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点了点头,“今日去了,那人并不在。”这是他头一回,关于自己的事,回答得这么清楚。霍青风看他,然后安慰,“总会遇到的。”
万里时空,他都能穿越来了,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看了一眼那帐本,彼岸问:“这些,你管?”
点头,“这原也是我的工作,出事这两个多月里,积了不少的事。等过两日身体好全了,便要到店里去处理些事务,到时你若不去,一个人待在家里会不会闷?”想到要去负那责任,其实他还是挺纠结的。而对方很显然没有想过会不会闷,大约,这人从来就没有觉得闷过,毕竟这天底下,最闷的也闷不过他本人了。
“是了,昨晚,我身上的毒,发作得并不那么厉害。”
直觉的,他认为跟这个男人有关。
虽然说不上来,但关系着自身,还有这个男人,他难得的询问了起来,“能不能告诉我,你原是在哪里修行?”他这两天也查了些书集,有名的修道处,也就那么几座山,几个门派,有名的人也都有记载,但却没有这个男人。
看了眼一脸认真等着回答的人,彼岸视线才移开了,投向了远处,在霍青风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才闻他幽幽地说,“一个,很狭小阴湿的地方。后来换了地,不过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么狗血,居然不记得了……“那,你记得你自己是谁?”某人很坏心地吐槽人家。
收回视线,他用一种,‘这是问题吗’的目光看一脸惊奇的霍青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霍青风换了个问法,“我的意思是,你不记得在哪里修行,但却记得自己是谁?”
于是,他看到男人轻轻地吐了口气,继续幽幽说道:“我记得一些事,但有许多事记不得。也许是过得太久了,也许……”他顿了顿,“无妨,都不是什么重要之事。”
“那,你记得,你……都会些什么?会不会飞檐走壁啊,捉鬼捉妖之类的?”
当然,这些问题霍青风纯粹个人好奇,而对方却回答了,“我不是钟馗,亦不是茅山里头那些小辈。”所以,不捉鬼也不捉妖?
“飞檐走壁倒不难。”
“oo!!”某人先是震惊了下,立马露了星星眼,激动得双肩都抖了起来,害得人误以为他又毒发时,他才蹦出一句话来,“大侠!求赐教~!”
喊声过于激动,使得远处守着的下人都听仔细了,这头却不管,抓着人家的手,满脸都是亢奋,“大侠求收徒啊!我拜你为师,你教我吧!教我教我!”某人摇着人家的手,人没蹦起来,可那身体都跟着那双手摇晃着,天真无邪。
“……”彼岸见过活泼开朗的霍青风,也见过回来后文雅秀气的霍家大公子,像现在这么……另类的,他头一回看见,那双汪汪的眼写满着激动,被晒红了的脸上神色那么光彩夺目,明艳得仿佛就天边的那一片旭阳。
“师父?”
得不到回应,见男人仍是一脸淡色,霍青风疑问了一声,这才对上了焦点。第一句便是,“我不收徒弟。”
“……”这也太叫人失望了吧!
看那人瞬间就暗下色的神色,彼岸觉得,甚是有趣,于是接了口,“但,可以教你。”
“噢!蒸的蒸的蒸的?!你别骗我啊亲!说话要算数的亲!要是说话不算数是要吞一千根针的亲!”
某人太激动,连形象也不顾了,完全不担心身份暴露似的,太高兴了,满脸都是喜欢,笑得那么灿烂明媚,跟过去几天的小心翼翼和拘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就不是同一个。
“……你有多少面?”
一个问题,就像惊雷,轰得正在激动的某人脸色僵硬泛白,好容易才回了神,脸部的笑容都有些僵硬着,“你、你说什么?”收回了手,霍青风从来没想过问这个问题的,会是一个认识不到十天的人,还是一个几乎不关心任何事的这样的一个人。
看着那人灿烂的笑容在一瞬间凝结,看着那激动的神色变得僵硬,再看那人不自然地收回手去,坐得僵直得像个木偶……全都看在眼里,可彼岸有些不能理解,没觉得自己问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还是,问了疑问的自己本身就很叫人震惊?
