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外院,一间木屋中。一个身穿黄色劲装的汉子在屋中踱着方步。
这汉子才刚三十出头,却已经两鬓飞霜,瘦削而蜡黄的脸上皱纹密布,青筋暴露的双手长满了硬生生的茧皮,两条扫帚眉下,淡黄色的眼珠子闪着阵阵精光。
赵管事伫立一旁,眼光随着黄衣汉子转动。
黄衣汉子停下,望着赵管事说:“少主让我们去民宅中搜?你确定?”
赵管事说:“没错,少主是这么说的。”
黄衣汉子冷笑一声,说:“他的胆子忒大,除了官府外,谁敢这样行事?”
赵管事提出建议:“我见萧尘也在席间,他爹是总捕头,若让他出面的话,这事就容易多了。”
黄衣汉子不置可否,忽问:“你知道少主晚上留宿何处?”
赵管事诧异地看了一眼黄衣汉子,提醒道:“薛林老师怎忘了府上的规矩,主人居处除了贴身亲随,外人一概不得察探。”
薛林眼光一闪,笑道:“赵管事说得不错,我也是无奈啊!上次少主怡红院出了事后,老爷就将我骂得狗血淋头。这么大一座傅府,楼宇如云,护卫人数又有限,若真有敌人闯入,不免顾此失彼,岂不是误了大事。”
赵管事笑了一笑,说:“薛老师是个有心人,也罢,据我多年管事经验,少爷聚客欢饮时,必定会留宿鸳鸯楼的。”
“鸳鸯楼!”薛林会心一笑,“此处甚偏辟啊,少主为了寻欢,也真是煞废苦心啊!”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嘛!”赵管事作揖告辞,“事已传达,这就告辞了,这宅内的安全,就让薛老师费心了。”
赵管事走屋子,穿过庭院,进入高墙耸立的内宅,迎面就撞上一个青衣小厮。
赵管事见他慌慌张张地,便问:“小六,什么事?”
小六禀道:“茂林院的钱姨说一个丫头染上了麻风,让我来问您,该如何处置?”
“麻风!”赵管事一脸嫌恶地说:“还问什么?趁早抬出傅宅,远远地扔了。”
“这……”小六犹豫地说,“她还活着呢?”
“活着又怎样?”赵管事愠怒道,“你想全宅的人都得麻风!”
小六再不敢说一句,连忙下去处理了。
萧尘坐在楼中精舍中,呆呆看着不住摇曳的烛光。
春梅将柔软的身子靠在他背上,轻轻捏着他的肩膀,柔声说:“萧大少有什么心事呢?”
萧尘摇了摇头,不说话。
春梅嗲声嗲气地说:“夜已深了,萧郎,安歇了吧!”
萧尘小腹绞痛隐隐,哪里有心思寻欢作乐,只想盗珠子换解药。
春梅见他沉默不语,捏得越发卖力,不多时,大胆将手伸入他的衣裳,轻轻揉搓着他的结实的胸膛。
萧尘按住她的手,回头说:“春梅别闹!你先去歇息吧!我想些事。”
春梅坐回床沿,幽怨地望了萧尘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
萧尘年少英俊,又是总捕头的独子,家中有财有势,若真能与他发生真情,定能让她跳出苦海,可惜,今晚这个金主一脸心事,毫无情欲。
她是个好面子的人,做不来死乞白赖的事,于是,只能脱衣睡下,不多时,酒意涌上头,沉沉睡去。
萧尘走到窗前,只见屋外月光如水,月亮已经升至中天,已然是深夜了。
萧尘望着对面一间雅致的精舍,那正是傅爻睡觉的地儿。
他咬了咬牙关,下定决心要潜入,一心只要盗出宝珠。
才过一天时间,子午断肠丹的毒已经折磨的他痛苦不堪。
动手之前,他瞅了一眼春梅,见她已沉沉睡去,才轻轻拉开屋门。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萧尘一惊,忙掩上屋门,将身子藏在门后。
萧尘虽然有点武功底子,但是若在别人宅中惊动护院,那可真是太不妙了。
脚步声走到屋子前,停住了,接着,传来物体置地的声音。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萧尘心中纳闷。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说:“真特么倒霉!让我们来抬这东西。”
“唉!”一个老沉的声音劝道,“你就别发牢骚了,趁早抬出去扔了了事。”
“我不像你,我走不动了,先歇歇!”
“嘿!软脚货,”老沉声音嘲笑说,“八成被阿紫小妖精吸干了吧?”
“牛二,”年轻的低喝,“不要乱说,这话传出去可不是玩的?”
“得了吧!”老沉的调侃,“还需要传,下人们谁不知道。”
“哎!”年轻的转移话题,“你说我们会不会也得了麻风?”
老沉的忽然不说话了。
年轻的又说:“其实少主的珠子明明可以救她的,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见死不救!”
