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府射阳镇,在明中叶是个数一数二的富足之地。这里曾出过几个有名的大商贾,其中加工制作玉器的老板丁伯蕴便是其中之一。话说这丁伯蕴祖父原先只是贩卖玉器的小贩。只因经营得当,又兼天时与地利,不期竟发了迹,至传到丁伯蕴这一代,已是家产万贯,富甲一方了。只是这丁伯蕴年少刻苦,老来便紧记‘富不过三代,财不露白’等等格言。又兼对当年巨富沈秀落难之事耿耿于心,故而总是小心翼翼,不肯将自己的富足之态表出,只做普通殷实商人之样,为的只是福延子孙富贵绵长而已。
且说这丁伯蕴子孙:长子丁群安,曾因伯蕴夫妻自有了这一个孩子后竟多年无所出,故爱惜如珍宝。但爱之有时也是害之,群安自幼刁钻异常。他们夫妻不忍过多苛责。长大后更是不可收拾,把个家里闹个天翻地覆还不算,还要祸害他人。或仗势欺男霸女,或吃酒斗殴,这夫妻俩虽有时也苦口婆心的劝阻,但性已养成,竟是怎么也改不了的。终于在那一年冬月,丁群安因吃醉了酒,在与自己的姘头私通时被撞破,二人竟下狠手将那人砸死。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至县里的捕头来拿人时,众乡里不但不安慰二夫妻,反而拍手称快,此时他们方才悔悟。痛心不已,但为时已晚,二人眼看这自己的爱子遭屠戮而无法解救。丁群安死时,年仅二十一岁,除了屈辱后悔,他还留下了一个同岁的妻子贺氏名唤满月,还有一个年仅两岁的女儿妙纹。
我们先来说他们的女儿吧。他们夫妻二人统共也只有一个女儿,单名一个柔,生的如二月桃花般娇俏艳丽,只是性格有些活泼,与‘柔’字不大相符,人品也还好,基本上没什么可说的。
次子丁群逸,便是我要说的了。这个丁群逸与旁人不同,只因他自小便在哥哥之下,那时哥哥总是惹祸,父亲吸取前车之鉴,对群逸管教甚严。稍有差错,便大加责骂。只所以未动手,全赖他聪明隐忍,善体上意之故。至哥哥死时,年仅十岁的群逸便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外出经商。故而他虽年少,但通达世事,圆滑如珠。这些年他又渐渐长大,出落的风流俊俏,尔雅不凡,见着无不夸赞丁家出了个好儿郎。此刻丁伯蕴方才有些许安心,自叹天不绝丁家:“我此生最得意的并不是我的万贯家财,而是我有了丁群逸这个儿子。惟有他,方能使丁家后世子孙不会绝福。”丁伯蕴时常如此想。
这年二月,丁群逸与自己的父亲外出归来,将货物与银两交代清楚,便带着自己的亲近小厮孙梨出去游玩。“错过了春节,再不能错过了花会了。”丁群逸一边对孙梨说,一边兴致勃勃,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那孙梨尚比他小两岁,自然也是爱玩乐的,故而两人嘻嘻哈哈,一路开心的来到花市上。此时尚还春寒料峭,出来游玩的人并不十分的多。孙梨指着一串串珠子般饱满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笑道:“你瞧,咱们来早了,她们竟都没开。”丁群逸道:“这是你懂不了,买花儿自然是含苞待放的好,若是盛开着的,咱们岂不是要看着它一天天的败么。这些就不会了,咱们买些送给夫人,或插瓶子,或种在园子里,夫人盼春心切,一定会很开心的。”说罢又指着一件盆栽问那老板:“这个叫什么?”那老板呵呵的笑道:“这叫‘倒挂金钟’,公子,买一盆吧。”丁群逸笑道:“这名字有趣,行,我要了。”那老板乐呵呵的正要包起,却又听到一个声音道:“这个我要了,多少钱?”转身正又一个长相俊俏,衣着绚丽的年轻小伙子和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站在那里。老板面有难色的望了望丁群逸又望望那个小伙子道:“这个是这位公子先看上的,您不如先看看别的吧?”