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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外的正是王天恩大人,他自从协助省里来的仇大人抓捕逃犯,表现卖力因而受到上司称赞以来,一路上得意洋洋,感觉自己又做了一件“上答高厚鸿慈于万一”的大事,而且看来指日就要高升,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一不小心飘得太高太远,以至于错过了宿头,快到午间了还没找到吃饭的地方,不得不多赶了几里路,好不容易才看见路边有一家农户,于是忙不迭地拍马上前叫起门来。
谁知屋里一无声响,王天恩等得不耐烦起来,又叫了几声,这才从里面慢腾腾走出一个人来,愁眉苦脸地对着王天恩作了个揖,说道:“老爷,屋里的人前年大旱饿死了三个,去年鼠疫又死了两个,倒还没死光,我这不是来了吗?”这人自然是马小天假扮的了,难得的是语气神态无一不像,十足就是个穷苦百姓的样子。
王天恩就在马上傲然道:“老家伙,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可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站稳听好了,我就是堂堂千总王天恩大人!这次本大人是奉了皇命,要上京城去拜见皇上和太后两位老人家,皇上和太后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是两位神仙!打个喷嚏就能淹死你们,把水往地上一泼就能变出十万神兵!妈的看你的穷样就是什么都不懂,活该你们一世受穷!这样吧,老爷我肚子饿了,快去把你们家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别耽误了爷爷的要事,快去快去!”
王天恩说罢,腿一偏下了马,径直就要往屋里走,身后的众兵丁和那些入宫待选的宫女就在树荫凉快处歇了,各自拿出干粮来吃。
马小天一见王大人就要往里闯,急忙张开手臂,陪着笑道:“老爷,先别……”
王天恩见他上来拦,一肚子的不痛快,伸出大手推了他一把,把马小天推得像一个陀螺似的,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自己哈哈一笑,头也不回地直接进到了屋里。【爱去】
等了半晌,那个“老家伙”却没再露过面,王天恩饥肠辘辘,等得实在有些不耐,一眼瞥见桌上放着个食盘,上面倒扣着个碗。王天恩好奇心起,走过去掀开一看,原来盘子里码放着些米糕,色白味甜,看上去倒也颇为诱人。
王天恩早已饥火难耐,看到东西,眼睛一亮,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上来,肚里暗骂道:“老家伙忒也狡猾!明明有好东西也不舍得拿来孝敬爷爷!”于是便不再客气,甩开膀子一阵狼飧虎咽,把碟子里的米糕一股脑儿地倒进肚子里,这才觉得稍稍好了些,用手拍了拍浑圆的肚子,得意地自言自语道:“都说心急吃不了那什么,爷爷我等了这么久,心不急了,因此才能吃得上,哈哈!”
笑声未毕,就听身后有人说道:“将军久等了,小老儿已经准备好了您的吃食,请将军慢慢享用吧!”
王天恩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那个小老头捧着一盘黝黑黝黑的芥麦面疙瘩,王天恩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伸手一把抓住马小天的衣服前襟,将他提得双脚几乎离了地,气道:“你个死囚徒,明明有白米糕不拿来孝敬爷爷,把这狗都不吃的东西端来做什么!”
马小天脸上做出惊恐不已的表情,来不及分辩,从王天恩肩膀上望去,只见放在桌上的那碟米糕果真已然消失不见,几乎连渣子都没剩下,顿时惊憶一声,一叠声说道:“老爷你全都吃了!这、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手一抖,那盘芥麦面疙瘩全都散落在了地上,滚得到处都是,每一个上面都沾上了不少的灰尘。
王天恩不明其意,不由自主放开了手,马小天低头思索了好一阵子,显出极为难的样子,搓着手说道:“老爷,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这几年咱们村老是闹鼠疫,前前后后死了不少人,因此小老儿这才做了一些米糕,将耗子药拌在里面,原是给那些贪嘴的耗子吃的呀!没想到老爷您……您……唉,这可如何是好!”
王天恩一听大急,难怪道刚才吃的时候甜津津的,与一般米糕大不一样呢,他举起一只拳头,怒道:“好啊,你是看老爷属鼠,就把我当耗子治了你!”说着,抡起拳头就要挥了下去。
马小天忙摆手道:“老爷莫打,小老儿下的药虽比其他耗子药都猛烈些,一时三刻就能让那些该死的老鼠统统翘辫子蹬腿,但小老儿有办法,有办法!”
这王天恩一听药性强烈,心下更加着急,老鼠吃了会翘辫子,那属老鼠的不是也差不离了吗?这时马小天又说道:“我听说喝粪水可以解毒,将军有各路神仙保佑,不如一试,或许真能捡回一条命也未可知呢!”
王天恩一听,就有些犹豫不决,这粪水也是污秽之物,怎能解内脏中的毒?正当他左思右想之际,从里屋又走出一个脸上脏兮兮,早已瞧不出她本来面目之人,拍手道:“哥哥说得不错,鸭子口水可以治疗癫痫抽疯,人粪可以定癫狂解毒,这在医书中也是有记载的。大人你再不设法,可就真的没救了!”
她说完,悄悄朝马小天挤了挤眼睛,原来是花溪奴在里屋听得有趣,忍不住出来帮了一回腔,她将面孔涂黑,又捏了嗓子讲话,再加上这一身行头,倒还真看不出来是男是女呢!
