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从安写完了,写完后头晕脑胀,呆呆扭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廊下正添茶执卷的季琛,清淡雅致,心头多跳了两下,抬脚就要过去,媳妇就是用来靠的,尤其是做完卷子后,她需要安抚。
忽然一道身影拦在她面前,脸色还不太佳。
“绍绍?”
吕绍正打算要问她,他家监院是怎么被骗走的,猛的对上双黑白分明又水灵灵的眸子,吓的连退三步。
差点忘了,她现在是个女的!
“不是,你既然是女的,为什么还穿男装!”吕绍惊悚着,害的他差点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来。
商从安看着立马离她离的好几步远的吕绍,寻思着自己是个女的有这么恐怖吗?
“对了,你原来打算要做什么?”
做什么要拦着她去找媳妇抱抱。
吕绍愣了下,突然想起自己意图,咬着牙轻声道:“我就想问问你,监院是怎么被你家骗走的!”
商从安茫然着:“嗯?”
“还有,你家那个如此过分纳他为妾的又是谁!”
商从安忽然打了冷颤,有不祥的预感,跟昨夜那几个义愤填膺打算宰她的学子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她默默往后退了退:“绍绍,你想对她做什么?”
吕绍嘴角森然勾起,下巴微抬,世家子弟那点傲气毕露,此时此刻商从安才想起这好像也是权势之家的后人,还是暗中对付起人来可能都不用脏自己手的那种。
“呵,当然暗中把她……等等,你先告诉我,你们关系好不好。”
商从安咽了下口水,心头慌到不行,抬手挠了下脸颊强装镇定:“好像还行吧?”
所以,他打算看着她的面子就此放过吗?
吕绍眉头皱了下,略微纠结,虽然想过同住屋檐下,人家关系不错的概率比较大,但亲耳听闻,还是……
下得了狠手!
“当然打残了!所以是哪个?你告诉我,我好尽快安排人去。”
季琛,那是谁都能肖想的吗?
商从安又往后挪了挪,两手紧抓那张写完的卷子:“那个什么,她身体不好,大夫说她活不过明年,绍,横竖都是要死的人。”
所以,别打残了。
“什么?”吕绍惊了,“商家还打算让监院将来守寡?”他眼眶微红,垂在两侧的手忽然紧握,青筋微露,从小被捧手心长大的季琛,居然被用来冲喜?
商从安:“……”
那你想怎样。
“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淡漠声音后头传来,季琛轻蹙着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一手依旧握着书,一手极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该吃饭了,有你爱吃的排骨。”
商从安一听,立马乖顺的跟了过去。
吕绍:“……”
好像哪不对。
商从慎一旁欣慰了,真好,有人陪他受惊。
饭间,商从慎心情愉悦的低头吃饭,吕绍捧着碗,呆呆看着对面。
对面,季琛夹了块排骨,商从安埋头啃着。
季琛给她盛了碗汤,商从安低头喝着。
忽然,季琛拿起帕子,眉头轻蹙,一手捏起商从安脸蛋,再细细擦着她嘴边。
吕绍:“……”
他想静静。
所以,他要是砍了商从安,监院会生气吗?
吃完午饭,季琛又带着几人回书院,商从慎得入书院,商从安学籍得登下。
“你知道会面对什么吗?”季琛前方走着,一身黑袍扫过路边石子,一群读书读了快一辈子,教人教了半辈子的夫子。
他们学问最好,但也最不能接受新事物。
后面,商从安点了点头:“好点的话,大概会被排挤死,惨点的话,遇到个狠的,可能缺胳膊断腿。”
季琛脚下微停,抬手按了下眉心,她直接跳过了夫子们那一关。
“到了。”
明广室内,一众夫子教习等正在准备上课用品,抬头,看到季琛入内,正要行礼,一眼瞥到后面跟着的两人,齐齐双眸大睁。
虽然已经听闻两人身份换过了,但亲眼所见,这震撼也是大的。
“季监院,这是何意?”一夫子皱眉问道,这玩弄书院的人不开除学籍,赶出书院已经是看在商老爷砸的大笔钱上了,现在带来是要做什么?
季琛淡漠着:“商从慎入书院念书,这是跟商老爷定好的。”
夫子们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至于商从安,打算以女子之身,入书院学籍,参加明年童试。”季琛淡淡看了眼后头的人,商从安立马出列行着标准的见礼。
一众夫子们惊了。
“不可!女子怎可入书院!”有人怒着道。
“的确,女子怎可跟男子混在一处学习?”
商从安拱着手:“从安可在走廊听课。”
“还是不可,书院因之前的事,恐怕已经被人诟病,现在在这风口浪尖上,怎可再同意你入学?”
几个夫子摇着脑袋表示不妥。
“既然如此,何不造就佳话?”商从安早料到他们会反对,“古有将门女替父出征,流芳百世,书院为何不能开创下女子为官先例?既能扭转此前损坏的名声,又能奠定书院在世人心中的地位。真正的有教无类。”
一众夫子犹豫了下,从商家砸下来的钱以及书院已有损的名声,的确,商从安如果科考时能中,就能挽回书院名声,甚至将青山书院带到一个其它书院不可及的新高度,但她终究是女子,入书院念书好像不符合常理?