那小伙子走至丁群逸身边,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此等粗俗之人也配养花么?可别玷污了这灵秀。”丁群逸冷不防竟有人这样说自己,他纳闷的道:“在下没有招惹阁下,阁下为何出口伤人?”那‘小伙子’便冷笑道:“公子刚刚说‘这名字有趣,我买了。’可见公子并不认识这花儿,只是觉得名字有趣才要买,如此说来公子买回家可是准备怎么种养呢?”丁群逸笑道:“这事从来不劳我费心,家中有母亲与婢女。”那小伙子又问道:“那你母亲与婢女可养过这花儿吗?”丁群逸道:“不知道,即使我见家里种过也不知道那个是哪个?但是有什么要紧么,这花儿本来就是给人瞧得,过了一个死气沉沉的隆冬,如今春天来了,最先知道的就是这东西了,它一开,人人都知道是春天来了,都格外的开心,这就够了。”那小伙子一脸忍无可忍的表情,只见她在地上慢慢的踱步道:“混账话!你这是十足十的混账话了,世人都说这花儿朵儿不过是给人看的,不过是取悦于人的。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世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生命的,都是不允许糟蹋的。”他义愤填膺:“你们有谁理解它们的心呢,它们是天地之间的灵秀,是天地的精华,是要呵护的。它们的存在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它应该傲视众生。而不是去取悦你这种俗人。”他直直的望着丁群逸,眼里满满的愠怒。距离如此近,丁群逸不得不也望着他:“一双大大的眼睛,红白丰泽的肌肤,两只时隐时现的酒窝。还有从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极淡雅极淡雅的幽香。”这个,分明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孩儿。丁群逸将个全身怒气都消了。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此说来,似我这种俗人,真是大大的可恶了。”那小伙子仰头道:“当然。”丁群逸命孙梨将钱给那老板。那小伙子又恼怒异常的对那老板道:“你只知道拿这花儿赚钱,却不知道它们最信任的人就是你的,怎么能随便将它们卖给一个根本不懂养花的人胡乱糟蹋呢?”那老板苦笑的道:“这顶帽子扣得有点高。”丁群逸笑呵呵的将那盆景递给他道:“我也是不敢戴那糟蹋灵秀的帽子,这东西就送给你吧。”说罢又笑着抱拳道:“告辞。”与孙梨二人扬长而去。那小伙子愣愣的站在那里,他身后做小厮装扮的丫头也吐吐舌头悄悄的道:“小姐,太夸张了吧?”那’小伙子’依旧望着丁群逸的背影没回过神来,直到见丫鬟问才道:“什么太夸张啦?”那丫头道:“别人不过是要买一个盆景,你纵然爱花也不至于此吧?”那‘小伙子’砌词道:“我瞧不上他那样!”那丫头便故作迷糊的道:“我觉得他那样儿挺好的。”
这边孙梨依旧絮絮叨叨:“少爷,你的性子也太好了,竟容许这样的人。若是我,非得跟他大吵一架方可,你倒好,还送人家花。”丁群逸微笑道:“我觉得她还好啊,美丽,善良,纯真,最重要的是有趣。”又忍不住笑出声音:“当真是有趣的很。”孙梨惊讶的捂着嘴指着丁群逸笑道:“你说他美丽,笑死人了,我孙梨向来被人说是漂亮已经很恼火了。你竟说他美丽,可见他长得竟是比我还娘儿。”丁群逸本不知他为何发笑,经他这么一说方才明白。原来他这个小厮自幼长得极其标致白皙,甚至于比有些女子都细腻,以至于每每有人夸赞他‘漂亮’。而他自己则对这个词儿深恶痛绝,只因他觉得这词儿是形容女孩子的,太‘娘儿’。今见丁群逸这么形容那个小伙子,便以为丁群逸是故意讽刺他的,是而开心的大笑。但丁群逸却不与他说明,只在那里笑个不停。