马小天也冲她挤挤眼,忍住笑,接话道:“不错不错,我这个兄弟呀,是专会给畜生看病的,就在年前,我们村的一条大黄狗也不小心吃了耗子药,就是我这位兄弟,硬是给它灌了些粪水,这不,它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
王天恩听了马小天和花溪奴的话,挠了挠头,喝那个什么水的滋味想来不咋地,但思前想后,还是活着喝酒骂人来得痛快些,于是只好嘴硬道:“哈哈,喝粪水就喝粪水,有什么了不起?老爷我在家时就常喝!哎,你们俩,快带我去,治好了我,老爷大大有赏!记着,给狗喝什么就给我喝什么,千万别搞错了……”
王天恩手下的兵士们在门口等了许久,不见王大人出来,心想这个草包大人多半又看上了这家的闰女,不由得吃吃暗笑。但等得太久也怕耽误了行程,最后由一个小吏作主,带了几个老成持重的,想从后院绕过去瞧瞧情形再说。
等到了后院,乍一看到眼前的情形,登时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他们的王大人“绵劲中蓄,气沉丹田”,双手捧着一大桶黄澄澄,老远就能闻到恶臭味的大粪水,一口接一口地喝个不停。
几人只看了一眼,便再也忍不住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胃肠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趴在地上大吐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王天恩一行终于上路,车声辚辚,沿途留下一股奇怪的气味。在他们身后,那两间茅草屋里,虽然四处弥漫着恶心的酸臭味,但马小天和花溪奴依旧笑得愉悦而且欢畅。
两人笑声未息,又有一人大笑着推门进来,边笑边说道:“一个小鬼一个钦犯,看你们做的好事!”
进门之人正是笑面鬼,马小天一见是他,高兴地迎上前去,竖起大拇指,说道:“笑面鬼老兄,这出戏也有你的一份大功劳!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房子准备好的?真是好极了!”
笑面鬼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找到这户人家,拿出五十两银子,告诉他们,只要在一柱香的时间里看不到他们,这银子就是他们的了。这户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生怕我反悔,连滚带爬的,一转眼时间就连人影都找不着了,哈哈,这会子恐怕早已在几十里之外了……咦,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
花溪奴听他称自己为“小兄弟”,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马小天忙解释道:“这位花溪奴姑娘,她是……她是百药门老掌门白隐君前辈的小弟子。”
笑面鬼一听“百药门”这几个字,脸色陡然一变,问道:“敢问姑娘,你与百药门岳掌门怎么称呼?”
花溪奴不解地道:“岳寒是我师兄,怎么啦?”
笑面鬼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前伸,眼看着就要动手,马小天忙拦住他,劝道:“且慢!她是我请来的医生,你要是把大夫打跑了,谁来给你兄弟看病?”
笑面鬼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拱了拱手,一脸诚恳地道:“姑娘若是救得了我兄弟的性命,我便再担两桶粪水,赶上去让那狗官尽数喝下去也不妨!”
花溪奴半点也摸不着头脑,跺着脚急道:“你们都在说什么?怎么我一点都不明白?”
马小天见再也隐瞒不住,又是摸头又是搓手,吞吞吐吐的,将前因后果拣要紧的说了一遍,笑面鬼在旁边补充了几句,总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明白。
花溪奴静静地听着,并不插嘴,偶尔抬头看看马小天跼蹐不安的模样,心里想道:“原来你千方百计地讨我开心,是要我给你兄弟看病来着,我是个苦命的女子,原也不配你来哄……”
如此胡思乱想的,不知不觉两人都说完了,花溪奴才说道:“这是中了水毒芹的缘故,并不难解,咱们这就走吧!”
马小天和笑面鬼见花溪奴话中已有应允之意,俱都大喜,笑面鬼兀自不信,说道:“姑娘,我兄弟中的毒,可是你师兄派人下的手呀!”
花溪奴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淡淡地说道:“毒能害人,也能救人,你们当我和师兄是一样的人吗?”
三人回到锺齐山那里,花溪奴见到大头鬼,自然又要惊奇一番,四人随即辞别了锺齐山,马不停蹄地向着魑魅居驰去。
马小天想到自己刚从钟山出来之时,孤零零一个人,不知前程如何,现在倒有大头鬼、笑面鬼两人一同陪自己回去,最妙的是还有一个小姑娘在自己身边。花溪奴虽然不怎么说话,连笑容也很少,但只要她静静地听自己说话,偶尔嘴角扬起,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欢乐喜悦。因此一路上不停地逗她说话,大头鬼是个闷葫芦,笑面鬼心中牵挂着催命鬼,不,说不定还是想着风流鬼的时候更多些,因此也不怎么开口,多亏有了个马小天,四人同行,一路上倒还颇不寂寞。
紧赶慢赶,这日终于来到离钟山不远的沙漠之中,也就是马小天初遇那个不敢见人之怪老头的地方。离自己家越来越近,大头鬼和笑面鬼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但刚笑了一笑,两人脸上的笑容就仿佛凝住了一般,双双勒住了马,望向远处,眼睛里的恐惧一点一点浮现出来,定是看到了什么令他们惊恐不安的事情。
马小天和花溪奴看着他们容色凝寂,悚悚自危的模样,也有些奇怪,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钟山五鬼”感到害怕的,于是都停住了马,顺着他们目光的方向望去。
马小天久居西北,但也从未见过这种景象,不觉脸上变了色,转头看了看花溪奴,这才发现花溪奴也正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两人虽没开口,但彼此的眼神其实都在说着同一句话:“天哪!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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