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圈过后,大半学子直接瘫坐在地,没瘫的也差不多要挂了。
唐元毫无形象的蹲在一旁大石上,戏谑的看着一帮趴下的,还怨声载道的学子,指了指正好跑过他们面前的那两人:“看到了没?还年轻人呢?还不如一小姑娘跟老头子呢。”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你们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以后怎么立足朝堂?”
一众学子并不想搭理他,众所周知,唐元的道理那都是一套一套的,一搭理他,保准被套牢,但不妨碍他们去看落后他们不知道多少的两人。
只见太阳出升,第一缕阳光撒下的小道上,一个瘦弱背影用着乌龟爬般的速度不断向前,后头拖了只大于身躯两倍以上的龟壳。
论无耻,他们院长当属书院第一。
商从安哽咽了,后头衣摆被只白乎乎的手死死拽住,她自己跑的同时还得拖着他跑。
这个压榨她媳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压榨她?
偏偏这个关乎她一月后能不能留下的,她还不能拍掉那只无耻至极的手!
商从安跑啊跑的,咬着牙,越跑越想踹掉后头的院长,不知道跑了多久,就见前方小道上,一抹熟悉黑影忽然站着。
那是她家媳妇。
商从安忽然来了力气,迈着步子冲了过去,季琛停下,接住快倒下去的商从安,下一瞬他双眸大惊,猛的“砰”的一声巨响,季琛被砸到在地。
一众学子目瞪口呆,傻眼般的看着草地里倒在一块的三人,容时丘心虚的爬起来:“琛,你也该练练了,连个老头子都接不住。”
季琛额前青筋跳了下:“您,再加晚跑!”
容时丘:“……”
唐元看着那幅画面,起身感慨了下,肩上披着的外袍啪嗒一声掉地,他捡起顺便道:“好好看你们季监院是怎么做的,充分做到了舍身取义,敬老爱幼。所以今日上我课的,以敬老爱幼为题,从至少三个角度分别写三篇策论,明天交。”
人群中,忽然抬起三十多颗脑袋,一个个唇齿打颤。
一护卫此刻过来,看了眼黑着脸的季琛跟似乎在挨训的院长,犹豫了下,走向唐元,说了什么,唐元一愣,起身走过去,一把提起商从安还趴在季琛身上的商从安:“国子监的人来了,说要见你们。”
季琛眉头紧皱,起身,跟容时丘对视了一眼,均没明白国子监的人突然上门要做什么。
季琛看了眼快不行的商从安,干脆也带了回去。
后头学子惊悚了:“跑最后一个,还要被带走?”
吕绍擦了擦汗,跟脚边商从慎对视了眼,这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他们憋着有点难受。
“容院长,季监院,唐监院。”明广室内,一老者放下茶,起身行礼,完了略微叹息的对着季琛道,“季琛啊,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直接就回了青山书院。”
季琛见到来人,蹙了下眉,国子监祭酒,赵蒙平?
“赵祭酒所谓何事?”他淡然的坐到对面,一旁容时丘揪着个胡子气若游丝的看着那位祭酒。
“皇上的意思是,想让您入国子监教学。哪想,您刚完婚,立马就走了,都来不及通知您,只好为难老夫亲自来请了。”赵蒙平无奈摇了摇头。
季琛一手捏着茶杯,沉默不语,他是想将他跟商从安困在京城,随时随地用来做人质?
就算对他没威胁,他也想放在眼皮子底下?
他看了眼外间趴着一动不动的商从安。
“季某名声已损,实在不适合教导国子监学子。”季琛拱手推辞掉。
赵蒙平低头慢慢喝茶,他的拒绝早在意料之中,但他真的说不来,他依旧失落了下,如果他入了国子监,那就是被他管制,到那时,季琛再想飞出泥潭也难。
“季监院何苦呢?”赵蒙平继续劝道,“您如今名声,可不大好,对了,上次两书院的切磋,青山书院的名次不太好吧?”
季琛垂眸不语,上次他不在,成绩卷子他不久前才看过,的确不如以往。
“如果来年春的童试跟会试你们考中人数跟名次不太好的话,虽说可能跟你关系不大,但其他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只会觉得你拖累了整个书院,于你名声只会雪上加霜。倒不如趁机来国子监,这样于您名声挽回也更方便。”
季琛垂着眸,外间商从安听到了,仰头看着屋顶,咬了咬牙,龙椅上的那位还真敢说啊,季琛名声不毁,现在坟头的草都可以等来年开春茁壮成长了,现在还好意思来假惺惺同情?
她正要起身,准备出去,她觉得再待下去,她可能要干什么被扔进大牢的事,忽然的,商从安停下脚步,心头开始发寒,那位为何如此笃定明年书院成绩会不好?
“赵祭酒,玩一下吧。”里面,季琛起身,淡淡着道。
“什么?”赵蒙平震惊抬头,阳光透过窗,打在他身上,留下一片阴影,笔挺站立的男子,面容冷俊,薄唇冷淡起着:“过年前,再来场交流,不过最好换个形式。”
“什么?”赵蒙平愣着,不解他怎么就聊到这个话题来,过年前再组织考一次,童试在即,他们还要不要给学生辅导了?
