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歌不去看萧逸然那张脸,只盯着桌上的各种胶囊,愤愤的说,“哼,我才不吃你那一套。”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觉得自己心里的闷气消除了不少。
谁知萧逸然看着她微红的脸,竟绕到她身后来,弯腰从背后挽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轻说,“毫无疑问,我觉得你吃这一套。”
当萧逸然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在林月歌的耳朵上时,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即将变成瓦特发明的第一台蒸汽发动机,呜呜吹笛子的那种。或者变成小孩子们喜欢玩的托马斯小火车,在轨道上飞快转圈的那种。
这是个错误。
她到这里来绝对是个错误。
继久违的鼻血君驾着七彩祥云来接她之后,早就朝她甩袖子、甩了辞职信不干的心脏君,也再一次通过任意门飞回到她的胸膛里,此刻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以证明它的王者归来。
林月歌是个想象力十分丰富的写手。此刻她的脑子里就有这样一幅画面。
好像自己已经是一只煮熟的红彤彤的虾子,然后萧逸然坐在欧式的唯美餐桌旁,正慢条斯理地,剥着她的虾壳。
然后嘴边露出邪魅一笑,最后将她轻轻放入嘴里。嚼完之后,萧逸然用他那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擦嘴角。用刚才他咬嘴唇的那种笑容说,“嗯,味道不错。”
然后,乖乖的小陈,穿着女佣服从旁边跑上来,端着一大盆虾子放在萧逸然面前。
非常恭敬又讨好地笑着说,“林月歌虾这里还有很多,萧哥您请尽量品尝哟。”
林月歌被她脑子里的画面震惊到了,浑身一个激灵。
她默默垂下了头。
算了,撤退。
失败。
鸣金收兵。
萧逸然终于没有在她背后继续发动攻势了。
他走到桌子旁边,拿了几盒药看了看,对林月歌说,“这几种就别吃了,你吃那三种就可以了。一种西药,两种中成药。”
林月歌十分丧气地从她垂下来的头发中露出眼睛,问,“那糖浆还喝不喝呢?”
萧逸然被她这句话噎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说,“糖浆你就把它兑温水,当水一样喝,随时随地都喝。”
林月歌点了点头,难得萧逸然没有对糖浆表露出特殊的憎恶。
这时候萧逸然已经把林月歌还需要吃的那一种药递到了她的掌心。
林月歌吞了药又喝了两口水,觉得自己肚子里满是水了。
她站起来,摸了摸肚子,打算溜达溜达。反正这屋子够大。
她站起来之后,发现萧逸然还在看着她,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林月歌身体里的血忽然就冲上脑门了。
啊,怎么回事?
这样下去怎么行?
为什么她跟萧逸然独处的时候就会是这个鬼样子的?
不行不行。
林月歌在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
嗯嗯,能自救的办法唯有自强。让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要把萧逸然丢过来的笑容,想象成他便秘的表情,再漂漂亮亮地给他扔回去一个蔑视的微笑。
没错,这才是强者。
于是林月歌艰难地挤出一个蔑视的微笑,“我散会儿步。”
萧逸然愣了愣,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林月歌开始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萧逸然的目光随着她经历了两个来回之后,就不再看她了,而是拿着脚本坐到了沙发上。
这无疑让林月歌松了一口气,走路的姿态都没那么别扭了。
在窗外吹着凛凛寒风的夜晚,在有暖气的房间里散步,林月歌认为是一项非常明智的决定。
她走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无聊。
萧逸然正认真地盯着被他画得花花绿绿的脚本,似乎在默记着什么。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决定把这个画面拍下来。
萧逸然垂下来的眼眸。
萧逸然长得人神共粪的睫毛。
萧逸然完美的半侧脸。
萧逸然挺直的脊梁。
萧逸然优雅端庄的坐姿。
她摸出手机,偷怕的时候,却忘记关掉声音,拍的时候发出了“咖嚓”一声。
萧逸然看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小样儿”这个词藻,嘴角又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的脸一半被暖光的壁灯照着,一半被隐没在阴影后头。这画面被站在阳台口的林月歌瞧见,令她鼻血直冒泡。
妈呀!!咖妃救我!!
