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披衣(1 / 1)

咳咳咳——

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不管刚刚有没有下水,几人都不可避免淋湿了。

无论是风度翩翩的公子还是服饰华美的贵女,都是一身狼狈。

发丝黏糊糊地粘在脸上,衣服也湿淋淋的挂着。

甚至还有人丢了鞋。

沈离枝虚横在一人腿上,缩起脚,面朝着水面猛咳。

五脏六腑都被一股大力挤压,所有的空气带着呛进去的水往外涌。

身下那支起的腿正顶着她的胃,另一只手又毫不客气地重拍在她的后背。

这样做确实让她吐出不少水来,可是她脆弱的背脊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颤得像是被秋风狂吹的树叶。

她用力揪了揪支着她的那腿,因为说不出话,无法表达自己的难受。

但锦棉的衣料湿后,她那点力气不过在他裤腿上拧水,压根不疼不痒。

沈离枝又扬起头,朝着旁边人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摆,费力地从疼痛的嗓子眼挤出声音,“……大哥。”

被她手指拉住的青年和沈离枝极为不像。

他便是沈少卿,沈家庶出的长子沈怀义。

他的母亲是沈家的一个婢女,早在沈离枝的娘嫁入沈府之前就过世了。

沈离枝出生的时候,沈怀义就已经开始上私塾了,常常一大早就要过裴府去读书,早出晚归,在沈府的时间并不长。

奶娘说大公子好学呢,将来一定会考到上京去做大官。

但是也有仆人说,是因为大公子是庶出子,不得主母喜欢,才情愿待在裴府。

沈离枝那时候小,分不清谁说得对,但是大哥哥确实读书很用功,就是在沈府里也时时在读书。

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先生休课的时候,沈离枝才得空能和他说一两句话,但是也是客客气气地见礼,让她觉得这个大哥哥对自己似乎很拘礼,并不亲近。

女孩儿心思敏感,又猜测不出原因。

久而久之,便不再主动亲近。

可是无论他们关系如何生疏,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会偏向找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更何况太子那不温柔的动作,让人无福消受。

“殿下,兴许让微臣来,会比较好些?”

沈怀义在一旁蹲下,刚伸出两手,试图把沈离枝从太子的摧·残下救过来。

他身为兄长,也有义务不让自己的妹妹和‘外男’接触。

李景淮微抬起眼,湿漉的长睫上挂着水霜,可任谁也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只是那手再没有抬起,而是垂落而下,像是紧紧贴在少女背上,又像是摁着她的背不让起身。

沈怀义注视着那手半响没回过神,伸出去的手就有几分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这时候竹桥尽端一下又涌出许多人,在最前头的赫然是常喜公公,他急忙跑来,一把挤开沈少卿,把伞打在太子头顶上。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他环顾左右,吓得不轻。

六公主还在哇哇哭,边哭边喊,“周元清!你居然不下来救我!”

“男女授受不亲,况且公主会水……”周元清无奈站在她旁边,手里撑起一片荷叶,将就地给这位任性的公主挡雨。

李微容哭得眼泪汪汪,抬手指着太子的方向,“她都有人救!——你怎么不说他们授受不亲!”

周元清无奈撇过头,往沈少卿和太子这边看了一眼。

一个是人家哥哥,一个是谁说也不管用的太子。

他能说什么?

听到李微容的话,李景淮当即转头斥道:“还未闹够了?”

李微容的哭腔一下憋了回去,她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倏然瞪圆双眼,声音低了下去,讷讷道:“太子哥哥……”

“你可知道你今日险些杀人?”李景淮的嗓音在闷雷狂雨中显得十分冰冷。

被雷声吓得一个激灵,李微容回过神,见太子的态度,她不禁委屈地垮下脸,接连抽了几口气。

明明她也落水了,为何却不见太子哥哥来关心一句?

而且他既去救了沈离枝,甚至还给她拍背。

现在居然还为了她,来凶自己。

乔辛漪说得果真没有错,这沈家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微容越想越委屈,她手拍着身下的竹桥,梆梆作响,憋屈道:“我怎么知道她会过来,又不是我让她来找我的!她死了关我什么事!”

一个轻而易举的‘死’字脱口,道出了她的不在乎。

她堂堂一个公主,身份尊贵,当然不必管旁人的死活。

沈怀义脸色微变,忽而起身,侧首看向李微容,缓慢道:“她死了,我沈家便不会罢休。”

这是何等的荒谬,堂堂一公主因为思慕一个男人竟也用民间浪荡子的手段,想来一个清白之身逼婚的戏码。

夏衣单薄,入水即湿,男女在水下肌肤相亲,再兼有外男为证。

活脱脱就是一桩颠倒性别的逼良为婚。

而周元清正是清楚她的手段,这才死活没有下水,半点荤腥也没沾身。

这桩事,唯独牵扯到了沈离枝,平白被淹得气息奄奄。

沈离枝本是会水的,但是因儿时险些溺亡,她本能的惧水,在水中根本不会划浮,一入水就宛若沉石,险些就去了半条命。

李微容一怔,缓缓抬起头,隔着密雨看向沈少卿,明明是认识好几年的人,忽然就变得陌生了起来。

“公主,莫不是忘记了,她是我妹妹。”

