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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说好幸福的(三)(1 / 1)

李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待见褚一航,都对他的到来熟视无睹。

褚一航也知道这已经是客气的了!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们估计连赶他出去的心都有。

看到他到来,脸色最难看的还要数李浩。

褚一航还是一一上前去打了招呼。

最后他走到她的面前,“澜儿节哀!”

他这次过来除了来送老人一程,来看看她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深知她对老人的感情。

苏澜听到这一道熟悉的声音,并未抬起头来。只是眼泪流的更凶了。像断线的珠子“啪嗒”的往下掉。

她没有想到他会来。

褚一航只看得到她散落的头发下掩不住的长睫“扑棱棱”的像两只抖动湿透羽翼的蝶。那苍白的脸颊旁的绒毛微微抖动。

他不禁心疼。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他连给她一个拥抱的勇气也没有。

他怕她难堪。

她身上的羽绒服如同一片宽大的袍子,让她显得那么薄小。

她本来是该他好好疼惜的。可是这个她最难过的时候他却给不了她半分温暖。

褚一航一抬头就迎向汪承瑾凌厉的目光。不过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把视线调开了又深深的看了苏澜一眼。脚下生风从容不迫的离开。

任在场的谁也没有料到褚一航会来。只是在他看向苏澜的眼神让李长洲隐隐不安。联想到上一次见到褚一航的情景,让他感觉到这段孽情没有表面上那样早已经结束。而且刚才汪承瑾看那褚一航的眼神更不像不认识,汪承瑾那眼神里面有敌意还有恨。

李长洲真怕苏澜过得不好,不似他们看到的那样好。她可是老人弥留之际最放不下的。

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外面的草丛里还有零星的雪还没来得及化。

从苏澜的角度望出去,只有微风中摇摆的高大松柏像是嵌在灰色的天幕上。

明明看见那双黑色皮鞋转开了,而且还已经多时。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她不是不想看到他,她只是怕自己在亲人面前对着他肆无忌惮的流泪。就在刚才她在听到他镇定略带安慰的声音时,她终于知道他于是什么了!

他是她一直埋在心底的温暖,是她历尽千辛却遥不可及的阳光,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孽爱结束后拼命摒弃的那一部分。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他能抱抱自己。

可她已经是一只仅剩残翼又被蛛丝牢牢缚住的丑陋蛾子,就算她有心再次扑火,也没有那个条件。腹中那个和自己脉搏一致的孩子也由不得她去折腾。

姥姥是在第二天下葬的,一个人就那么化作灰烬装进一个小木盒里。尘世间再多束缚和牵挂都随着逝去化作烟尘。

苏澜和表哥他们走在后面,她身旁的是汪承瑾,尽管这样表哥还是时不时的回头来照看她一下。这是多年前和褚一航养成的习惯。

最开始他并不愿意带着这个总是闯了祸让他们挨罚的小尾巴,是褚一航非要带着她。最后也就成了习惯。

昨晚又固执不睡觉要守灵。苏澜今天脸上更加苍白,双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她这会儿几乎把一半的重量都加在了汪承瑾身上。

汪承瑾也只是默默的托着她。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如果不是这会坚持要来墓地,浑身又不得劲,估计也不会依靠他。从昨天到现在她几乎随时都会倒下,却仍旧挺了过来。

台阶太长,而他们落在最后。歇气的时候苏澜抬头,眼前嵌在铅灰天幕上的是一团团“乌云”,就像是她昨天看到汪承瑾的时候的感觉。这一团团“乌云”不停的朝台阶上方移动,越积越厚。是任何强劲的风也吹不散的。

几年前她的母亲也是被葬在这里的。这堆堆叠叠的墓碑里有多少灵魂是被遗忘的,此刻化作悲鸣的风让人不寒而栗。

苏澜是在这一阵阵不断呜咽的风声里倒入汪承瑾的怀里的。

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了舅舅家的那个小房间里。

她闭闭眼,也许下一秒就会看到姥姥来叫贪睡的自己起床了。

身边有悉悉索索的纸抖动的声音和走近的脚步声。

苏澜睁开眼睛偏偏看到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偏偏这个人还对她摆出一脸冷漠的笑意。他把报纸搁在床边的台子上,“看到我是不是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我们这戏也得做真一点不是?”

苏澜转过脸不理他。她根本没有精力在和他去打一场嘴仗。浑身上下乏力。

裹着被子里的手摸着肚子里已经会轻轻伸展“她”的小胳膊小腿的孩子。“你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吗?”

“你就这样不想看到我?”他的话瞬间冷了几分。

苏澜闭上眼睛一动不动,门口传来敲门声。“澜澜。”

是舅妈,汪承瑾去打开门。

“我估计澜澜也醒了,”舅妈走进来,“起来,吃点东西,可不能苦了孩子!”

苏澜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汪承瑾拿过枕头给她垫在背后就出去了。

舅妈手里端的是一碗酒酿汤圆。她笑得温和,“家里一时半会也没准备什么菜,今天大家都吃的这个。我给你在灶上留了一碗。也是想着你爱吃这个。”

苏澜接过冒着热气的碗。暖呼呼的在手心,“谢谢舅妈,就知道您疼我。”

“赶紧吃吧!少贫嘴。冷了味就不好。”舅妈把被子给她拉高一点,“哎,要是你姥姥知道你有了孩子指不定怎么高兴呢……糊涂了几个月,到去的时候还算清醒,也怪我没看好她……”

舅妈看到苏澜脸上重新涌上一股悲悯,断了话头,“不说了,不说了。你赶紧吃。身体好才要紧。你看看你这是没认真吃东西还是怎么着。怎么就那么瘦?人家怀孩子不胖40斤也得胖上20斤。”

苏澜咬了半颗汤圆,滑腻的在嘴里,还是一如当初的味道,只是她真没什么胃口,不过是在舅妈的注目下,她不想拂舅妈的好意。

这房子里不止她苏澜一个人难过。可他们却还要照顾她的心情,“舅妈,姨妈呢?”她吃下小半碗,又喝了一口汤。才问。

“送你小表哥他们去机场了,你小表哥他们小两口也忙,多呆一天都不行。”

舅妈拿过餐巾给苏澜擦嘴。

苏澜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去自己擦。

舅妈接过她手上的碗,“我厨房里还有点事儿,你再睡会儿。”她走到门口替苏澜掩上门。

苏澜其实也不想睡了。屋子里空调有点高,她趿拉着床下面的棉鞋,打开门。

走廊一端有个不大的木窗,本来阴暗的走廊被窗口立着的人挡去了大半光线,显得黑沉沉的。

那个人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看着她,手上正夹着半截子的烟。

苏澜皱眉,那烟味让本来憋闷的她更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汪承瑾若有所觉的手指一掐,那昏暗中的点点猩红从他指间消失。

