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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月自以为瞒天过海。
殊不知,江采莲和夏春望早就察觉到了。
钟建军走的那天,还专门来家里一趟,跟豆豆道别。江采莲和夏春望都是过来人,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天晚上,俩人躲在被窝里说起了悄悄话。
“哎,钟部长家的老三咋天天来咱们家报到?”
“是啊,我也发现了……”
“还有啊,你注意到没有,只要娇娇在场,建军的话就特别少,腼腆得很……”
“是啊……”
夏春望笑了起来。
他想起当初跟采莲重逢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紧张得不得了。看到建军这样,莫不是对娇娇有了好感?
夏春望把这个意思一说,江采莲心里咯噔一下。
建军对晓月有意思,那晓月呢?
她以前从不跟男孩子说话,头昂得高高的,跟个小天鹅似的,可对建军却是和颜悦色,客气得很,还一起打扑克呢。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江采莲担心起来,就开始胡思乱想。
晓月年纪小,又在读书,单纯得很,千万不能在“个人问题”上栽跟头啊?作为妈妈,一定要保护好女儿。
想到这里,江采莲就攥着夏春望的手说:“春望,要不要跟娇娇谈谈?”
“采莲,这只是猜测,哪能跟孩子讲这个?”
“春望,娇娇是女孩子,稍有不慎会吃亏的……”
“采莲,不用担心,娇娇很有主见,不会出岔子的……”
夏春望一再宽慰,江采莲还是放心不下。
她打算跟晓月谈谈。
第二天吃了晚饭,江采莲就进了晓月的房间。
“娇娇,忙什么呢?”
“姆妈,我在看书呢!”
江采莲聊了几句,就拐着弯儿套起话来。
“娇娇,学校里男孩子多不多啊?有没有谈朋友的?”
“娇娇,在学校里谈朋友,毕业时会不会受影响啊?女孩子在个人问题上,一定要慎重,稍有不慎就毁了一辈子……”
“姆妈……”
江晓月一听就明白了。
妈妈这是套话呢?
不过,她也能理解,当家长的哪有不操心的?尤其是女孩子,生理条件在那里摆着,真出了事,麻烦可大了。
江晓月是医生,自然明白这个搭理。
这种话题很敏感,搁在青春期的女孩子身上,恐怕听不进去。可她无论是思想上,还是心理上都成熟得很,也明白妈妈的一番好意。
看到妈妈一脸担心的样子,江晓月就说了实话。
她讲了钟建军对她的好感,也说了通信联络的事。
“姆妈,您放心吧,我跟钟建军没什么,就是通通信,说说话,跟同学没什么两样……”
江晓月不再隐瞒。
江采莲虽然不放心,可看到晓月一脸自信的样子,只好叹了口气。
她叮嘱了几句,还特别强调了安全问题。
“娇娇,大学毕业之前,不要跟男孩子单独接触,影响不好……”
“嗯,妈妈,我明白……”
江晓月对自己很有信心。
喜欢归喜欢,度一定要把握住了。现代不同于后世,封建思想还很严重,尤其是未婚男女不能犯“生活作风”问题,不然一辈子都会受到影响。
家里恢复了平静。
江晓月把心思都埋在了学习上。
有一个人也发现了苗头,那就是孙桂花。
自家儿子是啥样的,当娘的能不晓得吗?
建军考上军校之前,一群混小子天天来家里,打打闹闹的,欢腾得很。可这趟回来,建军几乎天天出门,说去找高中同学玩。
那几个娃娃都当兵走了,过年也没回来,找谁玩啊?
孙桂花留意起来,发现建军去了夏参谋长家,才品出味来。
她并未说破,只是见了江采莲就更热情了。
江采莲也装着不知情的样子,该咋样就咋样。
孩子们还少,以后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一九六二年的“春节”,就这么过去了。
虽然很艰苦,却充满了希望。
江晓月暗自庆幸,生活在城市要比农村幸运多了。在困难时期有“口粮”供应,还有副食品补贴,虽然不充裕,比没有要强好些吧?
到了三月,学校开学了。
江晓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这学期基本上没课了,她每天去医院值班。虽然挂着实习生的牌子,可业务能力一点也不差,带队的乔医生很看重她,给她的评价很高,每次考核都是优秀。
“江晓月同学,要继续努力啊,争取留在医院!”
乔医生跟江晓月提过,希望她毕业后能留下。
江晓月也打听过了,医附院每年都要接收一批优秀毕业生,能留在这里是再好不过了。她朝这个方向努力着,想在业务上取得更大成绩,底气也更足一些。
毕业分配是件大事,想不关注都难。
江晓月盘算了一下,还问了夏爹爹,看看市里有没有熟人?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托关系走后门,而是想了解一下政策,需要的时候也能通个气儿。
夏春望自然操着这个心。
他战友一大把,都在市里工作,找人问问情况还是很方便的。他打听了一下,有两个战友在教育系统,就抽出时间去拜访。现在不过是铺垫一下,就没提女儿的事。
江采莲也挂着心。
申城医学院是全国统一分配,原则上是从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当然,也有跨省调剂的,主要是支援边疆建设,这也她最担心的。
她跟晓月再三叮嘱。
“娇娇,你可不能去外地啊?你年纪这么小,跑那么远哪行啊?”