“哎!”老沉的叹了一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走吧,走吧,少主就住在这里,若惊动了他,你我非脱层皮不可。”
俩人抬起东西,一路往外去了。
萧尘直到脚步声消失了,才拉开房门,庭院里月光如水,花木扶疏。
萧尘猫腰穿过花树影,小心翼翼地往傅爻精舍中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屋顶上,脚步轻得如狸猫一样。
萧尘至修炼了胎息元功后,耳目便得灵敏,听到屋顶上轻微响动,抬眼望去。只见,黑衣女子头挽高髻,身形苗条,露在蒙面黑巾外的眼睛闪闪发光,如同两个小灯炮。
她手上拿着一副皱巴巴的牛皮纸,上面有傅宅地形图,正鬼鬼祟祟地察看地形。她目光一转,正迎上萧尘的目光。
萧尘当即就认出是姜雪,心中顿时掀起狂澜。
他实在不明白她怎会突然闯进来,她即有地形图,却又叫他来探路,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啥药。
姜雪冷冷地瞧了一眼萧尘,眼神中尽是嘲讽之色,接着,她一个纵身扑向傅爻的精舍。
萧尘见傅爻处于险境,不禁头脑一热,大声喊了起来:“有刺客,杀人啦!”
姜雪落到屋门外,正想推门入屋盗珠,万万没想到萧尘喊破她的行藏,气得怒火中烧,眼睛里全是红光,恨不得抓住萧尘狠狠咬他一口。
萧尘见她抽出匕首,眼露杀机,又是一通大喊大叫。
姜雪眼中怒火喷出老远,一扬玉手,一道寒光如电一般朝萧尘射去。
萧尘大骇,一个懒驴打滚,寒光射在花树干上,直接将树削成两断,看得萧尘头皮一阵发麻。
这时,傅宅内传来阵阵呼喝声,锣声,有人已经赶来。
姜雪恨恨地盯了萧尘一眼,一脚踢开屋门,闯了进去。
屋内,一声尖厉的惊叫声划破了夜空,那是小兰的呼叫,显然突如其来的意外,令她惊恐不已。
“你是谁?”傅爻怒喝。
“要你命的人!”姜雪的声音如催命修罗。
屋子里传来搏斗声与碎物声,还伴和着小兰杀猪般的尖叫声。
这时,所有人都醒了,大家纷纷跑到院子中观看。
“好小子,倒有点本事!”屋内的姜雪冷冷地说,“不过,今晚谁都救不了你,交出珠子,饶你一命。”
“臭婆娘,有种拿下面巾,让老子看看,长得好看的话,留下你,长得丑得话,直接杀了!”屋子内传来傅爻戏谑的声音。
萧尘心中忽然升起浓浓的敬仰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这家伙还能逞口舌之快,也真是绝了。
“死淫贼,你找死!”姜雪怒骂,劲风又起。
“是嘛!”傅爻的声音显得出奇的冷静。
“莫若莫若蜜——”一声长吟,屋内光华大起,照得窗纸像染了一层白霜。
“砰!”的一声,一道黑影撞破窗棂,落入院子,正是姜雪。
此时,她手捂着胸口,眼神惊慌,身上裹体的黑衣多处破裂,露出晶莹如玉的肌肤,尤其胸腹间那一大抹的雪白,看得在场的少年们直咽口水。
傅爻走出屋子,盯着姜雪,调戏道:“皮肤这么白,人应长得不赖,嗯……”他搓了一把下巴,眼中流露出猥琐光芒,“本少爷改主意了,你投降的话,我饶你不死!”
姜雪羞怒交加,盯着他右手一颗光芒闪闪的珠子,恨声说:“想不到,你可以使用玄牝珠,是我失算了。”
“什么鲜品不鲜品的,乱七八糟,”傅爻摆了摆手,大咧咧地说,“你投不投降?”
“去死!”姜雪手一扬,一道寒光射向傅爻,她实在是恨死了这个色眯眯的死肥猪。
只是,寒光被珠光截住。
“砰!”
寒光碎开,地面上多了一把匕首柄与一推碎铁,反观珠子,分毫不损。
姜雪心知不敌,一纵身飞上屋子,临走时,不忘剐了萧尘一眼,眼神之幽怨狠毒,令萧尘心头一颤。
这时,薛林已带着一大队的人赶了进来,他盯着屋顶上的姜雪,挥了一挥手中长刀,杀气腾腾地说:“杀!”
众护院如狼似虎的上前。
傅爻喊道:“薛林,给我捉活的!”
姜雪打倒几个护院,纵入隔避院落,众护卫纷拥赶来。
姜雪受了伤,身手较往时差上许多,只得边打连逃,十分狼狈。
这边,傅爻忽脸露痛苦之色,“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大惊失色。
这时,就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华服男子赶到院子来。
华服男子扶住傅爻,拿出一颗丹药喂下,又在他胸腹间不住按摩推拿。
须臾,傅爻脸色才有了点血色,对中年男子喊了一声:“爹!”
华服男子冷冷瞅了一眼院子中风骚的粉头们,心中已了然,不由恼怒道:“你就会胡闹,不听劝,才有今日之祸。”
说着,他让下人将傅爻扶下,皱眉瞧了萧尘等人一眼,也下去了。
当晚,傅宅大乱,众护院到处搜寻,直忙到天色大明,仍未找到女刺客。
鸳鸯楼中,众人早无睡意,都聚在一起议论着,天刚放亮,赵管事前来说少主受了伤,没法招待众人,让他们自便。
众人一脸悻然,只得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