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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血浓于水(1 / 1)

彭长宜给樊书记挪过一把椅子,说道:“好,您先陪他会儿,我一会再来。”

彭长宜刚走出icu病房,他就看见了戴着厚厚眼镜的赵秘书手里拿着杯子走了过来,彭长宜跟他打完招呼后说道:“赵秘书,晚上樊书记就在旁边的酒店休息吧,那里安排好了。”

赵秘书没有见到故交该有的亲切和喜悦,而是平静地说道:“谢谢,不用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说完,冲彭长宜点点头,算是再见,就走了过去。

彭长宜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赵秘书从在亢州时起,就一直给樊文良做秘书,他反应木讷、拙笨,不会照顾樊文良,连樊文良早饭吃没吃他都不管,彭长宜不知道这个赵秘书凭什么赢得樊文良对他的信任,对于这一点,记得他和部长探讨过,也许,正是他对什么事反应的都木讷,而且连一个秘书最起码对功名的追求都没有,所以,他才始终都做他的秘书。彭长宜甚至有时在想,也许,等樊文良熬到高位,他就一蹴而就,也省去了基层的许多艰苦。

看着赵秘书的背影,彭长宜无奈地笑了一声。

等他们来到医院旁边的酒店后,马上就有服务人员过来招呼他们,问他们是不是三源的客人,彭长宜说了一句是,服务人员就把他们领进了一个豪华的大包间,并且告诉他们,市政府已经为他们安排了客饭和客房,并且告诉他们,今天晚上的饭,都是高营养高蛋白,有利于刚刚献完血的人食用。

彭长宜感叹孟客考虑的周到细致,因为有事,他们不敢喝酒,吃饭的时候,彭长宜说道:“冠奇,你公司如果有事,就不用陪我了,老顾留下就行了,你和羿楠就先回去。”

哪知,吴冠奇却没有因为和羿楠单独返回而惊喜,反而却说:“我公司没事,如果羿楠小姐有事的话,我找人把她送回去。”

谁知,羿楠出乎意料地对吴冠奇笑了一下,说道:“如果我在这里帮不上忙,反而给你们添乱让你们惦记的话,那吃完饭后我自己想办法回去,谁都不用你们送。”

彭长宜说:“那还行,如果你不用送的话,就等明天早上回去,晚上回去我们哪放心啊,你这不是成心让某些人跟我急眼吗?”

羿楠听彭长宜这样说,她立刻拉下了脸,说道:“彭县长,您说什么呢——”

彭长宜笑了。

吴冠奇看着羿楠说:“怎么了?我听着很是入心入肺啊!”

羿楠想起中午在电话里吴冠奇的那一声“宝贝”,就使劲地白了吴冠奇一眼,这个场合,她是不宜和透明逗嘴的,就低头吃起了东西。事实上,羿楠也的确感到自己在场有些不合适,三源这四个人中,谁都有理由呆在现场,唯独她没有任何理由呆在现场,尤其是市委书记翟炳德的出现,使她判断出,遭遇车祸的人身份肯定不同凡响。吴冠奇是奸商,奸商见到领导哪有不往前挤破脑袋的,别说吴冠奇不同意送自己,就是他同意送自己,她也不会答应的,一来他不肯离开,二来她不会给吴冠奇这个机会的,不知为什么,吴冠奇不送自己,这让羿楠感觉到既有些失落,又有些在意。

羿楠完全误会了吴冠奇,吴冠奇之所以没有同意彭长宜的建议,倒不是因为见到了市委书记走不动道儿,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在市委书记面前表现什么,再说,他和翟书记也不是一点交情都没有,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个时候表现自己,有时,深入了解领导未必是件好事。尽管他是“奸商”,但还没有奸到无孔不入的地步,事实上,并不是哪个奸商都能奸到无孔不入,也不是哪个奸商都愿意做到无孔不入,他之所以留下,实在是因为和彭长宜共同为一个未曾谋面的朋友输了血,所以,对这个身上留有自己血的朋友,也就多了一份牵挂,另外,他认为自己留在彭长宜身边,无论是物质方面的事还是应酬方面的事,自己完全可以帮到他,他看到彭长宜为朋友输血连命都不要了,的确有些感动,彭长宜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在吴冠奇的领域里,这样的人他不是经常遇到,所以,他想真心和彭长宜交往,那么彭长宜的事,当然就是他吴冠奇的事了,羿楠对他同样是诱惑无穷,但是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如果羿楠因为自己不送她而成为不和交往的理由,那么羿楠在他的眼里也就失色不少,甚至不值得他去追求了。

