃刘郎无权无势罢了。是,刘郎没有权势,可他却是真心待我好,他说了,只要我嫁给他,他这一辈子都待我如珠如宝!”

“你娘莫非没告诉你,他曾经活活打死过三个妻子,还在外头骗财骗色么?饶是这样你也信他能待你好一辈子?”宋承庆疑惑道。

宋喜竹道:“他从来不曾骗过我,他那头三个妻子嫌贫爱富,在外头勾搭人,被打死也是活该!骗财骗色?那不过是外头人污蔑他的!”

“……”宋承庆懊恼地挠挠头,这真是被下了降头了,怎么说都说不通。

宋研竹深深叹了口气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她仍是执迷不悔,帮她又有何用,若是将来她再在那个那人身上栽了跟头,还得怨恨上她。不止她,还有她那个有理都说不清的娘……

想起袁氏,宋研竹不由打了个冷战,正要下逐客令,宋承庆率先扬声道:“人都死了么!三小姐身子不舒服你们瞧不见啊!还不送她回去休息!”

几个婆子冲上来,架着宋喜竹就往外走,宋喜竹哭得泣不成声了,仍在断断续续哀求着,斜后方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二话不说就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只听“啪”一声,她的哽咽声戛然而止。

袁氏收回巴掌,怒其不争地骂道:“你求她做什么?你莫非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你忘了,你是因为谁才会被送到岭南,若不是到了岭南,又怎么会遇上那个畜生!谁才是害你的罪魁祸首,你全都忘了么!”

袁氏怨怼的眼神里含着的浓浓杀气让宋承庆不寒而栗,他不由上前两步,将宋研竹护在身后。

“大嫂真是好大的脾气!”只听身后一声嗤笑,众人齐齐回头,只见宋盛明身边站着宋盛远,宋盛明一脸淡然,宋盛远却是金蹙眉头。

“方才大嫂说的话,大哥也听见了。论理儿,长辈教训晚辈几句也是无可厚非,可若是不分青红皂白这样泼脏水,让旁人听见了,还真当您屋里出的那些事儿都是我二房的人害得,这可不大好!”宋盛明淡淡说着,一壁将一双儿女护在身后,低声道:“没事儿吧?”

宋研竹轻轻摇头,宋盛明拍拍她的手,权当安慰了。

宋盛远面色铁青,当下沉了脸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回府里,若是再让我瞧见你到这儿来寻衅滋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话虽是对着宋喜竹说的,可饶是谁也听明白里头的寒意,袁氏当下面色苍白,哆嗦着嘴皮子道:“老爷……”

宋盛远不耐烦,一挥手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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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大老爷把三小姐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这回却是派了四个婆子跟着,不让她动半步。老太太让夫人写信给大姑奶奶,让她替三小姐寻觅一门亲事,只要定下来,就立刻把三小姐嫁出去,省得横生事端。”平宝儿麻利地递上一杯茶,“还听说大老爷想要休了大夫人,大夫人的娘家人正上门求情呢!”

“你倒成了顺风耳了?”宋研竹打趣道。

平宝儿一笑,嘴边两个梨涡格外甜美:“您不晓得,大老爷和大夫人每回吵架便跟要抄家一般,声音大得整个府邸都能听见。大夫人一向苛待下人,大房的那些下人都是有苦难言,恨不得换个主母才能过上好日子……若想打听隔壁的消息,真是简单极了。”

“好在咱们快走了,隔壁的那些腌臜事咱们也只当个笑话听听。”

宋研竹端起茶杯,还未入口便闻见一阵淡淡的桂花香,不由问道:“桂花茶?里头还加了些薄荷和芍药?”

“小姐鼻子可真灵!”平宝儿笑道:“桂花又叫九里香,常饮能止咳化痰,还能宁神静气。奴婢瞧您近来总咳嗽,喝这个应当管用。”

“你懂得倒是多!”宋研竹笑着回道。一低头,只见平宝儿手不由一顿,茶汤洒在桌面上,她拿了干布擦擦桌子,讪讪道:“都是我爹告诉奴婢的,奴婢哪儿有这本事。”

宋研竹这才想起来,平宝儿一早回过一趟家门。若是要去京城,初夏自然是没有问题,她没有什么家人,打小便住在府里。平宝儿却是不同,还有爹娘兄弟在建州。

“我虽舍不得你,可也不能生生把你们骨肉拆散。你若是想要留下,我自然不能强把你带走。”宋研竹说道。

平宝儿道:“奴婢已经同爹娘商量过了,还是跟着小姐!”摇摇头,不肯跟宋研竹分开,“爹娘说,他们祖祖辈辈都呆在建州,也没见过外头的样子,所以想带着平安、平生一同到京师长长见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上哪儿都能混口饭吃!”

“你爹娘也要跟着上京?”宋研竹讶异道。

平宝儿点点头道:“爹娘从前便有这个打算,正好有这个机会,正好随我一同上京!”顿了顿,道,“除非您不要了,否则奴婢就一直跟在您身边伺候着!”