敢问路在何方?
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嘿,嘿哟嘿嘿!
林月歌手机都差点拿不稳了,干脆一个人跑阳台上去吹冷风,她得给脑子降一降温。
萧逸然的房间挺高的,刚小陈在电梯里好像是按的19层?
林月歌不太记得了,但现在从这里看地上,确实挺吓人的。好在有落地窗,还有软性的钢丝防盗网。
嗯?
那是什么?
空中飘来五个字——
那都不是事!
不不不!!!
林月歌定睛一看,空中若有似无的有一些星星点点。看起来就像老天爷在上头剪碎了塑料片。
噫……估计老天爷的压力也够大的!
林月歌抬头仔细瞅了瞅。
“哎,是雪耶!”林月歌吼了一声,“竟然下雪了?这还没到元旦呢吧?就下雪了?”
她已然忘记了这里不是她呆的s市,纬度不同,气候更是有所差异。
萧逸然从房间里走出来,“感冒还没好,跑外头来干什么?”
正说着,就看见林月歌亮晶晶的眼神望着他。
“萧逸然!下雪了耶!”林月歌兴奋得像个孩子,“不过不是大朵的雪花,而是塑料碎片……”
塑料碎片……萧逸然对林月歌的形容有点儿无语,朝空中望了一眼之后说,“明明是小冰晶啊……”这什么网络作家啊?简直用词匮乏,才思枯竭。
林月歌又看了一会儿天,“好吧好吧,小冰晶小冰晶……刚好撞见它刚开始落的时候了,觉得挺有意思!天空上面一半在飘,下面一半又空空荡荡……”
“就像……”萧逸然走过去站在林月歌身边,目光定格空中,“……冰公主的额帘。”
林月歌猛地扭过脸,瞪着大眼睛,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萧逸然。
林月歌点手指道,“呃……那个……我正想说……好像……老天爷在抠头皮屑……”
萧逸然瞬间觉得他就不该出来,还是去看脚本吧,好歹那上头还有几个成语,外加两个华丽的词藻。
“你确定《羁畔》是你写的吗?”萧逸然眯着眼睛看向林月歌,“不会是找写手代笔的吧?”
林月歌惊讶地指着天空喊,“难道不像吗?啊?不像头皮削吗?”
萧逸然对面前这个女人无话可说了。
“哎萧逸然……”林月歌仰着脖子,望向天空,“水可以变成冰、蒸汽、云雾、露珠、雨水等等。不过,虽然冰花千姿百态,美丽多彩,但聪明人是不会寄予它永恒的希望的,因为春天……它就要融化……”
萧逸然看了她得侧脸一眼,嗯,这才像一个写书的人说的话。
“嗯。”他仰着脖子,和林月歌一起望天。
“一切都在变化之中,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林月歌继续说。
萧逸然又“嗯”了一声。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包括爱情……”林月歌说这句话的时候萧逸然心里一沉。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仅此而已。”
萧逸然望着林月歌的侧脸,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林月歌说完便开始咳嗽了,半天都没止住,萧逸然赶紧将她推进了屋里。
林月歌可能吹了冷风,一回房间里就猛咳了起来。
萧逸然在她背后给她拍了拍。
没什么用。
林月歌捂着嘴,咳着冲进了厕所。
林月歌把咳嗽出来的痰吐进马桶,她吐完还看了一眼。
呃……白中带绿。
绿中带黄。
呃……柔中带刚……
看样子她是受了寒,又上了火。
她这病,就是俗称的——“寒包火”。
她又一个人对着洗漱间的镜子照了老半天,伸长舌头看上面的舌苔,回忆着各种养生文章里面的金玉良言(胡言乱语)。
萧逸然坐在沙发上看剧本,记台词。没办法,咳嗽他也帮不上忙,杵在那里也没用。
刚才林月歌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反复转圈。
林月歌说的确有道理,但他希望他们俩之间的变化只限于由爱情转变为亲情,绝没有其他。
林月歌出去的时候就看见萧逸然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沙发上,剧本摆在膝盖,手边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她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9:39告诉她就寝的时间已至。
萧逸然的这个房间虽然大,但是只有一个大床。林月歌朝那床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那床淫气森森。(床:我招你惹你了?来打一架!)
