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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第 27 章(1 / 1)

拢共不过三四天功夫,陆在望暗道吴掌柜动作倒是够快,她立马改道,叫上江云声和吴掌柜匆匆赶过去。

吴掌柜派了人守着,这是个街市里极常见的茶铺,棚下摆了几张方桌,几文钱点壶茶便能坐个大半晌。

陆在望赶去时那帮南元人还坐在那喝茶,她的衣着和这口粗茶并不相配,她便去了对面的茶楼,挑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不动声色的看着。

吴掌柜躬身道:“小的和其余几个掌柜通了气,发了画像下去。这几个人并不避讳,满街乱转着呢,又都齐来齐往的,兄弟们也尽心留意了,才几天便得了消息。”

陆在望喝了口茶,吴掌柜为稳妥,也将老六叫过来认人,此时侍立在桌旁,不住的点头。自打他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赐,惹得人人艳羡,又听闻主家要寻人,自然都尽心竭力。

陆在望吩咐道:“找到了便好。此事与你们便到此为止,日后见到这些人也不要上前打听或跟踪,只当没有这件事。”

这几个人沾了人命,凶恶难断,车夫掌柜毕竟都是寻常谋生的百姓,还是不要将他们牵连进去。既然有了凶手的下落,自有她和江云声跟下去。

她看了吴掌柜一眼,他心里便有了分寸,忙点头应是。老六却有些犹豫,陆在望瞧他有话,便道:“有什么事要说?”

老六面上颇有难色,想了几番才问,“世子爷,小的那日捡到的,是成王府的令牌不是?”

陆在望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老六忙道:“小的确是不识字,可还会留心字模样。近日有些传言……”

他支支吾吾的,陆在望微皱了眉:“直说便是。”

老六道:“说东榆树巷杜大人的死,和成王爷有关联。”他挠挠头,“小的回去一想,那令牌上字似乎是个什么王府的字样,画出来着人一问,果然是。小的就想此事难道真和王爷……”

陆在望眼神一凛,轻声道:“你说出去的?”

老六脑袋连着手一起惶恐的摆起来,“不是不是,我决计不曾说出去一个字。”

她便笑起来,“既如此,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真是真不是,碍着你吃饭喝水挣银子吗?”

老六又挠挠头,陆在望又道:“那人是何等身份大家都清楚,一个令牌说明不了什么。可你要是将此事说出去,市井中以讹传讹,惹恼了王爷,那你一家日后怕也难安生。”

老六忙不迭道:“是小的多话,是小的多话。”他擦擦脑门上的汗,“我便当不曾见过令牌便是。”

陆在望挥挥手打发了老六,她话已说到,瞧老六的样子也不像敢满街把成王挂嘴上的人。她留下吴掌柜,问道:“哪里来的传言,怎的又扯上了成王爷?”

吴掌柜道:“也不知哪里流传出来的,近日愈演愈烈,街巷中都在说,说王爷不满杜大人弹劾……”接下去的话吴掌柜没敢说,陆在望颇为无语,得益于各色话本杂剧,赵珩在民间的形象素来既正且端,怎得短短几日又变成了个听不得人言的小心眼?

御史弹劾也是寻常事,杜仁怀即便是个嘴碎的无事忙,赵珩也不至于容不下他。

她一面吃着糕点,一面观察茶铺里几个毫不起眼的南元人,神思游荡起来。

“他们走了。”江云声敲了敲桌子,陆在望回过神,忙起身,“走,跟上。”

她只留下先前配给吴掌柜的府兵,同样打发了吴掌柜,便和江云声一道,跟在人后。

为免显眼,陆在望将人分散开,自己领着江云声东晃晃西逛逛,不一会江云声便抱了一兜子杂物,那几人大摇大摆的过了街市,又进了个颇气派的酒楼,直到天色擦黑,也再未出来。

陆在望跟的既困且饿,便将府兵留下,先行回了侯府。

这跟踪人的活还真不是容易干的,陆在望只觉胳膊腿脖子眼睛无一处不酸,她走了几步便就地找了个小摊一屁股坐进去,“走不动了。”

江云声也跟着坐下,她十分不满的看过去,心想招的侍卫真是一点眼力见没有,遂敲敲桌子,“江侍卫,本世子走不动了。”

江云声道:“你这不是坐下歇着了吗?”