苏澜也没想多留,几步开外就是楼梯。她抬脚欲走,就听见他说,“我待会要去城里。明天我派人过来接你。”

“嗯。”苏澜应了一声直接下楼。

汪承瑾手里还捏着那半截变了形的烟盯着她刚才所站的位置好一会儿才下楼。

楼下沙发上坐了一圈人,在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到他都向他打招呼,李浩甚至腾出一个位置给他。

那个位置正好在苏澜旁边,她看了他一眼。眼神甚是平淡。

汪承瑾一副毫不介怀的样子走到她身边用手替她理了一下额前散落的发丝。对大家说出告辞的话。又轻声对苏澜说,“照顾好自己,我明天来接你。”

他的话足够让在场所以的人听见。

李浩和李长洲送他出门,汪承瑾一边客气的道别,一边用眼睛看了一眼沙发上那颗不发一语不曾回头的头颅。迈开步子朝院子里的车走去。

李长洲和李浩注视着汪承瑾离去的方向,父子俩心里都有事儿。

院子里那棵老树光秃秃的,冬季里萧索印证了整个北方的样子。

门口的风有些大,这样的天气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他们家的庭院小,总是觉得刚才离开的那个男人和这里格格不入。而屋子里的苏澜却能和这里融为一体。李长洲现在不确定如此大的两个人真的能够比翼齐鸣?

以前他们就觉得苏澜和褚一航不合适,现在看起来汪承瑾和苏澜也不合适。他知道不是他们家的澜澜不够好,而是她太善良了。

李长洲坐进屋子对着散漫的卷在沙发上的苏澜说。“澜澜到舅舅书房来一下。”

苏澜愣了一下倒是反应很快的跟着舅舅身后进去,打小舅舅很少有叫她去书房单独说话的时候。

书房的窗是半敞着的,能看见后山上枯黄一片,有寒风从窗口吹进来。

苏澜打了两个喷嚏。

李长洲倒是手快的关上窗子。开上空调。如果不是有事要问她,他是不会把她叫到这个冷屋子里来。

他在宽大的木椅上坐下来,让苏澜也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这孩子估计这几天折腾得够呛。顶着黑眼圈,眼皮还有些浮肿,巴掌大的脸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他还记得以前她有个昵称叫“小苹果”,还是她舅妈给起的名。小时候她的脸圆润饱满,双颊酡红,活像一只小苹果。

苏澜此刻见舅舅不说话,笑着问,“舅舅您是在担心我吧!”

这孩子就是太通透聪明。“你这孩子以为舅舅爱管闲事!”他含笑端坐在椅子上如同拉家常一般问,“那你说舅舅担心是什么?”

苏澜看着舅舅一直面色如常的含着笑,不禁心酸。舅舅就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如果让他为自己操心就是不孝。舅舅是一个质朴的人,兢兢业业在一家国营厂上班,到了老才混到一个厂长头衔。他对人总是笑微微的。尽管是这样苏澜知道这个问题她回不回答接下来的话题都不会轻松的。

“舅舅我不是怕您操心吗?”

李长洲果然敛了眼角的笑容,“澜澜,褚一航来不是偶然吧!按理说现在你和他毫无纠葛才是。”他把纠葛咬得很重。褚一航过来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而是带着痛惜带着笃定,进屋子是第一眼就精确的找到她的位置。

苏澜看着面前这张乌沉沉的桌子,“舅舅,他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但是请你不要担心我会被迷住了眼睛。”她说的是实话,像是一种保证。她是什么也不能做,也不能做错。

她知道那样没有结果,而且她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而褚一航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舅舅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的眼,一点都不轻松。

苏澜胸口很闷,有点喘不过气,“舅舅,我都是快做妈妈的人了,孰轻孰重我还是有分寸的。”

李长洲站了起来,他能看见外甥女死死绞在一起的青色手指,“澜澜你不要怪舅舅,我知道多年前那件事你一直心里不舒服。那个时候也是最好的办法。只能让你跟着苏立沛走。”

苏澜的头更低了,“舅舅,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该的。”

屋子里有叹气声,“汪承瑾和我们不亲近,能说的就只有你。舅舅就怕他对你不好。”

苏澜摇头,默默地松开手指,这一下松开能听到自己心脏“噗通通”的声音。浑身上下也如同弦被松开似的。眼中死死闭合的泪腺也跟着松开,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舅舅,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我会好好过下去。”

说完似要印证自己的话的坚决一样,她抬起头来冲站在自己跟前的李长洲一笑。

李长洲分明能看到她眼中闪动的水光,他偏过头佯装没看见,呵呵一笑,“那倒是还有什么能过难倒澜澜的!”但愿经历那么多的她能过一直好好儿的。孩子到底是大了,很多事情还是她自己去解决。

“这次回来,你打不打算去看看苏立沛?”他听人说苏立沛几次三番的进医院,恐怕时日不多了。

苏澜一听到父亲是名字脸上蒙上一层灰。点点头,“我上次答应过他的。我说一回来就去看他。”

李长洲深知这孩子心底软。恐怕就算苏立沛没找她,她知道他病了也会去看他的。“是啊!你应该去看看。虽然我们再不怎么待见他,他还是你的爸爸。”他们的恩怨他是放不下了。孩子是不应有仇恨的。踱到书架边,随手拿起一本书,“出去吧!和你哥哥嫂子说会话,下次见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苏澜出去了。

李长洲看着苏澜的背影,心里没有半分轻松。自己妹妹唯一的骨血。这性格和她妈妈差不多的,就怕她会和她妈妈一样一条道走到黑。

下午李长洲和李浩父子俩个出门去了。苏澜在厨房和舅妈表嫂说话。

她本来是要帮忙择菜什么的,被推了出来。这会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听着舅妈唠嗑,看着砂锅里“咕咕”的往外冒着热气心里暖哄哄的。

院子有车的引擎声、关车门声音正好断了舅妈说话声音。

苏澜站直身子她知道是姨妈回来了。

舅妈也说。“瞧我还以为老俩口和小俩口一起飞上海了啦!”

李姝正好推门进来听到自己嫂嫂的这番话,笑着看着苏澜,“说什么呢!嫂子这是嫌弃我总来唠叨你吧!今儿澜澜在,就算你烦我,我也在这儿了。”她走近苏澜给了她一个拥抱,

李姝力气不大,足够亲昵。

“你啊!总是在理。合着我今晚做的这顿得巴巴等着你来吃!”舅妈打趣。

“我才懒得跟你斗嘴呢!”她拉过苏澜,“走,咱们娘俩一边聊去。”

苏澜挨着李姝坐下就搂着她的手臂,脸不住的磨蹭姨妈的肩膀,像只小猫。

姨妈伸出手摸摸她的发,“怎么要当妈的人越来越爱撒娇了?”