二人正在发笑,却不防风卷云涌。片刻便刮起鹅毛雪来,丁群逸便想:“我们是男子,身体到底结实些,只是她们两个女孩子,别着了风寒了。”于是便回头找她们。哪里还有她们的踪迹。于是又一通的好找,终于在花市门口找到了她们。那女孩子边搓手边跺脚:“怎么说变天就变天啦!看来要下大了。”那丫鬟道:“小姐别急,他们知道咱们在这儿,马上就会来接的。”丁群逸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披风披到那女孩儿身上,那女孩看到他:“脸儿竟不知比方才还红多少倍,那伶俐的小嘴儿,此刻竟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只是直直的望着他。”还是孙梨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我的少爷,你真是,跑这么快干么?”丁群逸本来有点尴尬,此刻正好解脱笑道:“让你好找一通,你不是就不冷了么?”孙梨颇为郁闷的道:“果然不冷了。”忽而有个老妈妈跑了过来拉着那个女孩子夸张的道:“我的千金哟,叫你受委屈了,咱们赶紧的回府吧。”于是和那丫鬟一起将那女孩子拉上了一辆华丽的车子。那女孩子忍不住的回头望着丁群逸,心里直在那里犹豫徘徊:“这衣服我若还了他,怕是以后再见不着他了,若是不还他,今天他不是要因我受冻了,可这犹豫之际,便已经被她们拉上了车。。。。。”那孙梨方才想起,便急的大叫:“衣服,衣服!”怎奈车子走得太快,瞬间无影无踪了。
话说这女孩子本是宝应太守罗兆天的掌上明珠,名叫罗琴。时年十七岁,因生的漂亮,又受父母宠爱,故而宝应诸多青年才俊将她视为追逐对象,她便是万人眼中的第一佳妻人选了。怎奈这女孩子眼界不俗,竟视这些功名利禄之徒为粪土,立志宁愿将来嫁一个布衣,亦不愿嫁一个踩着女人往上爬的大夫。而自今日见了丁群逸,便觉得他便是这沉沙中的明珠,荆棘中的紫杉,非一般轻薄狂徒可比。当下暗自欢喜,认为老天待他不薄,不使她白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却又说丁群逸,因这场春雪下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停。他自顾的望着窗外的琉璃盛景发呆,却有家人来报说:“乌斯藏有人给少爷送来了书信与锦盒。”他暗暗纳闷:“我并不认识乌斯藏什么人。”却又去瞧那信封,只见上面写着:“丁群逸亲启”丁群逸哑然笑道:“难道是他?”一旁的孙梨问道:“他是谁?”丁群逸边拆信封边道:“我瞧着像是刘晋的字迹,又仿佛记得他确实随他父亲去了乌斯藏,想来必定是他不假了。”只见信上写道:“忆年幼时曾闻君言,君识天下宝,惟不见九眼珠。今偶得此物,特赠与君共赏,以全同窗之谊。”丁群逸喜不自胜,忙命打开,观之果然是天珠不假。便问道:“来的人呢?”下人便答:“正在后堂休息。”丁群逸吩咐道:“好生招待客人,我另有厚礼回赠。”那人答应着便下去了。这边孙梨笑问:“可是少爷前些年那个带着牙套儿的同窗么?”丁群逸笑道:“就是他,只是如今他早已不带牙套儿了。”又轻叹道:“一晃走了两三年了,只是难得还记得我。”说罢又去摩挲那颗光滑的天珠,爱不释手。说来也是,这丁群逸生来便有三个嗜好:“一是鉴宝,二是治玉,三是猎奇。”故而他的许多好友也常有拿着自己的宝贝让他品鉴的,也有拿着璞玉让他琢磨的,也有赠他东西的,等等。故而今日得这天珠也不足为奇。只是他看惯了个色宝物,却唯独对这九眼珠最最是喜欢的。