彭长宜听了他们的话,笑了,说道:“冠奇,你还是送羿楠回去吧,我不能浪费你的时间,企业家的时间就是效益。”

不等吴冠奇说话,羿楠却说话了,她说:“企业家要是那么认得效益的话,那跟掉在钱眼里有什么区别?这样,我的问题不再讨论了,如果你们担心我晚上回去不安全,那么我就在这里住一宿,至于明天怎么走,你们谁都不许操心,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不许再说了。”

听着羿楠干脆的话,果然,他们谁都不说这个问题了。

吃完饭,彭长宜他们来到了楼上的客饭,彭长宜无力地躺在床上,突然想起还没有给翟炳德打电话报告情况,赶紧掏出手机,直接拨了翟炳德的手机,翟炳德似乎时刻把手机拿着手里似的,不容铃声再次响起,就接通了电话。

彭长宜明显地听出了里面有人在说话,就说道:“翟书记,说话方便吗?”

就听翟炳德说道:“等一下……”说着,似乎传来他离开座位的声音,里面说话的声音没有了,果然,翟炳德说道:“长宜,说吧,我旁边没有人了,情况怎么样?”

于是,彭长宜就将手术情况和他说了,翟炳德听后,反应跟樊文良一样,说道:“现在能转院吗?”

彭长宜说道:“这个问题院长给的解释是,现在转院没有实际意义,再有,目前也动不了,浑身都是管子。”

翟炳德沉默了一会,说道:“长宜,你多费心,夜里我恐怕过不去了,我明天再去看他,记住,有事及时通知我。”

彭长宜心说,你不过来正合适,就非常干脆地说道:“好的好的,现在他用不着人照顾。”

挂了翟炳德的电话,彭长宜踏实了许多,他不想让这两个冤家在老胡的病床前相遇。他又给孟客打了一个电话,感谢他的细心周到。

重新躺在床上,彭长宜却怎么也睡不着,他非常担心老胡,趁着吴冠奇出去找羿楠的机会,他走出了宾馆,来到了医院,快到icu病房门口的时候,他愣住了,就见门口外面站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两个穿警服的人,从他们的臂章中彭长宜知道他们是少教所的工作人员,那么,也就是说,老胡的单位来人了。

果然,他进门后,看见樊文良的夫人,正揽着另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士,这位女士不停地在用纸巾擦眼泪,旁边站着一位跟敦实魁梧的人,这个人正在跟樊文良说话。

“梅阿姨,您赶来了?”

两位女士回过头,彭长宜看清,另一位女士不是别人,正是老胡的夫人,他见过她的照片。

樊文良的夫人说道:“长宜,你辛苦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老胡的爱人,你是不是也要叫阿姨。”

彭长宜赶紧说道:“阿姨好。”

樊文良也说道:“长宜,这是我们市公安局的刘局长。”

彭长宜刘局长握手,然后说道:“梅阿姨,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是啊,我们接到电话后就赶来了。”

彭长宜说:“樊书记,这样吧,我在这里,您跟大家去吃饭吧?”

樊文良看了看周围的人,说道:“好吧,那咱们都去吃饭。”

老胡的夫人眼睛哭得红肿,她说:“弟妹,你跟他们去吃饭,我留下陪他。”

樊文良说:“都去,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说着,往出走。

老胡夫人又往里看了一人老胡,跟彭长宜说道:“那就谢谢兄弟你了。”

彭长宜刚叫完阿姨,老胡夫人就跟自己叫兄弟,他知道平时老胡肯定也是拿自己当兄弟看的,他也没有客气,就说道:“您放心。”