“姆妈,您放心吧,说啥也不会去那里的……”
江晓月一点都不担心。
“支边”都是自觉自愿的,她思想境界没那么高,不会提交那个申请的。
转眼到了夏收时节。
全国粮食取得了大丰收,粮食短缺问题大为改观,副食品供应也跟上来了,市场稍微活跃了一些。
“姆妈,困难时期就要过去了!”
江晓月兴高采烈地报告着。
这几年为了吃的,妈妈和夏爹爹没少操心。为了改善生活,还跟家属们学着养了几只小鸡,可即便是这样,一家人还是瘦了不少。
现在好了,部队上种的菜足够吃的,每个月还能分一斤猪肉和两斤鸡蛋。生活条件好了,毛毛和苗苗的个子长了,身上也有肉了。不过,豆豆还是很瘦,跟个竹竿子似的。
医院的伙食也有了改善。
营养一上来,江晓月的气色好多了。
她照了照镜子,脸红扑扑的,跟个苹果似的,这种状态很健康,她很满意。
七月上旬,毕业分配下来了。
高一届的同学有留在申城的,有回老家的,还有“支边”的。
江晓月注意到,凡是“支边”的都入了党,思想觉悟高,不怕吃苦,勇于奉献。她自认为达不到那种境界,也从未往那个方面想。
转眼到了暑期。
江晓月在医院里实习,顾不上回家。
钟建军倒是赶了回来。
他在家里呆一个星期,就要返校。学校布置了任务,要求每一位学员深入基层,跟战士们同吃同住,体验生活。
时间很紧,钟建军在家里待了一天,就坐不住了。
他心里挂着江晓月,就想去城区看她。
这天上午,钟建军骑着自行车赶到医院。他给江晓月打了一个电话,就推着自行车,在林荫道上等着。
铁头哥哥来了,江晓月的心咚咚直跳。
她跟戴国华调了班,就兴冲冲地往大门外赶。
远远地,就看到了钟建军。
他穿着白衬衣,绿军裤,腰里扎着皮带,英俊不凡,很惹人瞩目。
江晓月的眼里冒出了小星星,嘴也合不拢了。
她刚想挥手,又收了回去。
医院跟学院紧挨着,到处都是同学,被人看见了不好。于是,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朝钟建军那边走去。
她隔着一条马路,冲着钟建军一甩头。
钟建军立马明白了,就远远地跟在后面。
两人隔着马路,走过两个街区,进了街心公园。
在花圃后面,方停下了脚步。
“钟建军!”
“到……”
江晓月看着钟建军,笑成了一朵花。
这时候她忘了矜持,只觉得满心欢喜。
钟建军看着圆圆脸,心怦怦直跳。
思念了那么久,终于又见面了。虽然很短暂,可只要看一眼就足够了。
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林荫道上,刘咏华骑车朝这边走来。
她一眼就认出了钟建军。
他个子高高的,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刘咏华的心怦怦直跳,就像被唤醒了似的。
她想上前打个招呼,却顿住了脚步。
钟建军恐怕不记得她了,可她却记得钟建军。
她正在犹豫,就看到江晓月从那边走来。她楞了一下,随后便发现钟建军和江晓月隔着马路,打着暗号。
她不由得跟了上去,随着二人进了公园。
也许是过于兴奋,不管是钟建军还是江晓月,都未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
刘咏华咬着牙,盯着二人。
她看着他们说话。
不晓得钟建军说了什么?江晓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一股嫉妒怨恨涌上了心头。
刘咏华不晓得江晓月为何总跟她作对?
她妈妈抢走了夏叔叔,她又抢走了钟建军?像她这样的落后分子配吗?什么集体活动都不参加,就知道缩在医院里搞业务。
对此,刘咏华不屑一顾,可心却隐隐作痛。
她想出了一个点子,戴国江不是喜欢江晓月吗?那就给他们牵个线,搭个桥吧?
想到这个,刘咏华心里舒坦了一些。
看到钟建军跟江晓月出了公园,就分开了。
她就蹬上车子,追了上去。
“钟建军!”
“钟建军!“
刘咏华大声喊着。
钟建军听到有人在喊他,就刹住车子,回过头来,
见一个女生骑车赶了上来,觉得对方有点面熟。
“钟建军,我是刘咏华!”
“刘咏华?”
钟建军想起来了。
刘咏华跟他是小学同学,他转学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对刘咏华的印象很深刻,热情,泼辣,勇敢,工作能力很强。
刘咏华扶着车把,笑着问道:“钟建军,你现在做什么呢?”
“去年,我考上军校了……”
“哎呦,恭喜你啊!”
刘咏华又惊又喜。
上一世的钟建军没考上军校,直接参军入伍了,因为表现好,才提了干。现在算是科班出身了,大有前途。
二人说了几句,钟建军准备告辞。
“钟建军,留个通信地址呗?”
“呃,部队上有纪律,写信不太方便……”
钟建军不想给,可刘咏华不由分说,从书包里掏出纸和笔,递到了跟前。
钟建军挡不住这份热情,只好提笔写了下来。
“刘咏华,这是我家的地址……”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不会打搅你的……”
刘咏华就像个熟人,钟建军抹不开面子。
“刘咏华,我先走了,改天再见!”
钟建军骑着自行车走了。
刘咏华看着他的背影,心潮起伏。
她不晓得是江晓月的缘故,还是真得喜欢上了钟建军?
读小学时,他们都是班委会的,常常在一起工作学习。钟建军转学后,她失落了好一阵子,想去找他,却没有任何消息,过了半年才平息下来。
(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后面会有防dao,注意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