第二日吃罢早饭,丁群逸与孙梨便在自己家的书房里研究各色璞玉。只见他拿着一件翠绿的宝石考问孙梨:“这个是什么?”孙梨打着呵欠,显得有点意兴阑珊:“常听少爷说‘白色的是翡,绿色的是翠’,这个应该是。。。。”他仿佛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那石头,然后很不确定的看着丁群逸的脸色道:“我没听说过一种宝石叫翠翠呀?”丁群逸有一种想打扁他的冲动。但只闻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对牛弹琴啦!”二人马上收起玩笑的嘴脸,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老爷好!”丁伯蕴在书桌前坐下,对孙梨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家少爷深谙此道,你跟着他时间不短了,怎么连绿松石与翡翠都分不清呢?还自个儿发明了新词儿,什么翠翠的。”孙梨将脸儿拉的很长:“我就是那油盐不进的铜豌豆,跟我说这个纯粹是浪费。”丁伯蕴将手里的茶吃了半钟道:“外面来了两个秀气的小伙子,说叫什么罗青与麒麟的。还说是你的朋友,快去见见吧!”丁群逸纳闷的道:“不曾有过这样的朋友啊!”但依旧辞别父亲走来出来,不想竟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姑娘带着自己的丫鬟依旧扮作男儿装坐在那里吃茶,真是喜出望外。那个姑娘看到了丁群逸便站了起来,笑嘻嘻的望着他。丁群逸也微笑道:“你怎么来了?”那姑娘便道:“来还你衣服来了。”丁群逸纳闷的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家呢,还知道我?”那姑娘颇为得意:“这整个宝应府没有我不知道的地儿,也没有我找不着的人。”丁群逸又笑了起来,内心里便有了一丝的不自然:“她竟然是专门为还这衣服找我的。”又拿眼睛去偷瞄她,只见她双颊绯红,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水似的,双唇微动似又千言万语,但又一句也不说,只站在那里微笑。他瞧见丁群逸打量他,便生生的止住了笑容,嗔怒道:“看我做什么?”丁群逸便故作正经的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很好玩的故事,忍不住发了呆。”那姑娘便纳闷的问:“什么故事?”丁群逸想了想便讲道:“话说从前有一个女人因记忆不大好,平常家里的一切琐事都由丈夫来料理。可恰好有一年春节将至,丈夫因不小心摔伤了膝盖骨,无法行走。便吩咐自己的女人‘我伤了腿,今年过节时用的东西都得你去买了。’那女人便发愁‘我记不住那些个麻烦的物件;。他丈夫便说道‘好办,我便将这些个东西用纸笔写下来,你只管交给杂货行伙计就是了。’那女人答应了,却又犯难的道‘我是个妇道人家,别人不会坑我吧?’他丈夫只管写着,头也不抬的便道‘你长得粗壮,穿上我的衣帽,到时不必说话,只将这个交给那老板伙计就是了,料想他们也不会细看你。'那女人答应着便将男人的衣帽穿好,男人将纸条给他。她细看了一回,可不知何时竟将那纸条忘哪儿了都不记得了,她只好又去问他丈夫‘除了酱油与豆腐干还有什么?’她丈夫恼怒的回答‘不是都给你罗列清了么?’。”丁群逸说完,就似笑非笑的盯着罗青。罗青开始还认真的听,但只听这里,便转头就跑,丁群逸便去拉她。只见她的脸儿更红了,恼羞成怒的道:“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丁群逸哭笑不得:“是你不说不是我不说。”
罗青急的快哭出来了:“我果真长得粗壮么,你那样说我。”丁群逸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那是我瞎掰的,你也信么。”便又笑道:“客都到家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还不快说出你的真名儿。”罗青终于破涕为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叫罗琴。”又指着自己的丫鬟:“她是金铃儿。”那金铃儿便福了一福。此刻那孙梨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女的。”