头顶的手很轻,像暖风拂过。苏澜眼眶被凌乱的发扫得发酸,吸吸鼻子,“我在你们面前就是一孩子。”

李姝手顿了一下,停在她头顶的两个发旋上。这个孩子从什么时候变得刀枪不入似的。遇到事情还总是暴露出她柔软的一面。她说她好,他们就信了。

如果真的好,她眼睛里的笑不是就这样虚虚的浮上一层,而是有光华从眼睛里溢出来。整个人也该是光彩夺目的。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她。

苏澜半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李姝笑着说,“困了吧!去睡会儿!”

“不嘛!我不困,您就是嫌我粘你,我偏要!”她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小没良心的!姨妈是怕你这样靠在不舒服。”她的手骨梳似的一下下穿过苏澜海藻般的头发,“你看看你这头发哟!毛毛躁躁的。典型的营养不良。你就在这里多住一阵子,我们好给你补补。”

她倒是想来着,可是她不能。

故意皱起好看的眉毛,“才不要呢!我最怕你们这所谓的’补‘了,那个药膳什么的能搅坏我的味觉。”

“你呀!这嘴叼的劲谁受到了你!”

苏澜呵呵笑起来,眼睛眯眯的,“所以我才怕你们嫌我烦,你们一烦就碎碎念。”

……

第二天苏澜并没有等汪承瑾派人过来接她,她就让姨妈送她去苏立沛住的地方。

姨妈开的车,舅妈也跟着。她们把苏澜送到地儿,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都有些难舍难分。

她看着姨妈的车走远,又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进去就看到甘萍从里面出来。

苏澜笑了笑,“甘姨,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出来了。”

“这小区里弯弯道道也多,怕你不好找,你爸爸知道你要来老早就催我出来接你。”甘萍接过她手上提的东西,“这房子也是你爸爸退休来后买的,住在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挺好的。”

“爸爸最近怎么样了?”自从上次在s市相聚以后,’爸‘这个称呼已经不那么难了。

甘萍摇摇头,叹息一声,“从s市回来后,这都几次住院了,人都瘦的不成人形。这胃口也不好……”甘萍几乎说不下去。

苏澜没说话,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是难过的。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甘萍解释,“灶上正熬着中药,哎!这不管什么药也不管用。”

苏澜在客厅没看见苏立沛,跟着甘萍推开半掩的卧室门。

苏立沛正半倚在床头,屋子里除了一股药味以外还有一股久病不愈的味道。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睁开眼睛,像是一直等着自己的女儿。眼神澄明,只是蜡黄的双颊深陷,他扯出一丝笑,“澜澜……过来”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向门口的苏澜。

苏澜脚下一滞心里泛酸,这并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她上前去轻轻握住父亲干燥温暖的手,这才知道自己的手是冰凉的,连忙把父亲的手放入被窝,“爸……”

苏立沛从被窝里掏出热水袋给她,看出女儿难过,颇有些欣慰,“不碍事,谁都会走到这一天,只是爸爸比别人走快了一点。现在爸爸还在跟时间作斗争!”

甘萍难过的转了出去。

屋子里有些热,这只坐了一会儿身上就热哄哄的。苏澜看到父亲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把热水袋放回父亲的被窝里,“爸爸,桐桐还没毕业呢!您还没有看到桐桐娶媳妇儿,生孩子呢!”

苏立沛笑了起来,“爸爸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走了以后这个家,你还得经常来看看。”

苏澜没有答应,“爸,您别想着撩挑子,我几时能回来一次。”

苏立沛问她,“你姥姥去了,我们也没能来……承瑾昨天倒是差人送东西来了。他底下的人说他走不开。”

苏澜点点头,她倒是没有料到他会做这些的,“爸,你睡会儿,好好养病才是。我这出去坐坐。”

“也好陪你甘姨聊聊。”

苏立沛这身体差了不少,这多说会话都犯困。每天要用大剂量的止疼药才能熬下去。

苏澜出去的时候甘萍正好把药从灶上端下来,放下防热手套。看见苏澜,“澜澜,等会我给你泡茶,这水还没开呢!”

苏澜看到另外一个灶上的一把水壶正从壶嘴冒出热气来,“不用放茶叶,我就喝一杯白开水就好。”早上吃的舅妈做的包子,这会儿有点渴了。

甘萍扶额,“瞧我这记性……孩子会动了吧!”

“嗯,动作不大。”苏澜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来。

这时水开了,甘萍回身关上火,从柜子里拿出白瓷杯子,正准备倒水。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苏澜离得近,说,“我去。”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身长玉立。

看到她皱眉,而他一双平静无波的眼寒凉起来。

苏澜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到甘萍说,“承瑾来了。我就寻思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呢!……原来你们两个商量好了的。”她端着那只杯子搁在茶几上,“我这就去给你泡茶去。”

汪承瑾走进去坐了下来。

苏澜关上门,屋外可真够冷的。在门口只站了这一会儿,整个人被风吹透似的。她走过去在汪承瑾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离得稍远。自顾自的端起那杯热水,她听到汪承瑾倒是嗤笑声。

她抬头恨恨的看了他一眼。

轻巧的脚步声从里面出来,苏澜看见甘萍端出一整套茶具出来。

甘萍笑着搁下茶具,手指灵巧娴熟,一边专心致志一边说,“我很久不曾摆弄这些了。你爸爸一起每天只要在家,我必然要给他泡茶。”

苏澜看着她低头素淡的眉目有一层怎么也化不开的愁绪和暖光。

她转开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自己的妈妈。忙碌不堪的人生里那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夜半备课的时候手边永远是一杯玻璃杯盛好的茶水。而那茶叶也不见得多高级,甚至可以说是质量低劣。

现在想来:谁说妈妈不幸福。也许妈妈看到爸爸这个样子指不定该是怎么样的难受呢!

午饭时苏立沛见女儿女婿都在一时高兴,便要求也在餐桌上同坐与大家一道用餐。

甘萍面露难色,却拗不过他执拗的表情同意了。

苏立沛勉强下地站稳后,就不让任何人扶着。一步步的缓慢挪向餐厅。

堂堂五尺男人在面临死境时,尽管很坦然坚毅,还是一直努力的活得有尊严。

苏澜记得苏立沛的个子一直很高的。如今整个人仿佛萎顿下去。那挺直的背被疾病折磨得压塌了梁。

汪承瑾反应快的抓起沙发上那个厚褥子妥帖的铺着主位上。

坐下来时候,一时间大家都不出声,也没有谁动筷子。

苏立沛倒是颤巍巍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肉末茄子。

苏澜正想阻止,汪承瑾不动声色的压住她的手。

今天中午的饭是她做的,她听甘萍说苏立沛如今什么也吃不下去,只能吃芙蓉蛋羹。所以她做了几样小菜又做了一碗芙蓉蛋。

没想到他偏偏挑了最辣的一盘茄子吃。

苏澜把水杯递上前。

苏立沛吃下茄子说,“是澜澜做的吧!我这可是第一次吃你做的菜呢!”