彭长宜一直陪在老胡的身边,尽管中途康斌和陈奎来过几次电话,向他汇报三源的一些工作,但都没有必须让彭长宜回去的理由。第二天下午,樊文良必须要回单位了,因为本该上午要召开的常委会,已经推延到了晚上八点种,因为要研究德山市的人事问题,所以他和德山公安局的胡局长便回去了,樊文良有事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樊文良的夫人没有回去,她陪老胡的夫人留在医院,尽管她也有无数的患者在等她,但是凭借医护工作者的特殊敏感,她对老胡的伤情始终都不乐观,只不过没跟任何人说罢了。

老胡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中,第二天下午,也就是樊文良刚走一个多小时后,他才有些苏醒,当时彭长宜和樊文良夫人正在院长办公室讨论老胡的病情,这时,院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是医护人员向他报告老胡醒了。

彭长宜一听,不等院长放下电话,“噌”地站起,第一个跑出院长办公室,飞快地跑下楼,当他推开icu病房门的时候,就见里面围着一圈的大夫,老胡的夫人也在里面。

icu的房门敞着彭长宜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道房门,他本想往跟前去看看老胡,就听其中一个大夫说道:“又昏过去了。”

老胡的夫人附在老胡的身边,不停地叫着:“当家的,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来了,当家的,当家的……”

医护人员走了出去,这时,院长和樊文良夫人进来了,他们俩又随着医护人员走了出去。

在这个重症监护室里,就剩下了老胡夫人和彭长宜两人。

彭长宜轻轻地走到病床前,他弯腰打量着老胡,眼泪就流了出来。从昨天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这位老朋友,就见他脸色很白,是苍白的那种,白得很不正常,因为老胡不是个白人,微微闭着眼,嘴上扣着呼吸机的口鼻罩,能看出他的眉头刚刚松开。

老胡夫人哽咽着说:“我看见他的手动了一下,就推门进去了,叫了他几声后,他没有睁开眼,我握住他的手之后,他的手还攥了我一下,然后就说了两声‘疼,疼啊’,就又昏过去了。”

彭长宜很高兴,他擦着眼泪说道:“嫂子,他知道疼就说明有知觉了,好事,好事啊。”

老胡夫人说:“是啊,是啊。”然后,她又轻轻地握着老胡的手,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家伙,你吓死我了,快点醒过来吧,大家都陪着揪心扒肝的,你向来都不愿意别人为你的事操心,这回你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了呢?当家的,快点醒来吧……”

老胡又陷入了深度昏迷中了,胡嫂还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呼唤着他。

樊文良夫人的夫人眼圈红了,她默默地转过身,走出了icu病房。

彭长宜也悄悄地出来了,他看到她站在走廊的尽头,在悄悄地抹眼泪。

彭长宜来到她的身后,小声说道:“梅阿姨,有什么办法让他醒过来吗?”

樊文良夫人忧虑地摇摇头,说道:“你没听刚才院长说吗?他能挺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其实,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有跟你们说,连老樊我都没有告诉,他的内脏,肝、脾、肺……都……都成……不能不说他是生命力太强了,不然早就……”她实在不忍用一些过于形象的字眼来形容他们这位生死与共的朋友的真实病情。多年的执业生涯,让她见证了无数次的生与死,但是,面对多年的战友,她却不能淡定地谈论那个极端的字眼。

彭长宜的心情很沉重,他也不忍问下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老胡,一直都很安定,除去各种仪器上的指针还显示他有生命体征外,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声息,也没有制造一些麻烦折腾医护人员,直到第三天的上午,他才再次醒了过来。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彭长宜正好和他的夫人在身边,彭长宜就发现,他涣散的瞳孔慢慢聚拢起来,渐渐地变得深邃和洞彻起来,夫人不停地呼唤着他,见他睁开了眼,夫人喜极而泣,把他的一只手握在胸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老胡看了一眼夫人,手动了一下,彭长宜也很想去握老胡的手,他希望自己能给他一点力量,怎奈,那只手被胡嫂霸占着,他只好把自己的五根手指聚拢在一起,伸进了正在输着液他的手心里,试图让老胡握自己。

老胡又看了一眼彭长宜,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有了一丝笑意,他的手指果然用了一下力,算作对彭长宜的握手。

彭长宜激动地说道:“老胡啊,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就说吗?你是打不败的,就的打不败!不能被打败!”

