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晓月怎么也没想到,她被人惦记上了。
这个人很厉害,也很不一般。
她虽然早有戒备,可没想到人家却瞄上了钟建军?
这时候,江晓月还蒙在鼓里,可她用不着担心。
钟建军是做什么的?那是出了名的调皮鬼,什么歪点子没有?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什么人没捉弄过?
在大院里,他是大名鼎鼎的“钟司令”,最喜欢玩的就是打仗、捉特务游戏。他警惕性高,观察力强,还看不出那些花花道道?
也就是在江晓月面前,钟建军才流露出了另一面。他老老实实的,就像个毛头小伙子,那么腼腆,那么拘束,不过是因为心里喜欢,才格外紧张。
想到这里,钟建军嘿嘿笑了起来。
他骑着自行车往家赶。
一路上,太阳大大的,晒着头皮。
钟建军尽量捡着树荫处走,可还是热得满头大汗。停车休息时,他把刘咏华写的那张纸条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
这段小插曲,就像一阵风吹过,了无痕迹。
大热天的,他骑了两个多小时是去见圆圆脸的,而不是会什么小学同学。这一点,钟建军明白得很,也清醒得很。
回到驻地,钟建军累得抬不起腿来。
他汗流浃背的,衬衣都湿透了。
他一进门,就端起一杯凉白开,猛灌了一气。
孙桂花见了,就问:“建军,跑哪里去了?咋热成这个样子?”
“呃,进市里找同学去了……”
钟建军回到自己房间,三下两下脱了衬衣和裤子,光着膀子扎到了床上,摆出了一个大字。
他盯着天花板,心里美滋滋的。
只要看到圆圆脸,就觉得欢喜,再累点也没啥。
钟建军回顾着见面时的场景。他跟圆圆脸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要说,圆圆脸真是好看呢,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像月牙一样。还有那牙齿,小小的,白白的,就像扇贝一样。看到圆圆脸,就想象着她吃苹果的样子,一咬一小口,得吃多长时间啊?
钟建军是越想越欢喜,越想越甜蜜。
可惜,圆圆脸工作太忙了,实在是走不开。
既然是这样,他去探望好了。他跟圆圆脸约好了,每天下午两点在人民公园见面。算起来,还能见五次面呢。
钟建军嘿嘿笑了起来。
那笑声太过响亮,钟劲松在外面听见了,就问孙桂花:“哎,建军在高兴啥呢?饭都顾不上吃了?”
“呃,估计是跑累了,我去喊他……”
孙桂花是晓得内情的。
大热的天,建军骑着自行车去市里做啥?还不是去看晓月了。这话她未敢说破,怕老钟逮着儿子吵,孩子轻易不回家,也待不了几天,就由着他吧。
第二天,钟建军吃了午饭,就出发了。
因为路途远,就没骑自行车,改乘公交车了。
到了人民公园,才一点半。
钟建军找了个阴凉处,坐在河边的长椅上等着。
凉风习习,垂柳荫荫。
他难得静下心来。
他想着圆圆脸,内心一片欢喜。
江晓月下了班,就往公园赶。
她穿着白短袖衬衣,蓝色长裙,因为天热头发扎了起来,撅着两个小揪揪,看着既俏皮又可爱。
到了那里,钟建军已经到了。
看到她,就冲着她挥手。
“哎,在这里!”
钟建军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
江晓月抿着嘴,用手帕擦了擦鼻子上的细汗。
她坐下来,掏出纸扇扇着。
钟建军看着江晓月,心怦怦直跳。
“哎,你先坐着,我去买根冰棍!”
说着,钟建军就撒开长腿,朝遮阳伞那边跑去。
不一会儿,就举着两根冰棍回来了。
“哎,给你!”
钟建军剥开冰棍纸,递给了江晓月。
俩人坐在长椅上,吃着冰棍儿,聊着天儿。
话虽然不多,可彼此间的默契一点都不少。
钟建军也没那么拘束了,又恢复了活泼天性。
他不好意思喊江晓月的名字,就“哎哎”地叫着。江晓月倒是大大方方的,直呼“钟建军”,那个铁头哥哥却喊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钟建军想起了昨天的趣事,就绷着笑说道:“哎,你猜猜我昨天碰到谁了?”
“谁呀?”
“我碰到刘咏华了!”
“刘咏华?”
江晓月吃了一惊。
听到刘咏华问钟建军要了通信地址,心里更是一沉。
钟建军却促狭地笑了笑,
他虽然顽皮,可这两年长开了,也惹人瞩目了。高中时,就有女同学跟他传纸条,也不是没有经验。他跟刘咏华是小学同学,也只是同学而已,早就不搭嘎了,也没什么联系。当然,也没必要联系。
江晓月却有点担心。
对刘咏华看不透,总觉得她跟书里不一样,思想上也没那么单纯。
刘咏华的确不单纯。
这天下午,她就付诸了行动。
学院里搞了一个暑期培训班,是专门培训学生骨干的,她和戴国江都参加了。正因为赶来学习,才意外地碰到了钟建军,还发现了江晓月的秘密。
上课之前,刘咏华看到戴国江,就冲着他招了招手。
二人来到了树荫下。
刘咏华状似无意地说道:“戴国江,你还记得江晓月吗?”
“江晓月?”
“对啊,就是小学一年级,隔壁班的那个,白白的,脸圆圆的,像个小甜瓜似的……她也在医学院,都念大四了,明年就要毕业了……”
“哦?是嘛?”
戴国江故作惊讶。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却装得跟真的一样。
“哎,还真是巧啊!咱们跟江晓月都是同学,要不要聚一聚啊?”