甘萍默默的转过眼。

苏澜还算是镇定,给他舀了一勺子蛋羹,“爸,您要是爱吃。等您好了,我就变着样儿给你做。……这蛋啊,也是我给做的,您尝尝……”

鹅黄的蛋,润泽好看,又香气十足。苏立沛点点头。

人生得意的时候有很多,错过的也不少,唯今生活中的点滴弥足珍贵。

几个人都吃得不多。苏立沛身体每况愈下,才坐了不久就出了一头汗水。

苏澜征询了他的意见,“爸,进去躺会。”

苏立沛点点头。他其实这会已经撑得太难受了。

几个人才七手八脚的把他给弄进屋子里。

苏澜去给他打来一盆水。拧了毛巾给他擦脸。

他勉强睁开困顿的眼睛,“澜澜,爸爸对不住你……”

苏澜手下动作没停顿,甚是轻柔的擦过父亲脸上每一道褶子。摇摇头,“爸,您困了就别说话啊!”

“几年前……”苏立沛声音甚是细。

“爸!我说过不怪你!”她当年就说过不怪谁的。

苏立沛想说的话被苏澜打断以后就闭上眼睛,轻轻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希望我是对的……”

不一会他就睡着了。

苏澜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瞬时人如同虚脱般靠在门扉上深吸了一口气堵住喉头那股酸涩。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一抬头正好看到汪承瑾审视的目光。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他怎么会放过自己这逃到北京都去了哪里呢!

苏澜向甘萍告辞后就随着汪承瑾离开。

苏澜走得很快,身后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她不想在看他一眼,多一眼就得多一些恨。今天早上她是故意的,故意没有等他的人来接自己。还把自己的电话给关了。没想到他还是找了来。

以前她从未去尝试恨一个人,现在她是恨他的。

汪承瑾看着走在前面那个娇小身子透着倔强和刚毅还有生疏。

这样的她真可气!难道她不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释吗?

走下电梯他停了一会儿看着她跟自己越来越远。他的车就停止单元门口。

苏澜脚下没停的越过他的车。

汪承瑾拿着钥匙按了一下,车子响了一下,车灯也闪了两下。

可是她根本无动于衷的继续往前走。一副和他毫无瓜葛的模样。

这下汪承瑾的怒火被一下子激了起来。一阵风似的追上她,捏着她的手腕子就往回拖。

苏澜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人怎么不分场合的发火。

“苏澜,你别不知好歹,我真t想要捏死你!”他手上的力道本来就不轻,随着这句话手劲就更重了。

苏澜本来就被他这突然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听他这么说小脸上的惨白就被一股讽意代替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楼上的窗口带着恳切的低声说,“你放手。非要在这儿发飙么?”

“我的忍耐是有个度的,你就这么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了?”他把她拖到车边。

苏澜看着车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火。她是真的不知道这车是他的,刚才低着头也没有注意这些。她没开腔,随着他的力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这界限不是她划得了的!

汪承瑾发动车驶出小区,“苏澜,你怕了?”说完他笑了起来,笑声含着讽意。在整个车厢里打着旋。

苏澜看着他得意的样子,配合他自嘲的笑着,“汪承瑾我不想跟你示弱。可我毕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爱怎么想都随你吧!反正你都习惯自说自话!”

“自说自话?苏澜你和褚一航也是我自说自话出来的。我t就那么爱给自己戴绿帽子?”汪承瑾一拳头打在方向盘上,这个女人居然说自己凭空捏造。

“汪承瑾你根本就没有心的。所以你才不会疼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我苏澜有意为之,而是你给造成的。我和他怎么样不是我想要的。”

汪承瑾脚下油门一轰,一连超过几辆车。脸上冷得像是要敲下一层冰。“你就这么犯贱?”

“你和别的女人风流快活也就罢了!这会儿反过来指责我?”苏澜心里狠狠被刺了一下,想到那天那个场景。

“你和他不也是!快活到要我来承担一个拖油瓶。你以为呢,他会真的要你回去,你不过是他没有要到的玩具。”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不是吗?”这里已经是他入住的酒店。

让她该说什么好?苏澜看着他,他也在看她。

她知道他是想看她怎么失态、怎么难堪。她深吸一口气,反而笑了,眼波流转,比墨还黑的眼睛染上了一层快意,“呵!是啊!我凭什么不承认。我一直都没有奢求过什么,我也没有说过这个孩子是你们汪家的骨血。你汪承瑾能干的事儿我苏澜怎么就不能做了?你可以让别的女人怀上你的孩子我怎么就不能和我爱的人去生孩子。”她停了一下,手指捏得死死的。“我就要生下这个孩子。还要让‘她’姓你们汪家的姓。你又怎么着?你要不要去问问你妈妈,就说是我苏澜生下的孩子姓‘褚’……”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被一股力量推倒在椅背上,随之而来的是颈部一紧。

“你给我闭嘴!”

苏澜看着眼前这个近在眼前的暴怒的脸,发不出任何声音。

汪承瑾额头上青筋凸显,手上也是。这张动人的樱花般的唇吐出的话为什么就像是带着钩子的刀,刀刀下去拔出来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她怎么就能拿捏得那么好的说的那样不知羞耻。

他带着狠劲把双手掐在她细细的如同天鹅般高贵不可折的脖颈。

苏澜成功的闭了嘴。这就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她努力的瞪着眼想要把他给看清楚。胸腔有股闷闷的痛,似要爆裂开来。

张大嘴想要大口吞咽四周的空气,伸出手想要拉开他的手,可是徒劳。生机被堵得死死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和脖子上的那双手挣。

手无力的垂下去,想要最后去摸一下此刻在肚子里比以往几次踢踏幅度要大一点的孩子,都没法办到。眼前发黑,他的脸一点一点的暗下去。

在她就快要失去知觉时,她的眼前又爆开朵朵烟花,耳朵嗡嗡作响,有谁在说,“澜儿,我爱你……”

汪承瑾看着她一点一点沉下去,黑玉一样的眼睛空洞下去,一片灰败。一滴清泪划过她青色的脸颊如同一颗闪亮的星星。落在他坚硬的心底溅开来。

他突地收了手。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他差一点点就掐死了她。

他看着她苍白的手指护住喉部大口大口的吸气,心里的悔恨油然而生。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失去她的。而且是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刚才自己真是魔怔了。

苏澜在几乎失去意识的时候才感觉脖子上的力量一松。大量的空气从她微微张开的嘴涌入时,她本能的艰难吞下大口气。这一口吸入犹如差点被饭噎死的人给灌入了大口的水,从胸腔失去闷痛的知觉的她又感到一股火辣辣的痛蜿蜒直下。她不得不紧紧的抱着自己脖子让那股疼痛轻一点。

劫后余生的她很后悔。她刚才就差点让孩子和她一起赴死。刚才她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汪承瑾看着她这个样子心木木的痛了。是真真的为她而痛。犹豫的伸出手搁在她的肩上,却被她利落的躲开。