陆在望:“那本世子是不是还得回侯府啊?本世子想回去躺着,但本世子不想走路。”

江云声从她灼灼的目光中缓慢的记起自己的身份,站起来道:“行吧,那我背你回去。”

陆在望恼怒道:“老子堂堂一条好汉,叫侍卫背着满街乱晃,老子要脸不要?”

江云声看着眼前瘦巴巴矮墩墩的一条好汉,顿时无言,陆在望见他脑子跟浆糊糊住了似的,一拍桌子,“你应当给本世子找辆马车,或一匹马。成日就知道跟柱子似的杵着,你这个月绩效没了。”

江云声理解的侍卫差不多就是随时随地的杵在主子身边,故而他就是这般做的。他认为是陆在望最近没招人打,显不出他这个侍卫的必要性,她才找茬。

可江云声先入为主,始终觉得陆在望是个小姑娘,他觉得可以忍忍。很好脾气的站起来,“我去找马。”

陆在望想着,她再去“觐见”赵珩的时候,一定得拖着江云声,叫他多受一点熏陶。

她一回侯府,元嘉就蹦过来,扯着陆在望的衣袖挂在她身上,“庆徽公主来了!”

陆在望立刻扭头左看右看,元嘉笑嘻嘻的:“公主早就走了。你又出去鬼混,一天见不着人。”

陆在望的衣裳被她扯得松松垮垮,可元嘉说完便嫌弃她一身的尘土,又掩鼻跳开。陆在望不服气的抖抖衣裳,昂着脸往青山院走,元嘉又跟过来,““她叫我明日和她一块去太子府看大姐姐。”

陆在望道:“大姐姐也好些日子没消息了,既然公主叫你去,那便去呗。公主性子温善,不会为难你。”

元嘉道:“可娘愁容满面,不想叫我和公主一道。”

沈氏和陆进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元安的婚事并不美满,元清性子安静,婚事由家里定下,夫妇和睦。只剩下元嘉,被老四带的爱玩爱闹,花会雅集不断,陆家权柄益重,沈氏连门都不想叫她出,更遑论赴公主的邀约。

陆在望倒觉得父亲母亲多虑,可毕竟她惹出来的风波,便对元嘉道:“你只去太子府看大姐姐,倘若公主邀你去王府,你不答应就是了。”

元嘉点点头,又道:“你前日叫竹春收拾屋子给谁住?听说是个男子,娘已经知道了,叫你去问话。”

沈氏管不住陆在望,总怕她又有古怪想法,侯府的侍卫她不要,偏自己不知从哪寻来一个,听说还是个容貌英挺的年轻男子,她便又担心起来。

毕竟是姑娘,整日带着个男子算怎么回事呢?

陆在望只好回去换衣裳,一进院子瞧见山月带着采兰在院中侍弄花草,采兰拎水埋土,颇为利落,没了当日的瑟缩,可一见她便紧张的站起来,乖顺的垂着头,手脚也不敢乱动。山月对陆在望笑道:“她老是在屋里不出来,我担心她憋坏了。”

陆在望点点头,“挺好,除了青山院,你们也上园子里转转。”她看采兰总是害怕她似的,便命人将今日从街上买的一些小玩意送去给她解闷,采兰冲她行礼道谢。

山月给她换衣裳的功夫说道:“世子爷,今日采兰下厨做了几样点心,我瞧她手艺不错,做差事时人也爽利不少,可毕竟是老夫人送来的……院里并不敢叫她做活,她便有些闷闷的。悄悄跟我说,能不能给她派个差事呢,我不敢做主,还得您吩咐。”她轻声道:“这几日我看了,人是好的。”

陆在望道:“你看着办,只要她不胡来,想做什么都行。”

有了她的吩咐山月心里就有数,陆在望叫给采兰的用度皆是上等,但除此之外她也不会真的闲着去哄小姑娘。

可采兰名分尴尬,宅院里不受宠的通房丫头,即便通身锦绣绫罗,也总容易叫人说闲话。陆在望自然想不到这里,只能是山月多照顾些。

陆在望换了衣裳,又晃着衣袖没心没肺的溜达出去。山月知道她的性子,笑着摇摇头,对采兰道:“世子爷的性子很好,你倘若真受了欺负,也不必怕,她知道自会帮你出气。”

话是这般说,采兰在青山院人生地不熟,和陆在望说的话没超过一手指头,自然不敢将山月的话听进心里。只是笑了笑,点头应是。

陆在望没正形的晃进了清晖堂,沈氏正在听管事婆子回事,她便又晃进了卧室里,三坐两站的就躺在了临窗榻下,闭着眼迷瞪瞪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屋中已点起了灯,沈氏坐在一旁看针线,见她醒来笑盈盈的道,“醒了?”