自此四人便结为好友,或是吃酒看戏,或是观花赏月,时常便在一起。三月的一天,又同邀去宁国寺游玩,四人策马行至半路,因见万物复苏,芳菲初露,春意甚浓。便不自觉的放慢脚步,自顾的游玩说笑,权当是踏青了。最先是那孙梨忍不住的调侃罗琴道:“今儿个我们家少爷其实并不愿意出来的,只因最近他又新得了一块石头,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夜里搂着它睡了。”三人大笑,罗琴忍不住的问:“什么石头,拿来我瞧瞧!”丁群逸笑道:“今儿个没拿,改天拿给你看,是块极好的原石,你说我应该将它雕成什么好呢?”罗琴不答反问孙梨:“那又是为什么出来了呢?”丁群逸自觉有点没趣。孙梨兴致勃勃的道:“还是你说了要来宁国寺,他便又想起了另一件宝贝来。”罗琴道:“又是什么宝贝?可带来了没?”丁群逸便道:“不是什么稀罕物,你不会喜欢的。”孙梨笑道:“这东西说了你必定不认得的。”那罗琴便来了性儿,指着丁群逸道:“什么宝贝我没见过,现在你倒是变小气了,我今天定是要看看的,你快拿出来就是了。”丁群逸只好拿了出来。罗琴仔细的审视了一遍,只见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珠子,上面有几条不规则图案,觉得没趣儿,便认定丁群逸耍她,她又是自小任性胡闹惯了,便随手将那东西一抛,便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谁知丁群逸与孙梨具是脸色一变:“你干什么?”丁群逸压抑着怒火,回头便朝着她抛珠子的地方找去。孙梨也慌忙的下马去找,罗琴见好似闯了祸,便下马不确定的问:“真是宝贝呀。”
丁群逸顺着她丢的地方找去,无奈枯草繁多,又没看清她实际丢的方位,便如大海捞针。一时心无着落急得满头大汗。罗琴追了过来道:“你也甭找了,凭它是什么宝贝?难道我们家就没有吗?赶明儿我回禀父亲,叫他还你一个就是了。”丁群逸叹了口气:“东西有什么要紧的,只是这东西是我一个外面朋友千里迢迢送来的。”罗琴便不再说话。丁群逸见里面有棵参天大树,密密麻麻的被及腰深的枯草埋没了许多。便扒开杂草,向里面走去。罗琴犹自在后面喊:“不要踩伤了新草。”丁群逸不理会她,不一会儿便走到那大树边。丁群逸直纳闷,原来那树下的石凳上,竟并排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孩子。
这两个女孩子一个穿着水红色的上衣,浅绿色的裙子,生得十分俊俏。一个通身便是浅兰的衣裙,只是头上犹带了一个附了青纱的斗笠。丁群逸忍不住想看看那带了斗笠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儿,但青纱遮面,看不清她的容颜。那个长相俊俏的女孩子便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语气颇为不客气的道:“你是何人?竟敢打扰我们姐妹休息。”丁群逸只好掸了掸身上的草屑作揖道:“真是不好意思,在下偶经此地,只因身上掉了珍贵的东西,便在这儿寻找,实在不是有心打扰二位的。”说罢用眼睛偷偷的去瞄那戴斗笠的女孩子。微风徐来,那女孩子斗笠上的青纱微动,她也站了起来。丁群逸见她身姿婉转婀娜,柔软的发丝随着青纱在春风中飘浮。虽不见容貌,但依然令人心驰神往。只是那个俊俏的女孩子‘噌’的一声便欺身遮住了他的视线:“看什么看,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快到别处去吧。”丁群逸讪讪的笑了一下,然后便欲走。不料那个带斗笠的女孩子却喊道:“公子要找的可是这个东西吗?”说罢便从怀里取出了一枚珠子。丁群逸喜道:“正是此物。”彼时罗琴她们三个也已赶到。那个女孩子便将那东西放到了丁群逸的手里。丁群逸怔怔的望着她的手发呆,她的手极其柔软白皙,指甲饱满圆润如颗颗珠贝。