收回手,看着她跌跌撞撞的下车,躲瘟疫一般躲着他。

他跟着下去,看到她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立马去扶起她。

苏澜努力的甩开他,声嘶力竭,“你滚!……滚……”

她立在寒风中抖抖索索、跌跌撞撞。眼里有深刻的恨意。那个从她破碎喉头里冲出来经过牙齿缝的“滚”字是那么真切刚毅。

汪承瑾不是一个绅士,也不是一个有耐心的男人。他从衣袋里掏出房卡上前几步塞到她手心,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现在回想刚才他失控掐她的时候,她居然没有求饶、没有绝望,而是用她那双随时都可以让人溺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手中被塞入一个卡片似的东西,她依稀知道是这家酒店的房卡,浑身脱力般,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她想要睡一觉。

脚步走得实在是慢。是她根本快不起来。

褚一航和白纪峰在酒店餐厅里结束了一次不愉快的谈话往外走。

两个人都不多言。该说的刚才在里面已经说了。

褚一航也没有如同以往一样跟他打太极,倒是痛快说出自己想要说的。他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爱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白玫芝。从来都不是。

只是他一番话说出后,很长的时间里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这饭局是白纪峰设下的,他本来是抱着责备和试探的心态,倒是没想到褚一航态度坚决。

“这几年虽然我待你妹妹不好,但是我问心无愧。当初她和家人逼我的时候我就把这其中利害告诉她的。这场联姻并非我的意思。生长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你也很清楚……我承认我有错,可我已经为了这场错误的婚姻买下了沉痛的单,我不想再失去我爱的那个人。”这是两个人离开包间褚一航最后说的话。

白纪峰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妹妹这场婚姻是始末。想想也怨不得褚一航。

酒店的自动感应门在他们身前开了,冷冽的空气涌进来。

褚一航停下脚步。

白纪峰疑惑的看着站定的他。他从未在褚一航脸上看见的温情脉脉此刻在他脸上出现。还有仿佛能让整个冬季回暖的眼神一丝不错的看着前方那个低着头的娇小身影。

那个穿着蓝色短大衣的女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如同一朵轻盈的蓝色的小花轻易撞进别人的眼球。

白纪峰看不到她的脸,他可以肯定能让褚一航用温柔眼神牢牢罩住的女子肯定不一般。

白纪峰没有动,只是站在一边饶有兴味的想要看个究竟。根据他的判断这个缓慢移步的女子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儿。

苏澜浑然未觉的走着。直到她撞上了一个人。然后又被这个人牢牢的锁在怀里。她昂起小脸就看到褚一航带着心疼的眸子。

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褚一航看着她茫然地看着自己,仿佛不认识一般木然。

他一手托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轻轻摩挲她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怕吓着她似的喃喃低语,“澜儿……你这是怎么了,我是褚一航,是你的褚一航……”

褚一航?

她用纤巧冰凉的手指颤巍巍的抚上他清俊的脸,直到停止他紧拧的眉峰中间,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她太困了!

另一只手上死死拽着的房卡滑出手心,砸在地上。

白纪峰上前几步拾起来递给褚一航,“这是她掉的。”

褚一航接过,一句谢谢。

打横抱起自己心爱的宝贝向电梯走去。

他的心时而焦灼、时而寒冷,她总是让他放不下心。

在电梯里他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把她往自己的怀里贴紧了。让她半张小脸掩在自己的胸口。如果是她醒着的时候她是断然不会让他这样在人前抱着自己的。就算是伤到脚,她也只是让他背着。她总是那么腼腆在意。

白纪峰看着俩个人消失的方向,他总算是懂了自己的妹妹为什么没有一点胜算——刚才的两个人,任谁看了都否定不了这样的一对。褚一航的温柔仿佛是为她而生。那个女人虽然脸色苍白,但真真的美得不可方物,那掩在微微凌乱发丝下的小鹿般的大眼,仿佛能装下世间万千美好。

褚一航并没有使用自己手上的这张房卡。

而是带着苏澜去了自己在这个酒店的长期包房。这个地方是他躲避白玫芝时又不想回他和她的家才来的,主要是这里离公司近。没有想到此时倒是派上用场。

他把她抱得卧室宽大的床上。为她脱去鞋子。此刻这双脚正在自己的手中,它们终是累了吧!要不然也不会停在他的怀里。

她不知道她刚才那个毫无生气是样子有惹人心疼。那划过他脸上没有半分温度手指让他难受。

褚一航放下她的脚,怕她睡得不舒服,就为她脱外套,再给她盖上棉被。

她黑色如海藻般的发铺洒在雪白的枕头上,丝丝缠着他的心。指尖循着她的沉静的小脸轻轻抚摸,想着刚才她也是这个样子抚着他的脸。只是那个时候她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褚一航的手指无意划过她薄薄的樽领毛衣衣领,眼前是情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是谁?谁这样狠心!带着要置她于死地的狠劲。

她那洁白的脖颈上有好几个指印,那红得发紫的指印触目惊心。

这个是他的宝贝,怎么到了别人那儿就成了厌弃了?

他替她拉高衣领,站起来在房间踱步子,像是一个困在牢笼里的困兽。一拳打在木质茶几上却丝毫缓解不了心里的怒气。

他拿起电话,等电话的时候,眼神温柔的望向那扇关着她心爱女人的房门。心里却在说:汪承瑾我本来还不打算现在动你的,是你不知趣!

要说如今的褚一航做事还有什么顾忌的话就只剩下苏澜这个人了。世界上独独的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牵挂,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仿佛生命赐予你爱一个人的力气都是应她而生的。

那漫天的花火璀璨夺目,心随着烟火冲上天的刹那跃动着炸出朵朵花火。他拥着她坐在引擎盖上,替她捂上耳朵。

尽管三月山顶夜风凉如水。但是那个怀抱是火热的。

她翘起脚,昂着头看着他的脸。

果然他也专注的看着她。那黑亮的眸子有宠溺和满满的爱意,还有小小的一个她。

他们之间隔得那样近,呼吸相闻。

她那个时候就傻乎乎的想这一辈子就是他了……

他低沉的嗓音轻轻在耳边响起,“澜儿,褚一航爱你……很爱很爱你……”

是啊!她的褚一航爱她,很爱很爱她的……可是后来她却不得不承受没有他是日子。

苏澜醒过来,脸颊边凉凉的。

她知道自己又哭了。再美的东西消失得也越快。她曾经拥有过的两段爱情就如同梦中的花火,陨落之后就只剩下遍地残骸和空气中浓郁的气味。那还有美丽的痕迹。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薄薄的柔光透进眼帘。

屋子里响着“笃笃”的声音。

她望着白色天花板上那盏未点亮的水晶灯,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试着动了动,就听到不远处一阵东西的滑落声,接着便是很轻很急的脚步声。