老胡意识逐渐清醒,他看着彭长宜,闭下眼睛后又睁开,算作对他话的肯定。

彭长宜继续说道:“你不要怕,我现在跟融为一体了,你的血管里有我彭长宜的血,你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在作战,有我彭长宜跟你在一起。”

彭长宜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似乎又被他握了握,感觉他的大拇指似乎翘了翘。

彭长宜笑了,说道:“你在给我竖大拇指吗?”

老胡看了他一眼,合下眼,似乎是对他的话一种肯定。随后,老胡的眼睛从他的身上移开,这时,樊文良夫人正好来到他的床边,樊夫人笑笑,轻声说道:“大哥,老樊昨天回去开会去了,他刚才打来电话,正在半路上,他快到北京了,到北京后,接着叮叮、豆豆和小尾巴他们一起来看你,秋香正在医院生孩子,她来不了,她给你生了一个七斤半的胖外孙呢!”

老胡的眼里闪现出一丝柔和的光亮。事后彭长宜才知道,叮叮、豆豆和小尾巴,都是樊文良和老胡养得那些战友们的孩子,这些绰号,是在老胡从部队监狱被释放出来后,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给他们起的。

老胡又看向自己的夫人,见她哭成了泪人,他的手慢慢从夫人的手里抽出,想抬起,又无力,夫人似乎理解了他,就把自己的脸凑到他的手边,老胡便张开手指,想去给她擦眼泪,夫人立刻就把脸贴在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彭长宜第一次见到老胡还有这样的温情,他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老胡的眼睛从他们几人的身上移开,似乎在寻找什么?彭长宜心一动,他很想告诉老胡,翟炳德来过,还给他带来了医生,但是樊夫人在场,他不好说出口。

就在这时,彭长宜感到了手机的震动,他赶紧走出病房,来到了走廊里,接通了电话。

“长宜,老胡情况怎么样?”

彭长宜一听,是翟炳德,心想,他这个电话可是太及时了,就激动地说:“他第二次苏醒了,有意识了!”

“好,你告诉他,有个老部下来看他,马上就到。”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彭长宜立刻返回,胡嫂仍然在跟他絮叨着什么,他刚走到床边,老胡的目光,就放在了他的脸上,似乎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这里。

彭长宜看了看樊夫人,又看了看老胡,说道:“老胡,嘿嘿,当着嫂子我不好意思叫你老狐狸了,一会有个朋友来看你。”

老胡的眼里立刻现出一丝亮光,紧盯着彭长宜看。

彭长宜想了想说:“是你的老部下。”

老胡的下颌,出乎意料地往里收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这时,院长和几个医护人员过来了,他们看了看仪器,又查看了一下老胡的眼睛,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大夫冲老胡握起了拳头,像是对他表示祝贺。

然而,彭长宜却看到,当梅大夫把目光投向她的这些同行们的时候,其中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大夫,向她微微摇了一下头,就走了出去,梅大夫也悄悄地跟了出去。

彭长宜看了看老胡,说道:“你跟嫂子说会话,我去给你接人去。”

说着,他也走了出来,身后,就传来了胡嫂轻声细语的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医办室里,就听那位上了年纪的大夫说:“梅主任,给患者准备后事吧,我们的确尽力了……”

彭长宜一听,心就跳了一下,他进来后说道:“怎么可能?人已经苏醒了,而且有了意识,你们应该继续救治才对,怎么说要准备后事?”

樊夫人看了一下彭长宜,摇摇头。

院长说道:“彭县长,你要冷静,病人送来的时候,本来已经没有必要进行手术治疗了,是孟市长说无论如何都要抢救,我们才……这几个大夫都是当时给他做手术的大夫,打开胸腔后,所有的内脏……”

彭长宜立刻伸手制止住了他的话,他想起了樊夫人没忍心说出的话,唯恐从他的嘴里说出,他点点头,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说道:“我理解……”说着,就走出了医办室,他掏出电话,打给了翟炳德。

翟炳德很快就接通了,说道:“长宜,你说。”翟炳德直接说道。

彭长宜焦急地说道:“翟书记,您到哪儿了?”