中立的已经开始动摇,室内开始为此事争辩,容时丘摸着胡子,看向季琛,有点不太懂他打算做什么?
书院名声有损,季琛如果想挽回的话,他能有其它方法,完全没必要用这么难的形式。
科考,古往今来,落第者数不胜数。
季琛听了半天,淡淡开口:“一月为限,下月测试,没达到乙上,销学籍。”
满屋静了,瞬间不在有异议。
容时丘一掌拍桌,懂了!
他其实是在欺负人家小姑娘,以此报复商家折辱他吧?
容时丘哽咽了,季琛还是原来的季琛,为了不让书院的钱飞走,用着如此迂回的方式来替自己讨回公道。
书舍内
“大事情!那个商从安要考科举!”一从明广室奔回来的学子急急忙忙道。
“啊?是女的那个,还是男的那个?”坐门边上的,淡定的翻着书页,一旁同桌无奈着道:“不是男的那个,难道还是女的那个?都跟你说了,不要死读书,不然唐监院出的试题,你不好过的。”
“女的!是女的那个!她说明年要参加童试!现在打算入书院念书!”那学子惊悚喊着,就见满屋同窗瞬间齐齐抬头,见鬼般的看着他。
“是她疯了,还是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千真万确!明广室内,已经开始为这事辩起来了!”
“山下不是有女子的课室了吗?”有人困惑着,“她跑我们这来做什么?”
“因为她要参加科举啊!山下的那个顶多让你会做小诗而已!根本没法参加科举。”
“等等,科举她能参加?她不是女的吗?”
“不对,好像从没哪条律法说女子不得参加。”
满屋静谧了片刻。
好像,真没?
“但她疯了吗?好好姑娘不做,跑来这念书,走仕途?院长他们能同意吗?”
报消息了那学子想了想:“好像是季监院带进去的。所以,季总监院可能已经同意了。”
底下又是一片死寂,季琛同意了?
那个一言一行皆为楷模的季琛同意了?
假的吧?
“该不会被逼的吧?”有人小声道。
“不是说什么出嫁从夫吗?没准就是商家逼的。”
“不是吧,季监院一大男人的,需要在家从夫?”
“但他不是入赘为妾吗?你家妾室难道不听你的话?”
“本来就是为了季监院才来的青山书院,他要是失了君子气节,那我待这有何意义?”
话题莫名其妙的偏向季琛在家从夫。
“喂,你们难道就没人想过一个问题吗?”季琼听不下去了,他季琛会是个相夫教子,妇唱夫随的?打死他也不信。
那一个阴起人来,都能让人察觉不出的!
“嗯?什么问题。”
“商从安之前女扮男装入书院的事,原本只是书院内部的事,大家不传出去,那也无所谓,就当小姑娘调皮即可。但现在……”季琼嘴角嘲讽勾起,“被季康大人家的宝贝女儿给捅到天子面前,如今人尽皆知,书院名声必受影响。”
一众学子这才脸色发白,书院名声受损,于他们的仕途有害无益,到时候被对手直接扣个德行有失,他们就再无翻身之地。
“但与其将来担惊受怕防着有人拿这事做文章,还不如正大光明准女子入学,横竖之前山脚开设女课,已经广而告之,世人虽颇有微词,但书院有教无类,只要真心求学皆可教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接受的反而更多,而且现在不过是加个女子学籍而已。”
众学子一听,又微微松了口气,一不小心忘了,山脚还有个挂着书院名字的女学。
“可季琛带着商从安来了,还为她开女子入学籍的先例,这样,她参加科举,就必须得做出成绩来。”
“所以……”季琼下面话没说完,学子们全懂了,那个商从安就是被季琛用来造就书院名声用的!
还是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那种!
狠果然还是季总监院狠!
这么一想,商从安好像有点可怜?
“话说,她当初不来不更好,省的现在那么可怜。”
季琼一手撑上自己下巴,想了想:“她好像是二殿下塞来的?”
所以,论闯祸能力,姬林才是京中翘楚!
一众学子同情更甚,那人明显看起来就是不爱念书的样子,被皇子坑进来后,名声受损,将来嫁不出不说,还得被季琛强行押着磕书。
所以,季监院其实在反抗吧?
因为自己莫名其妙成为妾室,就想着拿商家两个在眼前的子女开刀?
外头,走廊。
“确定要待这?”季琛轻蹙眉头,她完全可以一人复习。
商从安乖巧摇了下脑袋:“我之前入这念书,就已经被人诟病了,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正大光明念。况且,有夫子教导,怎么也比自己看就行。”
至于那些同窗们不服?
她拿实力虐到他们服不就得了?
也省的将来有人拿那事攻击他们。
商从安斗志昂扬的入内,打算将来用一月拿实力虐死他们,刚一踏入,满满的……
同情?
一众学子又眼尖瞄到门外离开的那片黑色衣角,他季琛有必要来送一姑娘过来吗?
没有。
除非是怕她半路逃跑,需要他看押。
果然,季总监院就是来磋磨人家小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