“公平公正的形式。”季琛眼眸微眯,居高临下的看着神色忽然大变的赵蒙平。
“季监院在说什么?”赵蒙平心头略慌,拿起茶杯喝了口,压下那点慌乱,国子监刚成立没多久,又是皇上亲自办的,太需要成绩了,而这个成绩只能有着百年底蕴,又长盛不衰的青山书院来衬托。
毕竟至今为止,无论是高官子弟还是有学之士,首选都是青山书院。
“改辩试如何?”季琛又道,“由双方学子各自出题,当场做答,出题范围限科考内容。”
“季……季琛,现在离童试不过三月。会试也就三月多点。”
“放松下。”季琛慢慢走近,眼眸冷冷的,“也助各学子查漏补缺。”
赵蒙平心头怔了下,又见那薄唇起着:“输的人应下赢的人一件事。”
赵蒙平暗自猜着季琛此举意义,莫不是他刚刚说他们上次输他们国子监了,让他起了好胜心?如果他们再赢一次,挫了青山书院的锐气,青山书院的学子容易考前发挥失常,而此次比赛又是季琛提出来的,季琛名声也会更差。
果然,年轻气盛。
他笑了笑:“那此次由谁举办??”
季琛心头算了下本月预算,刚算了个开头,额前青筋就跳了下,淡然着:“由国子监举办,如何?”
赵蒙平一阵欣喜,这种活动,自然家门口更有利,他起身拱手:“那我们国子监就回去准备了。”
几人送了他出门,容时丘一脸茫然:“奇怪,那姓赵的到底来做什么的?”
不是来挖墙角的吗?
唐元一手撑着下巴:“我怎么感觉他是来坑你的?”
季琛理了理衣袖:“他孙子曾经想补上太子伴读的空缺,太子却从姬林那直接把我提过去了。”
“后来,科举的时候,他孙子儿子同时考中,本来双喜临门,该高兴的事,结果那年我年纪小,得了解元,紧接着又是会元,风头无限,估计就是那段时间看我不顺。”
这事还是他后来振作后,想要查太子的事,无意中发现的。
“那你还提议弄这个辩试?还在他们那举办?”容时丘惊了,季琛视线淡淡扫了他一眼。
“探个底。”
摸清下国子监学子平常念书范围,以防皇上暗中搞鬼。
容时丘懂了,他这是要去套出题范围啊!
“其次……”季琛额前青筋又跳了下,“本月预算在上个月被你们用完了!”
容时丘立马闭嘴,唐元轻咳了下,岔开话题:“但他们可能也会防着点吧?”
季琛走到书架边上,指尖挑出本学生名录:“找出跟国子监学子有仇的。”
唐元摸着下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多一条可以指定对方做事的条件,到时候,把人家气急了,谁管你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而且,到时候脑子里出来的肯定都是自己最熟悉的东西!
“话说,季季,你以前喜欢这么坑人的吗?”
季琛指尖一顿,愣了下。
商从安此刻探进头来,道:“要是没有仇的,咱们还可以造啊!什么二男争一女的,最简单了!咱们找几个学识最广的,天天给国子监那帮贵公子们的未婚妻,妻室,小妾什么的写写情书,保管到时候国子监的人看到我们的人就打!”
季琛捏着名册的手忽然紧了紧,眼底开始泛着寒霜。
商从安继续兴奋:“要是嫌这个太不人道的话,要不,男男?”
“某个月黑风高夜,某国子监学子偷偷爬墙入……”
“商从安!礼记抄三遍!”季琛冷冷抬眸。
商从安:“哦。”
商从安走后,季琛才按着额头坐下,开始看着名册,片刻后:“唐监院,你那季琼似乎跟……”
季琛头一抬,发现唐元已经不见了,容时丘打着哈欠:“早就走了。”
商从安正要回书舍上看,后面唐元突然出现,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出书吗?孩子。”
商从安:“嗯?”
“你执笔,我负责找人抄写,然后琼琼负责售卖!事后,五五分账!”
季琼提着酒过来,闻言,嘴角抽了抽:“监院,你又打算带我作.奸.犯科!”
商从安摆了摆手:“没空,我要看书,一月内要到乙上。”
她家琛琛是绝对不会在考试的时候给她放水的,没看她就出了点小主意,就被罚抄礼记了吗?
唐元又想了想:“那你口述,琼琼负责写跟售卖!事后三七分!”
季琼:“……”
“不过咱们也不能随意毁了人家学子名声,安安啊,你得编的只能让当事人听出来,其他人对不上号的那种。”
商从安想了想,出个故事大概,花不了她多长时间:“四六分!不过我还得知道那些学子的细节,不然可能连他自己都听不出这是他的故事。”
唐元:“没事,琼琼搞定!”
季琼扭头就要走,唐元一把拽他回来:“你的实力,童试肯定没问题,现在缺的就是你的调查能力,别看这事好像没什么意义,琼琼我跟你说,干完这票,你将得到细致的观察力,还有热情的人际交往力,逻辑分析力,以及揣摩别人心思的能力。”
干完这票?
季琼冷笑一声,一本正经骗他干坏事,当他傻吗?
“来个,某妾室是如何气死正室,挑拨父子的故事,如何?”商从安嘴角淡勾了下。
季琼甩开唐元的手猛的顿了下,怔怔的看向商从安,忽然眼眶微红了下,又瞬间消失殆尽,紧咬了下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