然后她看到了他。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什么地方。撑着手坐了起来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自己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看向屋子的一角,笔记本摆在圆几上,地上散落一地的文件。估计刚才她听到声音就来源于那里。

她不知道汪承瑾找不到自己会怎么样。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皱起了眉毛。

褚一航看她的一系列小动作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今天晕倒了,我去倒水。你别动。”

苏澜果真没有动。现在的她比以前和他在一起时安静多了。那个时候只有他听她的。很少她会听他的。

她只是看着他比以前更宽阔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很快就回来。

她听话的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一杯水很快见底。

她把水杯抵还到他的手上,冷不防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拇指蜻蜓点水般擦过她的嘴角。

苏澜只是看到他脸上那柔的暖哄哄的笑,听到他在自然不过的说,“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苏澜是听懂了。只是她很木然。

褚一航把被子放下,自己坐在床边。“澜儿,此时我并不能给你想要的全部,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留下来。我们现在需要是i时间。我很快就能和她离婚了。那样我就能够娶你。”

时间?

苏澜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被角。她并不需要他的承诺,她根本要不起的。多年前没要,现在更不可能要。

苏澜还是不说话。

褚一航看着她那扑朔闪躲的眸子,知道她是在逃避。只是他怕再发生这样的事儿,光想想都怕。“澜儿……”他求她一个回答就那么难吗?

苏澜轻启了好几次才吐出几个裂帛般的字,“这是哪里?”

从这几个破碎的音节中知道她这是伤者喉咙了。褚一航拿出电话打电话叫医生。

苏澜看的他打电话。听到“张医生”几个字眼就一把拽过他的电话,使着浑身的劲把他的电话扔出好远。

“砰”电话撞在墙上又落在地上变成几块。

苏澜死死的看着他的眼睛,怨气十足。“我要回去……”她每说一个字嗓子就疼一下。

“不!”褚一航死死的抱着她,他怎么能够放她离开,再看她去受伤,他做不到,“不许!”

这里是他在郊区的一个别墅。刚才他见到她受了伤就果断把她转移到这里来了。

苏澜被他紧紧的抱着,心里闷痛。她不能不回去的。

眼泪横流,是她无奈的最好诠释。她留着泪头伏在他的胸口,牙齿隔着衣服又给他咬了下去。

由轻到重,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

褚一航其实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的。只是她的哭声挠他难受。

“澜儿……求你别闹,啊……宝贝……”

“回……去……”她松开牙齿,想大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可是她的声音哑的可怜。她想告诉他她不能做一个没有责任的母亲。她要给孩子一个家。她也不能做他婚姻的第三者……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他讲明白。可是她就是没办法说。心急火燎的使劲用头去撞他。

褚一航用手隔着她的额头,怕她受伤。她还有孩子呢!

苏澜固执的使劲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这哪里是在跟他生气,她是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最后他无奈的妥协,“好!好!别闹。我明儿一早送你回。”

苏澜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不……”她一双眼睛血红,眼泪是怎么也收不住,像是一朵开败的梨花。

褚一航放开她站了起来,看了她哭得惨兮兮的小脸好一会儿,他是知道他这是留不住她,就依她的吧!还是有些气,“你自己穿好衣服出来,我在外面等你!”他想也许事情可以缓一缓,等所有时候都有了眉目再说。

苏澜起身简单的整理一下自己走了出去,褚一航站在屋子中间,他头顶的水晶灯流泻下来。让他整个人显得那样不真实。尤其是那双眸子发出湛湛的光。他一直都是站在最亮的地方。而她一直都是生活在暗黑里的一个动物。这样光彩夺目的褚一航她要不起。

苏澜看着这样的他,想起他说要她等她的的那些话来。慌张的转过眼睛想就这样从他眼前经过。

她走得有些快,就在快要越过他的时候,又被他捉住了手臂。

苏澜被他这一拽心里莫名的火腾的升起。红肿的眼睛忿忿的看着他。

褚一航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她怎么就那么多的气,但只是把房卡放到她手上,“这是从你手上掉下来的。”然后拽着她的手出门。

苏澜被他拉着从旋转楼梯上下去,入目之处无不奢华。楼下客厅是金色调的,进口家具,各种精致到极致的摆设。客厅相连的小厅无一例外的有一架白色博兰斯勒。

“澜澜,我在世界各地都购置了房产,各种风格的都有,就连小木屋也有。就想着也许你就在那某一个地方,要是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就不想再回来的时候,刚好那里也有我们的家。”褚一航不管她想不想听,他还是说给她听。

他总是想给她最好的。却没有给过她最需要的。

苏澜被他带到车库,然后被他按进座椅里系上安全带。

褚一航上车,把车开出院子里,苏澜从车窗看出去,整个小区静悄悄的,除了苍白的灯光下一栋栋偶尔有灯光的楼,几乎看不见人影。这里估计才新建成了。

“澜儿想吃点什么?”他急匆匆地带她过来,这边偶尔有人打扫,冰箱里空空的,除了水和啤酒什么也没有。这个时候他也饿了,更何况是有孕在身的苏澜。

“蘑菇……汤。”苏澜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褚一航笑了,她以前最喜欢的一道汤,奶油蘑菇汤。

他的一只手手移过去抓住她的手,眼睛看着路面,“澜儿啊,要做妈妈的人了。别动不动就生气。记得保护好自己,你不是一个人啊!”他的语气轻缓妥帖。

冷清的别墅被甩在后面,走了一段空寂路面,渐渐的进了城。

褚一航带着她去了一家西餐厅,看她美美的吃了一顿饭。然后再带她去医院开了一点治嗓子的药,医生开处方时褚一航再三强调苏澜有身孕。

他是怕她吃了不该吃的药。

苏澜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进屋。屋子里黑漆漆的。她打开灯几间屋子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汪承瑾的人。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他再逮到由头发飙。

她伤的起,孩子伤不起的。

打开卧室的衣柜,果然有几套商标没来得及剪下的衣服。她挑了一套样式保守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等她洗好澡出来,便闻到一股烟味。直觉告诉她汪承瑾回来了。

她走进客厅,果然汪承瑾坐在沙发上,手上夹着正在燃烧的猩红火星。靠在沙发上半瞌着眼睛似乎有深深的疲倦。那烟灰已经积了好长一截。

苏澜看到茶几上摆着水果沙拉、火腿和牛奶。

她转过身想要回卧室,光着脚踏着猩红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就在她以为自己逃过他的视线的时候他说话了。

“过来!”

苏澜只是转过身,并没有打算过去。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张脸除了疲倦还有阴寒。

汪承瑾看着她没动,又说了一句,“你还没吃饭吧!”

苏澜又扫了一眼茶几上的食物。她能感觉那寒凉的目光似在她身上刮过。她有些难过的摇摇头,他不管她行不行?