沈怀义淡声提醒她,俯视之下,那双眼睛不复往日里的温暖。

他又转过身对着太子长揖,“殿下恕罪,今日是我借采买之便,带六公主私自出宫,闯下这等大祸,微臣责无旁贷。”

周元清也皱了眉,“是再下让沈大人来找公主的,若是沈大人出事,那我也难逃其咎。”

李微容揪着自己的衣服,豆大的泪在眼眶里转。

一时间好像众叛亲离。

李景淮看了李微容一眼,见她也是可怜,这个时候还看着周元清,但是周元清半分眼神也没再给她,一直恪守着君臣的界限,半分也不逾越。

他偏头对常喜道:“把外边的人清走,送公主去杨嬷嬷院子里去。”

这件荒唐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常喜躬身,细起嗓音道:“老奴已经安排将他们送到花厅躲雨去了,殿下大可放心!”

雨点敲在伞面,声响越来越密,这场大雨来得突兀,又下得淋漓。

“殿下身上也湿,小心染了风寒,还是快些回殿吧!”

沈离枝想从他腿上爬起来,可是四肢还没恢复力气。

入水太久,雨水又凉,她的身体失温太久,变得虚软无力。

她伸出手,轻轻去拉沈少卿的衣摆,“大哥……”

所求之事,溢于言表。

沈少卿转眸看向太子。

竹桥上潮湿,太子却泰然安之地坐在上面,若说开始是情况危机,沈离枝在水下呛入大量的水,奄奄一息,他为了救人迫于无奈……

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却还没起身的打算。

他不起身,自己怎好去接过沈离枝。

“殿下,我妹妹她身子虚,恐怕再耽搁下去要生病了……”

沈怀义所说,也不是假。

沈离枝这样的身体看着就虚弱,谁见了都要心惊。

常喜弯下腰,腾出一手,“殿下要不要奴来扶着沈大人?”

李景淮睨他一眼,“撑好你的伞。”

常喜便没有多口,悻悻然收回手爪。

李景淮也没打算一坐不起,他动了一下胳膊,状似要起身。

沈怀义见状,趁机就帮他扶起沈离枝。

沈离枝也借势往沈怀义那边倒去,两手紧紧攀附在他伸出的手臂。

“还能走吗?”

沈离枝点点头,面色白得像纸,眼神却倔强。

此时此刻,周边唯有公主与她是女子,其余人她靠着谁也不行。

沈怀义借过一把伞,挡在两人头顶。

密雨像是白线,遍布了视野,一行人慢慢走在竹桥上,不敢过快,润湿了的竹面十分滑脚,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再次滑入水中。

沈离枝赤脚走着,更是艰难。

她本就手脚无力,每一步都是靠沈怀义的支撑才挪动,而且脚下绵软,弄不好还要连累沈怀义一起掉进水里。

她走得冷汗淋漓,本就虚弱的呼吸变得更是浅薄。

太子让人先把六公主送走,剩余的人又修整了片刻才动身。

李景淮走在最前面,却也能听清后面的动静。

没走多久他就转回头,“沈少卿。”

“微臣在。”沈怀义抬起伞,隔着雨帘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景淮看了一眼还在自己较劲的沈离枝,转眼对沈怀义冷声吩咐:“把你外衣脱了。”

话一落,周围的人眼神顿变。

可是因为李景淮向来强硬,沈怀义虽有惊诧,但不敢不从,他脱下湿淋淋的衣服还不忘拧干了水才递给侍卫。

李景淮拿到衣服抖开,径自往回走来,随着一声命令传来,“回避。”

护卫们就地跪下,垂首待命。

其余人唯有侧身回避。

沈离枝隔着密雨,被吹得瑟瑟发抖,她眨了一下被氤氲水汽蒙住的双眸,看见李景淮直直朝她走来,她心底略慌,还没来得及后退,刚刚沈怀义的外衣就披在了她身上。

夏季女子的衣裳多为薄丝,几层薄纱叠起也像蝉翼那般轻薄,穿在身上宛若兜着云雾,飘渺轻盈,可是一旦湿了水,那云雾也变成了虚无,几乎等于空气。

而男子的外裳则厚实多了,这一件湿衣盖来,虽然也不暖,可是多少挡去了水边的冷风。

沈离枝用手拢起衣裳,正为太子这一忽然‘贴心’的举止而有些感动,可他的手随之又伸过,扳着她的肩在原地转了半圈。

沈离枝还未回过神,身子忽然被腾空抱起。

她两只手就顾不上去拢衣,瞬间全改去捂嘴,要不然这一声惊呼肯定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李景淮垂眸盯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沈离枝面上不显,然脚趾都吓得蜷缩起来,缩在她湿漉漉的裙底。

作者有话要说:哟吼公主抱了!

ps:很遗憾这一轮没有人能猜到很接近(得意叉腰)只能我后面慢慢再提示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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