丁群逸觉得自己心里暖洋洋的,但究竟是什么感觉,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个女孩子便笑道:“这么个好东西,别再弄丢了。”丁群逸不解道:“你竟识得此物?”那个女孩子便谦道:“不算认得,只是偶尔在杂书上看到过,说是西藏有宝名‘九眼珠’。乃藏密七宝之一,说得形态与这个东西极其相似。”丁群逸便笑道:“不错,这就是天珠,姑娘果真见多识广,非常人可及。”他看了看天又道:“姑娘二人这是要去哪里?”那女孩子便道:“我们姐妹二人本欲去宁国寺还愿,只是走到此地累了便歇歇脚。”丁群逸喜出望外的道:“正好,你们没有脚力,我们也可同行。”又指着罗琴与金铃儿笑道:“我的这两位朋友身材消瘦,可以共骑一匹马。”一边早已将肺酸裂了的罗琴此刻终于无法隐忍:“喂!不要随便的替我做决定好不好,本公子从来不喜欢跟别人共骑一匹马。除非是。。。。。”她走至那个女孩子的面前欲揭起她的面纱:“与漂亮的小妞共骑一匹还可!”丁群逸的心快提到嗓子里了,但那个女孩子的手似乎要比她快的多。她一把拍掉罗琴故意调戏的手儿,谦和的道:“不必了,小女子还有其他的事,就不多留了。”说罢欲走。但罗琴早已打定主意要故意让她出点丑,此刻哪肯放走她,便走至她的面前故作无赖状:“我是真想看看你那青纱背面是何等的绝世容颜,”又瞄了一眼丁群逸道:“竟能让人不见也倾心。”说罢又去揭她的面纱。那个清秀的的女孩子便怒骂:“臭无赖,你胆敢如此无礼。”但那戴斗笠的女孩子却不紧不慢的道:“公子想看我的绝世容颜有何难,只是若你看了我的容颜,我也是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的。”
罗琴冷不防她会这么说,当下心里就紧张道:“她竟看出了我不是男的。”只是那个戴斗笠的女孩子也不在多言,便叫了身边的女孩子:“咏莲,我们走吧。”丁群逸便飞快的跑过去道歉:“我这位妹妹很爱开玩笑,你们不要往心里去。”那个女子并不理他,自顾往前走了,只是那个叫咏莲的女孩子,狠狠的朝丁群逸‘哼’了一声。
这边孙梨哈哈的大笑起来:“你当世人都是傻子吗?”罗琴恼怒的大吼:“住嘴,我这么还不是为了你们你家少爷吗!”孙梨奇道:“这又是怎么说?”罗琴用眼睛直直的瞅着丁群逸:“你们没看见他的眼睛就马上要从眼眶里面掉出来了吗,我为何要去揭她的面纱?我不过是想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叫你死了那份心。”她又道:“你也不想一想,那样藏头露尾的人,能有什么好的。”孙梨不以为然的道:“不会吧,我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很漂亮,很有趣的姑娘。”罗琴啐了他一口道:“你别暗自在那儿瞎想象。她若貌美,为何要藏头露尾,说不定她生了怪病,头上长疮,脚下流脓。”丁群逸喝止她:“好了,别人没招惹你,你又干嚒诅咒人家。”罗琴听见他竟呵斥自己,当真是连胃里都进了酸水儿:“我晓得你心里想什么,你一定是看上了她,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儿吗?你知道她嫁人了吗?我怕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空欢喜一场,白白的又害了单相思。”这下丁群逸也火了,竟不知是真是假的赌气道:“我就是空欢喜,也是欢喜了一场。白白害了相思,也与姑娘你没干系。”金铃儿便去劝解:“小姐,快别多说了。”孙梨也劝慰道:“就是啊,咱们是出来玩的,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和气呀!”丁群逸一时便也软下来:“走吧,咱们去宁国寺吧。”谁知那罗琴竟真动了气,自顾的甩开众人,哭着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