她揉揉眼睛,撒娇似的:“娘,饿了。”

沈氏早叫人备了她爱吃的几样菜和点心,待她用过饭才柔声问起江云声的事情来,陆在望糊弄道:“他帮过我的忙,我见他还算得用,便留下当个侍卫。”

沈氏道:“侯府里有的是护卫,娘给你多配几个。那外面来历不明的人,你多给些银子酬谢便是了。带在身边不像话。”

陆在望道:“不要不要。府里的人不好玩。”

沈氏略沉了脸,“不行,这事你须得听娘的。你终究是个姑娘家,名声最要紧……”

陆在望道:“你看你看,娘,您觉得不合适,是因为您总觉得我是个姑娘,一切须得按闺阁小姐的规矩来,谨慎守礼不见外男。可我并不真是,我是您儿子。您从开头便想岔了,您都实在不相信我是男子,外人岂不更容易拆穿了我?届时侯府落个欺君之罪和满京笑柄,岂不辱了门楣?想瞒过旁人便得先瞒过自己,您此后须得认真将我当作男子,以后再不要说我是个姑娘。这样看,世子出门带个侍卫自然最寻常,最合理的事情。”

沈氏叫她一通毫无逻辑的歪理糊弄的微愣,“可你确是我的女儿,儿子才是假……”

陆在望将手指放在唇间,沈氏便噤声,低声道:“您可得好好想想我的话。”

沈氏想了想,觉得她的歪理有些道理,可又不堪细想,陆在望去看沈氏面前的针线篓子,神奇的拎出了一双虎头鞋,岔开话道:“这给谁的?给谁家小孩啊?”

陆在望说完,脑子一叮,嘴巴张的半圆的嗝了一声,震惊的去看沈氏。沈氏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娘都快五十了!”

陆在望悻悻的放下,这事在现代的医疗条件下还是很有可能实现的,古代就悬了些。只听沈氏叹道:“是你大姐姐,她有孕了。”

陆元安嫁入东宫近十年,一直无所出,沈氏总以为是元安忧思过重的缘故,本已经不抱指望,却没想到如今有了消息。

在古代女子有孕,尤其是皇室,自然是好事。可陆在望看来,这事没什么好不好之分,尤其元安和太子情分本不深,孩子也未必是元安所期待的,她就更觉得这并非是好事。

沈氏面上也并无喜色,想来也是忧虑更多。她低声对陆在望道:“这些年宋良娣得太子殿下宠爱,明里暗里没少给元安使绊子,你姐姐性子又犟,凡事不肯分辩,殿下偏听偏信,良娣总能如意,只好你姐姐受委屈。前几日宋良娣因你姐姐不肯见她,哭哭啼啼跪在殿前晕了过去,殿下回来一听便生了气,禁了元安的足……”

陆在望皱眉道:“还有这事?我怎得没听说过?什么太子良娣,当咱们永宁侯府好欺负吗?”

沈氏道:“娘也是近来才听元安提起,从前她可是分毫不叫家里知晓的。如今她有孕,东宫人多手杂,我是怕有人生了不轨之心,叫我的元安吃苦。”

陆在望气道:“赵戚真是个王八,是他死皮赖脸的要娶姐姐,娶回去就撒手,和别人一道欺负她。那他费哪门子的劲求娶呢?妈的真是个贱人。”

沈氏:“……”她惊恐的看着自家闺女,等陆在望说完她才想起去捂她的嘴,陆在望一偏头躲开,“老子要不是看他是太子……”

沈氏只得站起来捂住她,陆在望呜了几声,乖顺的闭嘴,眨巴眨眼眼睛求饶,沈氏试探着松开,陆在望安慰她道:“好啦好啦,在家里我才敢说这个话,我又不傻。”

沈氏不安道:“因她有孕,殿下才解了禁足。庆徽公主和你姐姐素有来往,兴许是知道她心情烦闷才邀元嘉一道去东宫探视。”

陆在望不便进东宫内廷,有力也没处使,便道:“叫元嘉去看看也好。爹爹知道吗?”