“好啊,那就聚一聚吧!”
戴国江顺势答应下来。
刘咏华提这个建议,是想把戴国江跟江晓月拉到一起。戴国江本来就对江晓月存着好奇心,听到这个建议,自然是满口答应。
刘咏华暗自得意。
她算了一下时间,说:“戴国江,这个星期咱们要参加培训,实在是忙不开,要不,就搁在下个星期天吧?”
“好啊,那就把同学都找来,好好聚一聚!”
戴国江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大学里,男生女生单独行动是很惹人注意的,但集体活动却很常见,也很受欢迎。借着这个由头,同学之间接触一下,深入了解一下,存了心思的就可以多说几句,也不会被人察觉。
很多搞“地下工作”的,就是这么见面的。
这种“秘密行动”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大学毕业。他刚入校时还不晓得这些,可一年下来,经验有了,胆子也有了,就差行动了。
召集同学会,刘咏华很在行。
她列了一份名单,不停地打着电话。
她把秦小苗也叫上了。
秦小苗学得是护理专业,学制两年,已经开始实习了。她接到电话,就找到江晓月,乐颠颠地说:“晓月,同学要聚会了,让我通知你一下!”
江晓月很好奇,这种聚会怎么会叫她参加?
一问,是刘咏华召集的,就起了疑问。
刘咏华想做什么?
江晓月本就存着戒心,这种聚会她没兴趣,也不想参加。
秦小苗有点失望。
“晓月,你就去坐坐呗?”
“小苗,那边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就不过去了……”
秦小苗想想也是,就不再坚持了。
同学聚会,自然少不了钟建军。
刘咏华给钟建军打电话,想邀请他一起参加。可奇怪的是,那个电话根本打不通。她想,是不是因为部队上的缘故,不方便打电话?
那就去找他好了。
学习班还没结束,刘咏华抽不出时间来,只好往后推了推。心里想着,那天要是跟钟建军约好了,该多好啊?可惜太匆忙了,就没说几句话。
刘咏华以为钟建军会在家里呆很长时间,就没有那么着急。
学习班一结束,刘咏华就搭乘公交车赶到了驻地。
到了大院门口,有卫兵把守着。
军事禁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刘咏华大着胆子,询问了一下,才知道家属区在另一个方位。
她赶到家属区门口,依然有门卫把守着,进出都要登记。
“同志,我要找钟建军!”
“好的,请您稍等一下!”
门卫拨打了内线电话。
孙桂花正在军人服务部,听到有人找钟建军,还是个女孩子,就很好奇。
她骑着自行车赶到大门口,看到一个高个子女孩站在那里。
她穿着白衬衣,蓝裤子,梳着两条麻花辫,眼睛大大的,很精神。
“哎,闺女,你找建军啊?”
“是啊,阿姨,我叫刘咏华,是建军的同学……”
刘咏华面带微笑,非常热情。
孙桂花看着这个开朗乐观的女孩子,很有好感。
她笑着说:“闺女啊,建军已经走了,回学校了……”
“啊?”
刘咏华暗自后悔。
她来晚了,只能写信了。可钟建军只留下了家庭地址,即便写信也不大方便。
她鼓起勇气问道:“阿姨,您有建军的通信地址吗?”
“通信地址?我这里没有,学校里是有要求的,不能往外说……”
孙桂花虽然大大咧咧的,可警惕性和纪律性还是有的。
建军的通信地址,哪能轻易给人家啊?尤其是女同学更得当心。这两年,也有女同学跑来打听建军的事儿,应付这个她老练得很。
事关儿子前途,孙桂花很谨慎。
老钟叮嘱过,不要给儿子惹麻烦,更不能在“男女关系”上出问题。建军也说过:“妈,我要以事业为重,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当然这是假话,真不想考虑,咋还天天去夏参谋长家报到?她知道建军喜欢晓月,那这个刘咏华跑来掺合什么?
想到这里,孙桂花的口气也生硬起来。
刘咏华硬着头皮聊了几句,什么也没套出来,就跟孙桂花道了别。
她白跑一趟,一无所获。
可看到钟建军留下的那个地址,又鼓起了勇气。既然不能直接往部队上写信,那就写到家里好了,由家里转给钟建军,钟建军不就跟她联系上了?
想到这里,刘咏华赶回了市区。
她一进家门,就提笔写了一封信。
信很简短,就说同学们要聚会了,找不到他,希望他下次回来踊跃参加。言语很客气,透着热情和温暖,让人觉得很舒服。
当天,刘咏华就把信投递出去了。
希望也跟着放飞出去。
刘咏华盼着回信,只要钟建军收到了,一定会跟她来信的。
一个星期过后,刘咏华收到了一封退信。
这是她发给钟建军的,信封上盖着一个戳,上面写着“查无此人”。
刘咏华的心凉了半截。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信箱地址不是钟建军留给她的吗?怎么会查无此人?
刘咏华碰个壁。
她琢磨了半天,才意识到钟建军给她的是一个假地址。想着这个人一向调皮捣蛋,促狭得很,开这种玩笑是很常见的。
她有点哭笑不得,却怨恨不起来。
看来,只好把力气使在戴国江身上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
刘咏华还是不肯死心,她注意起了收件箱。
系里的信件都在收发室的信袋里装着,按照不同的年级装在不同的收件袋里。她翻了翻高年级的收件袋,,没有发现江晓月的来信,才松了口气。
心里想着,钟建军不跟她联系,也没有跟江晓月联络。
她安慰着自己,觉得还有希望。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变得这么可笑?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的目光追随着江晓月,虽然很少见面,却尽可能地创造机会往医院那边跑。
(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