她转过身去,继续往里面走。

仅仅走了两步就被他抱住了。铁钳的样的手环在她胸口。

他贴在她耳边说,“苏澜你今天下午去了哪里?”

她还是摇着头。

“我问你!你哑巴啦?”

“睡……觉……”

他终于听到她的回答,可是声音如同被砂砾磨过似的。看到她湿头发下美丽脖颈上那几个丑陋的指印,心里被狠狠的戳了一下。旋即放开了她。

他到底做了什么?

褚一航从办公室出来,毫不意外的看到白玫芝正朝着她走来,一副恰到好处的妩媚笑容。

褚一航不禁厌恶,这个女人太会装了。他放慢了脚步就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怎么感觉这像是恋人之间的步步靠近,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

她非要堵在自己经过的地方吗?

褚一航慢下来,她倒是快了起来。

走到他身边,带着一股冷冷的香风,一只手自然的攀住他的胳膊肘。颠怪道,“发什么愣啊!妈都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了。”

她一副小媳妇模样,仿佛整个人都挂记着这个男人,丝毫不在意褚一航的僵硬排斥。

褚一航只是觉得浑身起了鸡皮栗子。好吧!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对别的女人特别糟糕的男人。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作的女人。

居然自己还曾经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秘书室的秘书见到两个人的亲密状,匆匆低头装作没看见,收拾桌面。

褚一航的心情不能用一个“糟”字形容。

进了电梯再也没有半点风度,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打掉她的爪子。

白玫芝吃痛,“褚一航,你发什么神经?”

她的眼眶红了,是真的被他打痛了。人人都以为褚一航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只有她知道不是。

此刻那弧度如弓的唇吐出一句话,“白玫芝,这样有意思吗?你不必装成这个样子,你可以让全天下人知道我褚一航怎么你了!”

白玫芝心底的火烧的足,却只能哀怨的看着他。她知道她再强势也讨不到好,“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哪怕像以前那样也好。”

以前他当她是透明的,现在他当她是垃圾。

褚一航好笑的看着她,那潋潋的桃花眼泛着不屑和冷清,“白玫芝,这些年都是你自己求来的,很享受!你记住苏澜这些年受的苦也会是你受到的。这是你欠我们的。”

在白玫芝眼里苏澜才是心机颇深的那个人。她笃定苏澜当年离开就是要褚一航疼,记住她的成全。让褚一航对她念念不忘,现在又等到他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就回来了。而苏澜怀上褚一航的孩子就是她的要把她白玫芝挤下去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她尖叫起来,“凭什么?她受了什么也是她活该!活该……”

褚一航显然是被这尖声刺耳的声音激怒了,任他再好的修养都用不到这个该死的女人身上。他恶狠狠的说,“白玫芝注意你的用词,她不是你可以侮辱的!”想到苏澜那天晚上自虐的挣扎也是要逃开自己的安排,也许是因为她以为他还不够好。“白玫芝,我会让律师尽快起草好离婚协议,直到你满意了,再签署!”

这已经算他的仁至义尽了!

电梯门一开他就走了出去。一想到那个他的宝贝就心如刀绞。

老天给了他名誉地位、才智、骄傲。却吝惜给他爱的人。如果没有拥有过就罢了。偏偏让他那么早就遇见苏澜,一遇见就开始长在他心尖尖上。终于有一天心尖尖上的她不见了。在见到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抱到她。

车是司机早就开到公司门口等着的。褚一航一上车就催促司机开车。

司机看了一眼门口疾步而来的白玫芝又看到褚一航脸色的难看的神色也不敢多问。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白玫芝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傻眼了!这男人就这风度?

这可是在公司门口,门口有好多公司里好多正好下班的人都看着呢!

身后几个女人嘻嘻哈哈的走出来。

白玫芝一跺脚,也没往回看,直接走到马路牙子上拦出租车。

下班高峰期出租车也不好打。有要拼车的出租车停下来问她愿不愿意走。

她轻蔑的看了一眼座位上的乘客。

她堂堂白家大小姐什么时候沦落到和人拼车的份了?

直接昂起头不予理会。心里暗骂褚一航。

早知道她就该自己开车出来了。褚一航这几天都在北京。今天早上接到婆婆电话要她和褚一航过去吃饭。她在心里盘算一番。逮着和他独处的机会然后就坐褚一航的车回去。那知道他摆自己一道。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那些个向她投来好奇目光的同事也走了。她不由焦躁起来。

这时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她身旁。

白玫芝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外面可真是冷啊。她一面呵着气,一面冲白纪峰顽皮的笑。只有在自己亲人面前她才可以肆意妄为。

白纪峰略带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车呢?”

“嘿!坏了!”白玫芝故作潇洒的耸耸肩。

“重买一辆就得勒!”

“改明儿吧!”她搓着自己冻的发疼的手指。“冷死我了!”

白纪峰问,“这是跟我回家还是去哪儿?”

一听到“家”这个字眼,白玫芝心里一痛,她是嫁出来的女儿,她真正的家应该是有丈夫的地儿。可是有褚一航的地方却容不下自己。而自己最亲的人始终给自己留了一席之地,她吸着气,车子里有新皮革i的味儿,但是她却认为很温暖。她笑嘻嘻的对上哥哥一贯疼爱的自己脸,“我今天回婆婆家。婆婆做了一大桌子菜等我们回去呢!”

白纪峰看着自己妹妹固执的脸,“玫芝,和褚一航离了吧!你们这个过法我看着不舒服。”他让司机改道。想起上次和褚一航的谈话,已经那个女子。他这个妹妹恐怕这辈子也别想得到褚一航的心。还是早早了断了好。

白玫芝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带着狠劲,“哥,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会很难,可是我停不下来。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除了你和爸爸我就只看得到他。”

爱一个人又得不到的滋味他懂。他也是在那苦中淬炼过的。好在他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能在撞南墙的时候及时的拽马,所以才有如今他和妻子的相处和谐。

“褚一航他是不会爱你的!”他抬手覆上妹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顶。他记得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一头俏皮的短发,性格外向甚至泼辣。自从遇见褚一航以后就蓄起长发。甘愿为褚一航做一个温婉的女人。可是有些事不是能顺着你的心意应景而生的。更别说爱情。

白玫芝抬起头,脸上划过一丝伤,苦笑着说,“哥,我会让他爱我的。如果得不到,我也要他和我一样疼的。”

“玫芝!”白纪峰觉得自己的妹妹是魔怔了,“如果你执意如此我敢说家里没一个人支持你这种发傻的行为。尽快和褚一航离婚。”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跟我提这个离婚……”

“好,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回来!”

邱任英看着自己儿子一个人进来,这都在一个公司,怎么也没一起回来,“玫芝呢?”

褚一航仿佛没听见一样,只顾坐下,松了领带,“爸爸今天回来吧?”