“困了就睡。”萧逸然沉沉说了句。
林月歌朝他望过去,见他头都没抬一下。
怎么回事?头顶长眼睛了吧?
萧逸然又说,“睡前记得吃药。”
“知道了。”林月歌答应一声,哒哒跑去洗漱间,用漱口杯端了满满一杯水出来。
林月歌端着水在床两边来回倒腾,萧逸然叹口气抬起脸来,“你干嘛呢?”
林月歌一惊一乍地回过头,漱口杯里的水洒了一半到地上。
“哎哟我去!”林月歌跳了跳脚。
“粗俗不堪!”萧逸然可能还沉浸在脚本台词里得古风氛围当中。
“啧,这还真是不好放……”林月歌对着床咂摸半天。
萧逸然终于放下脚本,朝她走过去,“你想干什么?这不是有床头柜吗?”
他完全不明白,这个女人端着一杯水站在床前是要干什么?
林月歌扭头看了看他,额,还真不怎么好说呢。究竟要不要说呢?
萧逸然用疑问又期待的目光鼓励着她。
林月歌“呵呵”笑了两声,指了指那张怨念深深的大床,说,“我记起小时候看过一个电视剧,叫什么名字也忘了。就是一男一女上炕睡觉,然后那个女孩子的爸爸弄个小桌子放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最后放了一碗水在小桌子上。那个时候我就问我妈为什么两个人睡觉中间要放一碗水?我妈就说以后你跟别的男人在结婚之前睡在一张床上的话,也要放一杯水。所以……”
萧逸然望着林月歌,这孩子的一番话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她智商的判断。
萧逸然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说,“嗯……看样子这杯水将成为一杯流传千古的水。”
“……哈?”林月歌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它将为降低生育率,做出巨大的贡献。”萧逸然严肃地回答,如果此刻他脸上有眼镜,他应该会推一推。
萧逸然学术研讨一般的模样把林月歌逗乐得不行,嘿嘿捂着嘴笑,笑到最后都变成了咳嗽。
萧逸然接着问,“那你是打算把这杯水放在我们两个中间,防止我对你做什么喽?”
林月歌手里的漱口杯抖了抖。
呀!这个问题……
似乎不太好回答。
回答是吧,小雨人会说我不信任他,明明他已经跟我保证过的了。
回答不是吧?又感觉好像我挺想跟他那个啥的,一个劲儿让他想起这件事……
林月歌心里左摇右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就不说了,扭头冲到洗漱间放杯子去了。
放了杯子出来,萧逸然还站在床尾,靠在书桌旁。
“哈哈哈哈哈……我吃完药了就睡觉……”林月歌从萧逸然身边平移过去。
萧逸然俨然一副没事人一样,惬意地把腿前后叠着。
林月歌猫咪假笑,端着自己的茶杯,打算去倒水。
萧逸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后,忽然从她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嘴唇在她耳垂边轻轻扫过。
“为什么你会特别在意那件事?真的那么在意吗?”
萧逸然的声音低沉磁性,温柔又魅惑。
林月歌愣住了,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从她耳垂上传过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好像有一条蚯蚓从她的耳垂爬进了她的心里。
她觉得浑身过电一样。这种感觉是那么的新鲜。
“我没有很在意呀!没有很在意嘛!没有很在意呢!没有很在意啊!”林月歌结结巴巴,想把所有语气助词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