沈氏摇头,“你爹爹最疼元安,叫他知道他可要伤心了。君臣有别,他没法问太子要公道,何必平白惹的他憋闷。元安起先连我都不肯说,何况你爹爹。”想了想又嘱咐陆在望:“你万不可因心中不满出去胡说,方才的话我可是再不敢听了。”

沈氏有些后悔跟陆在望说这些,以她的性子,若换了寻常女婿,怕得找上门去。

陆在望说道:“我心里有数。”

可她心里却想,是得让元嘉探探消息去,若真是如此,她非得出口恶气不可。陆在望出生时元安已经十岁,因陆老夫人危言耸听,唬的元安整日觉得四弟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便成日成夜的趴在床前,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陆在望四五岁时已经有了顽劣的苗头,陆进明每每要揍她,她便挂在元安身上。她越大,元安抱她就越吃力,可还是尽心尽力的给她做个人盾。

现在长大了,她自然得给姐姐撑腰。

可对方是太子,她还敢去把太子揍一顿吗?

陆在望有些发愁。

第二日,她照旧拉着江云声继续去跟踪,陆在望今日特意叫竹春去问府中找了身颇朴素的粗布麻衣,江云声也没穿老板出资置办的体面衣裳,换了以前洗的发白的灰袍子,两个人在酒楼对街一蹲,身边躺着几个乞丐,街上人来人往,倒十分不显眼。

侯府的护卫则叫她分散在街市各处。

江云声颇为不解,“你跟着他们是想知道什么?”

她闻言道:“我觉得此事不寻常。”

江云声:“怎得不寻常?”

陆在望道:“城中流言四散,对成王殿下不利,我觉得有些可疑。目睹了现场的老六没往外胡说,死了的杜仁怀也不会出来乱晃,那传言会起于何处?”陆在望停顿了一下,可江云声直眉楞眼不为所动,她只好接着说道:“便只剩下杀人者本身,或赵珩的对头。”

江云声若有所思,她又说道:“我想看看这几个南元人到底想做什么,且我近来不是正想主意讨成王殿下欢心嘛。这事跟他没关系呢,我就去告诉他有人陷害。有关系呢我就假装不知道。我这不是有机会立功吗?”

江云声问:“为何讨他欢心?”

陆在望道:“等讨到他欢心,我就不必担心他会把我的事说出去。”

江云声道:“我看成王殿下也并未找你的麻烦。”

陆在望嘁了一声,“做人得自觉!”她看着江云声道:“你看你就不自觉,不然你绩效怎么没了?”

江云声问出了上次想问没问的话,“绩效是什么?”

陆在望道:“就是你工作做得好,除了基本工资还有奖励。”

江云声亮亮眼睛,“多少?”

陆在望道:“关你什么事,你又没有。”

江云声哼了一声,又专心致志的盯着对面酒楼,在面食摊子上随意用了午饭,下半晌时那几个南元人身影出现在酒楼门口,陆在望和江云声赶忙跟上。

几人转来转去,转到了一处巷中不起眼的小酒铺,酒客寥寥。人多显眼,陆在望便令府兵退去,独自和江云声进了酒铺。只见南元人上了二楼,等了一会,又来了几个客人。其中一个陆在望看着有些眼熟,他四处望望,神色谨慎,随之也上了二楼。

他没多久便匆匆下来,临走前还打了壶酒带走。

陆在望使劲想了想,待他走远了才一拍脑袋,在赵延设在成王府的生辰宴上,这人似乎是外门迎客的管事之一。

难怪觉着眼熟。

可是她记得又不太分明,陆在望当机立断,让江云声带人接着跟南元人,她自己则跟着管事。

这一跟,便跟到了成王府。

她躲在街角,眼看那人进了成王府侧角门,这才敢确定她认的不错。

陆在望颇为迷茫,这能是赶巧了吗?

可若赵珩真的私下和南元人有牵连,怎会只派一个寻常的王府管事?

陆在望歪着头一想,也并非不可能,赵珩亲信过于显眼,须得差使府中不起眼的人去办这等隐秘,才不易叫人发觉。

那管事也未必不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自觉有理,可又闹不清了,赵珩把南元军打的退避三舍,怎得转头又会联合南元人去杀晋人?

他还能真的如此小心眼吗?看面相不像啊……

陆在望见王府角门再无动静,便一面琢磨一面转身离开,这细想又觉不对,若是赵珩主使,此事办的也过于粗糙,留下令牌,满城风言风语……她入神的走了几步,没留意前方的人,脑袋不知被何物抵住,她停了脚步,入眼是一片珍珠白,颇茫然的抬起头。

对方的微凉的手指便顺势滑落到她前额上。

赵珩站在她面前,背着左手,右手食指点在她额头上,兴许是距离过近,他嫌弃的将她的脑门往后推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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