邱任英“嗯”了一声。她也看出儿子不耐烦。索性自个给白玫芝打电话。挂了电话的时候她说,“好好儿过不好吗?非得弄得一家不安宁。”

褚一航站了起来,很不耐烦,他本来是想当做家人的面把和白玫芝离婚事情说清楚的,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妈,我只是来告诉你和爸爸我要和她离婚。我要娶苏澜!”

“你敢!”

这回答他的不是邱任英是褚奇帆,他正好从门口进来听到褚一航的话,“你要是一意孤行,你看我怎么……”

褚一航看着盛怒的父亲,打断他的话,“看您怎么收拾我或者她是吗?”他难掩心痛,“爸零和妈妈是我最亲的人,她是我最爱的人。你们当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一步步把我们逼到绝路。以前我不反抗是因为我反抗不了。现在爷爷不在了,你们又能怎么样逼我呢!”

褚奇帆本来是站着门口的,一听到褚一航的这番话,几步上前一巴掌给他打了过去,“混账东西!你要是执迷不悟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褚一航被这一巴掌打偏过脸,他丝毫没有变色,转过脸吞下一口血腥笑了,“爸爸,就算是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邱任英显然也没有料到褚奇帆动手。但是她不为所动。如果能把这个儿子打醒了她倒不介意。

褚奇帆看着儿子笑着的脸,这个混小子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心里再一怒,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褚一航另外一边脸上又遭到一巴掌,刚才嘴里就被那一巴掌打出了血,这下子嘴里的血全被这巴掌从嘴里扇出来。喷在胸口的灰色毛衣上。

白玫芝也是才回来,在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动。也没敢上前来。

褚一航站的直直的,两颊火辣辣的的疼。一笑嘴角就会疼,可是他还是笑着的,“你的儿子?爸爸我虽然是你的儿子,但是我和你的作风有天壤之别。不是吗?……这种日子我不过了,你认我也好,不认也好。我都不会回头的。”

说完他毅然转身。

邱任英在一旁想拉着他,又不敢动,“你就为了一个狐狸精和家里翻脸?”

褚一航看了邱任英一眼,“妈,她不是那样的女人,请您尊重你的儿子。”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经过白玫芝的时候他连眼角的余光都吝惜给她。

白玫芝落下泪来!

苏澜从父亲家出来的时候,回头果然看到苏立沛正站在窗口。与其说是站还不如说是整个人倚靠在窗口。

苏澜笑着从父亲摆摆手。

父亲也冲着她摆摆手,又说了什么。到底是隔得太远。苏澜也没听见,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甘萍出现在窗口,父亲把整个身子的重量移到她身上。很是恩爱的样子。

苏澜看着,想这样也好。再冲他们挥挥手转过身离开。眼底起了点点湿意,温暖的阳光照入眼底,苏澜微微昂头吸了一口气。

她刚才在楼上的时候,和父亲告别。

父亲眼里了有泪与不舍,有愧疚。

苏澜拉着他粗糙干涸的手,“爸,要不我留下来陪你?”

苏立沛摇摇头,“澜澜,你还是跟承瑾走吧!我这个样子,怎么能……你就让爸爸给你留一个好样子!”

苏澜知道他是怕他那些痛苦挣扎的样子被她看了去。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她还是了解他的,毕竟血浓于水,藏在骨子里的东西是相同的。就像是她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伤口一样。

手机响了,打开是陶陶的短信。陶陶在催她过去。

今天是陶陶结婚的日子。

苏澜几乎能想到陶陶穿着拽地白纱坐在镜子前一边任化妆师摆弄,一边拿着手机皱起秀挺的鼻子给自己发短信,兴许还会喋喋不休的骂她。

想到这里苏澜笑了。加快脚步走出小区。

赶到婚礼现场,仪式已经开始看。苏澜昨天已经给陶陶送去了礼物。她走进热闹的宴会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站着。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陶陶由她的爸爸带着正走向翘首以盼的新郎。

陶陶今天很美,而且新郎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的俊逸。

一向并不太有责任感的陶父也有了动容。

在苏澜看来陶陶是幸福的,她有健在的双亲,还有一个能给她最朴实幸福的男人。这也许是许多女人不求大富大贵的奢侈生活而宁愿选择最简单平凡的生活。

新郎深情款款的接过他眼里唯一的新娘。揭开头纱。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接下来是双方宣誓。

这样温暖热烈的场面,她突然觉得难过。

身旁都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的手被牢牢握住。带着冬日的寒凉干燥。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她没有挣脱,视线只是一错不错的看着台上正在交换戒指的两个人。而台下她和他带着婚戒的两手刚好握着。

汪承瑾看出她眼里的挣扎和不快。低下头,薄唇扫过她光洁的额头,停在她白玉般的耳廓边,“不高兴?”一副含情默默的样子。

苏澜有些恼,他这又是唱的那一出?他的唇始终贴着自己的耳朵,那呼出的热气让她很不舒服。偏过头瞪着他。

汪承瑾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他的另一只手拢在她的腰上暗暗的使她转身,“礼也观了,该跟我回家去了。”

“家”?好吧!如果那还算是“家”。

尽管如此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在台上致辞的新娘新娘,这才不情不愿的跟他出了酒店。

苏澜回到s市以后,汪老太太就给她安排了一个司机,本来还有他们自家的老保姆何婶的,被苏澜给拒绝了

她说:有柳姨就行,何婶是汪家的老人了,这丽丽也快要临产,还是让老保姆就呆在大宅里。其实她是不习惯随时身边都有人跟着,那样到显得自己矫情了。

这天早上,苏澜步入自己的那间小办公室,一阵扑鼻的馥郁的香气。

窗台上一盆开得正盛的花在清晨慵懒的阳光下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亭亭玉立的样子让她差点睁不开眼睛。

苏澜走过去眨眨眼,看了一会儿。转到内侧的洗手间里打了一盆子水,把水缓缓注入尚且稀松的泥土里。

尽管这花是才移植到到盆子里的,但是它并不矫气,仍然的努力的绽放自己。让自己那么骄傲的开放,那白色的花瓣如同上等的羊脂玉。

周倩一手端着水,一手夹着整理好资料站在敞开的门口,就看到苏澜定定的站在那盆白玫瑰前,那侧脸有一层柔光。如同她对待朋友、爱人、甚至是她所喜爱的钢琴时候的样子。

她敲敲门。

苏澜回头看见是周倩,脸上有一丝丝像是被打扰到的不适。转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也没问她这盆花的来历。

周倩进去,一边递上水杯和资料。一边解释,“这花是昨天一个快递送过来的。你不在,我就自作主张给你签了字。想着也不是别的什么。”

苏澜揉着眉心点点头,示意周倩出去。现在她什么都不愿意想。打开销售记录,她开始工作。

她就那么沉寂了一会儿,那暖阳下骄傲绽放的玫瑰花总会在她不经意抬头间撞入眼帘,直直地透进她冰凉的心。

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管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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