他开始自我检讨了。
对于那人又恢复了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不得不说,彼岸是有那么一丝阴郁的。他觉得自己更喜欢看那人灿烂明朗的笑容,天真无邪的,无一丝的杂质在里头,好看极了。
“你因何不笑了?”于是,他有疑问就问了出来,一双无波澜的眼就盯着人家在看,似乎很执着。
霍青风敛了心神,慢慢的他开始琢磨,也许,这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这人……又不认识原来的霍麒,应该不会看出些什么破绽吧?
稳了心神,他这才露了个温和的神情,“我有在笑啊,你说过要教我的,不能食言。”霍青风赶紧转移着话题,“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你要怎么教我?从哪里开始?是不是要从扎马开始?”
“……”被问了一串问题的人,只是这么淡淡地看着那人,最后站了起来,“我回房。”便走了,留了还坐在摇椅上的霍青风望着那离去的背影,生气了?
不可能吧,那样一个无喜无忧面无表情的人,怎么可能生气?
不过,刚才,他分明看到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郁闷,倒是不假的。
仰头望了望天,有些刺目,于是他抱着帐本,回了荫廊,守在上头的阿义赶紧吩咐下人将椅子和小桌子掉回来。
回到屋中,那人就坐在床上……打坐?
彼岸在认识他之后,打坐过几次,但霍青风这是头一回看见,瞧那人完全专注在静谧之中的人,仿佛周围的人上切都变得虚无,整个空间都只在他意念里头。
这一刻,霍青风是真的相信,那男人是哪里来的高人,只是究竟有多高,他是不甚清楚,依他觉得这男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治好了一半自己所中的毒这一事,就已将人放在了高手崇高的位置上,然后在心中膜拜了起来。
“……”不好去打扰人家打坐,霍青风走进书阁,继续学习,再练字。
那日之后,彼岸就没再一声不响地消失,反倒因霍青风忙碌了起来,而跟随在其左右,虽然他并没有帮上过什么忙,但这么跟着,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唯一不变的仍是那面无表神的冷淡,和依旧沉默寡言。
霍青风最近真的很累,许多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而且对他而言,他就是个新手上路,许多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体力也不行。大约是晚上的毒发作,他忍得厉害之后,身体也消耗不少的精元……找那个男人帮忙,第二天更加疲累,不管挑哪一个选择,累的终还是他。
今儿个刚从城西的店铺回来,他累得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许多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大老板不在,因何生意一落千丈?明明总老板还在,只因他腿脚不便,行动不了?
这里头的千丝万缕,可不是伤神又累人的。
“……大侠,请让我靠一下吧。”出门,有霍府的马车,坐在马车里,霍青风累得不行,直接就往边上一靠,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先靠了上去再说。
被唤大侠的某人面无表情,瞥了一眼那真靠了上来的人一眼,二人的身高尺寸,使得那人正好倚着他的肩头,姿势亲昵却不暧昧,看着倒是另有一番风味,于是便不与之计较了。
“大侠,你不如教我瞬间移动的法术吧,每天这么折腾,很累。”闭目养神的人,嘴也不闲着。他这几日处事都得小心翼翼的,带着谨慎,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才敢稍稍放松些。
也许,经上次一问,他已经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是无害的,哪怕可以稍稍表露原本的自己,他也觉得可以轻松些不那么累,也不会将自己逼得那么紧。
弦过紧,是会断的。
对于霍青风的絮絮叨叨,某大侠一般不予回应,这会儿也是。主要是,这人的问题或是他的话总叫人无言以对。
“……大侠啊,你怎么不说话?”某人得不到回应,忍不住抬了头,对上那位大侠冷淡的视线,于是,又开口,“大侠,太爱钱是不对的。”
“……什么?”某大侠这句终于听不懂了,于是本能地问出了口,怎的忽然就提到钱了。
于是,某人数手指了,“你看你啊,每天这么的惜字如金,一字一金……”哐的一声,掰手指在数的人头栽了下去,好在马车的里头有软枕,撞不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