“好好好!”宋研竹答道,又呷了一口茶,轻声道:“你很久没给我泡那安神茶了。近来我睡得不好,一会你再给我泡一杯来。”

“哦!”平宝儿应道。

宋研竹看她愣了一会,不知怎么,眼眶忽而有些泛红,转身的时候还抹了眼泪。

走出门时,正好与进门的初夏迎头撞上,她忙侧身让开,自个儿出了门。初夏心里不安,对宋研竹道:“平宝儿不知怎么了,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昨儿半夜起来,我还见到她坐在床沿抹眼泪。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宋研竹摇头道:“应当不会,方才他还说他爹娘要随咱们去京里见见世面,也不见她说家里出什么事……”

“平宝儿瞧着大大咧咧,心里头却最能藏得住事情,奴婢就怕她家中出了事,又不肯说!”初下低声道。

宋研竹默了默,想起方才平宝儿无缘无故红着眼抹眼泪的样子,顿觉有些担忧,斟酌了片刻,道:“她家的茶水铺子在哪儿你可晓得?她既不说,咱们自个儿去看看便是!”

“这……”初夏有些迟疑,宋研竹道:“咱们在庄子里时,平宝儿爹娘帮了咱们不少忙,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咱们该帮也应当帮忙!”

“那好吧!”初夏定定心,道:“我这就去安排马车!”

刘长寿家的茶水铺子很好认,就在靠近城门的地方,转角一间小铺子,搭了两个凉棚,酒招上写着“长寿茶铺”,坐了三三两两的客人。

走近了,还能闻见淡淡的青草香味。

刘长寿正在铺子里忙碌着,刘家嫂子带着两个孩子,正在低头说笑。

宋研竹站在一旁,只见一家人和乐融融,十分安好,心里头不由落下一颗石头。

也是平安眼尖,一眼看到宋研竹,起初还不信,拉拉刘嫂的衣袖,低声道:“娘,娘,你看那是不是仙女姐姐!”

刘嫂顺他的手望去,之间宋研竹对她微微颔首,二话不说忙站起来,将人迎到棚子里。

“真是仙女姐姐啊!”平安高兴地想要上前搭话,又不好意思地往刘嫂身后缩,刘嫂扬声道:“当家的,你快看看是谁来了!平安,平生,还不叫人!”

平安三两步奔到跟前,高兴地唤道:“二小姐!”

刘长寿地忙擦擦手,正要行礼,宋研竹忙拦住他。

初夏笑道:“二小姐恰好路过此处,说要来看看刘大哥,刘大嫂,二位可还安好?”

“好好好!”刘长寿憨厚地点头,迎宋研竹坐下,又有大海碗装了满满一碗茶,抓了些瓜子花生送上来,“小姐别嫌弃,我这店里小,只有这些东西。”

“这茶好,喝了消暑养炎,还能让人变聪明!”平生适时地冒了一句,刘嫂摸摸他的头,不有意思笑道:“这孩子总在店里帮忙招揽客人,词儿说多了都会背了!”

宋研竹噗哧一笑,当下里拿起海碗呼呼喝了小半碗,刘长寿眉开眼笑,忽而又担忧道:“小姐,是不是我家平宝儿做错了什么,劳动您过来告诉我?”

“不不不,”宋研竹忙摆手道:“平宝儿挺好的,我就是路过此处,想着来看看二位的!”

“那就好!”刘长寿松了一口气。宋研竹扫视一眼茶摊,干净,整洁,同旁的地方不同的是,店里墙上还挂着一排木牌子,像是菜谱一般,写着“生地豆卷茶、当归羌茶当、归川楝茶、五味子茶、芦麦茶”等等,一眼看下来,竟是有五十来种。

“玉竹薄茶?”宋研竹默默念着,笑道:“怪道平宝儿总弄个各种茶与我喝,原来家里就是个药茶铺子……刘大哥原先是郎中?”

“哪里!”刘长寿笑道:“我一向大字不识,哪儿懂得这些!”

宋研竹手一顿,若无其事问道:“我还以为是刘大哥家里的私方呢。”

“我祖辈三代为农,哪儿晓得这些!”刘长寿憨厚地摸摸头,宋研竹面色凝滞,强自带着笑意问道:“今日府里忙着搬家,平宝儿怕也不得空来看望您……”

“平宝儿昨儿还回来一趟呢!”刘长寿笑笑道:“等过些日子我也带着一家老小到京城去,到时候再请小姐来家喝茶!”

宋研竹牵强地笑笑,又随意聊了两句,便起身离开。

一路疾行,宋研竹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当日平宝儿送上那安神茶时说的话,“这都是奴婢家里的私方”,私方,私方……她一早压根没回过家,那安神茶更不是她家的私方!安神茶,她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口感很熟悉?

到底在哪儿喝过呢?

平宝儿的身上又藏着什么秘密?

回府许久,宋研竹仍旧兀自出神,默默走到平宝儿的窗外,只见她正躲在一旁悄悄抹泪。许是听见了什么声响,她忙抬头,见是宋研竹,忙低头慌忙地抹了把泪,笑着迎上来道:“小姐找奴婢有事?”

“你……”宋研竹正要开口,身后忽而响起一声轻笑,宋研竹一回头,就见赵九卿满面笑意地站在她的跟前,道:“好你个研儿,回来这么久竟也不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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