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霖天天看着我呢,我知道,不抽烟,不喝酒,我现在就打打牌拉拉二胡,种种菜,其他的什么都不干了,半年去检查两次了,医生说我身体倍儿棒。”
李白电话里笑了声,还是没忍住问:“牧霖,他最近在忙什么?”
“兼职,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刚到家,才上楼。”
“牧霖还住在家里吗?”
“他不住家里住哪儿啊?”
余国栋问完,咂么出不太对味儿来,牧霖在干什么,住在哪儿,季白应该也清楚才对,平时他俩打电话都不背着他打,经常看着牧霖拿着电话,坐在沙发上咧着嘴笑。
“吵架了?”余国栋问,“你们俩怎么了?”
“没吵架。”季白小声回。
那不算吵架,当时他说了分手,牧霖直接挂了电话。
不回答就算是同意了,默认了他说的分手。
季白以为按照牧霖的脾气,分手了应该不会继续住在他房间里,但转头又想,牧霖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放心姥爷一个人住吧。
牧霖工资要到之后在家休息了两天,帮着余国栋干干活,后来又开始做糖葫芦,自己买的鲜山楂,自己去门口折的柳树枝。
余国栋就觉得奇怪,但也没问,但牧霖连做了两天的糖葫芦,最后冰箱里都塞不下了,第二天下午余国栋拎着一大袋糖葫芦,给林场的孩子都分了,一人一根还剩小半袋,最后又给邻居分了分。
第三天牧霖不做糖葫芦了,但还剩下两斤山楂,又买了点冰糖,剩下的山楂全都做了山楂罐头,也足足有六大罐。
饭桌上天天有盘山楂罐头,余国栋不爱吃酸的,最后吃得脸都绿了,说什么也不再吃了,就牧霖自己吃。
余国栋没再见牧霖拿着手机咧嘴笑过,但他问了牧霖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牧霖跟季白的口径一致——
没吵架。
“啊——”
一声惊呼,牧霖睁开眼,房间是亮的,他睡觉之前没关灯。
头顶的吊灯原来有三个小灯管,前几天坏了两个,牧霖一直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换上。
现在只剩一个灯管,光线灰白,跟牧霖现在的眼睛是一个颜色。
牧霖睁着眼半天,梦里的画面呼啦一下重新涌在眼前,泛着泡沫,很模糊,明明灭灭,泡沫一点点碎干净了才开始清晰。
灰白的眼里重新有了生机,牧霖眼底慢慢地有了点光。
“牧霖,你怎么了?”
才凌晨一点,余国栋半夜醒了起来上厕所,听到楼上牧霖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楼下喊着问他。
牧霖穿上衣服下了床,出了门站在二楼走廊上回:“没事儿姥爷,做了个梦,你睡觉。”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怎么了,睡觉吧。”余国栋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了。
牧霖没回去,胳膊撑着栏杆,仰头看天。
黑色的夜空,连个星星都没有,只有远处公路上闪过的车灯,时不时朝着头顶的黑幕扫过。牧霖愣一会儿又笑一会儿,像个傻子,最后掏出手机,拨了联系人里第一个号码。
季白还在画图,手机一直静音,屏幕亮了三遍他才看到,看着上面闪过的名字,握着画笔的手一紧,心脏也跟着一缩。
他拿起手机握在手里,电话又快断了他才摁了接听键,手心里出了汗。
电话一通,牧霖先开的口:“睡了吗?”
“没呢,天刚黑。”
“吃饭了吗?”
一开始季白没回答,牧霖又问了一遍:“不方便吗?在忙?”
“没,在公寓,画图。”
“画完了吗?”
“快了。”
对话有来有往,很慢很平静,季白心里想,难道这就是分手之后的样子吗?可以像朋友一样聊天,打电话,问他在忙什么,问他吃饭了没有。
然后呢?
“好,那先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吧。”牧霖捏着铁栏杆转了转,声音低哑。
“我们?什么事?”
季白本来坐在椅子上,觉得坐姿不舒服,起身出了小书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坐到沙发上,但怎么坐都觉得不对劲儿,浑身难受,最后又站起来了,呼吸很小心,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生怕错过了什么,哪怕是一声很轻的叹息。
牧霖的声音果然重了一点,“上次你在电话里说的,要跟我分手的事。”
牧霖说完等了一会儿,季白一直没说话。
季白听到了牧霖一声很低的笑,牧霖那边有风,那声笑又像是季白的错觉。
但很快,风里又飘过来一句:“我不同意,想分手?不可能,季白,你永远都别想了。”
我们明明都有两辈子了
“牧霖,有些东西,强求不得,我们可能就是没缘分吧。”
“什么叫缘分?没缘分那我自己创……”
一句话没说完电话就挂了,牧霖手机没电了。
牧霖站在走廊上抽了半天烟,夹着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烟灰落在手臂上,烫得他松开了紧抓着栏杆的手掌,抬起手吹了半天。
林场的夏天不长,真正特别热的时间也只有十几天。
今年雨水多,后半夜开始淅淅沥沥下了小雨,水珠落在牧霖手背上,冰凉的雨又变得温热。
第二天天还没亮牧霖就起了床,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余国栋做好早饭喊了半天没人应,才发现牧霖给他发了信息,时间是早上五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