“已经到了清平境内,再有几分钟就到了。”

彭长宜说道:“您快点吧,大夫说情况不太好。”

“我知道,我知道。”

彭长宜合上电话后,他没有回病房,而是来到楼道门口,等候翟炳德。他呆呆地靠住了楼梯,想像樊夫人和院长没有说出的话,心里就一阵难受,眼泪就流了出来。翟炳德昨天没来,但是他打给彭长宜的电话却没有断过,彭长宜感到,那是一种真心的牵挂,而且,从老胡的目光中他也看出,老胡也想见他。

他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空旷的蓝天,暗暗祈祷,祈祷翟炳德快点到,希望他们能见上一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彭长宜心急如焚,他不停地走来走去,不时地举起手机,又不时地放下,终于,翟炳德的车停在了门口,彭长宜立刻向前,替他拉开车门,他们没有说一句话,而是急步地走进了楼道,翟炳德来到电梯前,电梯前挤满了等候电梯的人,彭长宜立刻说道:“这边。”说着,就带头上了步行梯,一气上到了三楼。

等翟炳德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喘着气,稍微平静了一下后,这才走了进去。

翟炳德来到里间老胡的跟前,樊夫人见翟炳德来了,她没感到吃惊,而是站起身,退到一边。老胡夫人看了他一眼,也站起身,把刚才的座位让给了翟炳德。

翟炳德看了她们一眼,来不及跟她说话,而是径直坐在了老首长的跟前,握住了刚才被胡嫂握过的老胡的那只好手。鼻子一酸,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老胡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冲他微微笑了一下,表情平静而温和。

翟炳德嘴唇颤抖着,半天才说:“师长,你让炳德找得好苦啊……”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老胡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做了一个手拿笔写字的动作。翟炳德来不及去分析他的动作,又说道:“师长,不该呀……”

老胡的嘴角又似乎是笑了一下,眼珠转到了彭长宜身上,然后又转回到翟炳德身上,微微点了一下下颌。

不知为什么,老胡这么一个小动作,居然让彭长宜的脸红了,他有些无地自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唯恐老胡有什么进一步的暗示。

好在翟炳德没有多想,继续说道:“师长,放心,这里是炳德的地盘,他们不敢对你有丝毫的大意,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等你情况稍微稳定一下后,炳德就把你送到北京最好的医院去治疗。”

老胡听了这话后,看了他一眼,似乎皱了一下眉。

翟炳德继续说道:“你的事我知道了一些,等你伤好出院后,就来锦安工作吧,那个少教所太费心,你年纪大了,该找些省心的事做,也让炳德为你尽尽心……”

老胡看着翟炳德,他的手摆了一下,眼睛平静地看着天花板,渐渐地,眼神逐渐涣散,眼睛变得停滞和空洞,手,一下子就垂了下来……

正在时刻监测数据的一名护士急切地叫了一声:“院长!”

院长和旁边的医护人员立刻围拢了过来,彭长宜一见,赶紧把翟炳德从座位上扶起,走到了外间……

两分钟后,所有的仪器上的数字停止了变化……

当院长和大夫们垂首站立不动的时候,胡夫人突然大喊了一声:“当家的——”,就要扑过来,被樊夫人紧紧地抱住了……

老胡走了,他没有坚持到樊文良带着孩子们来看他,他走得很平静,似乎没有遗憾和痛苦。尽管他没有任何的亲人,但是,他在最后一刻,却得到了大家不同程度的亲情关怀,这一点,想必他也是很满足的。

尽管他们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但是他通过自己的眼睛,向所有的亲人们都或多或少地传递出了自己的感情信息,这也多少让关心他的人们得到了一丝心理安慰。

老胡的追悼会,理所当然是在德山市举办的。彭长宜作为胡力的生前好友,被邀请参加。

胡力牺牲得很是壮烈和不同凡响,无愧于他作为一个军人最初的信念,德山公安系统给他举办了一个很隆重的追悼会,樊文良和市领导都出席了这个追悼会。德山日报全面报道了老胡的事迹,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老胡的身世和来历。

追悼会后,彭长宜被赵秘书告知,他将以亲友的身份,即将参加老胡骨灰的安放活动。

第二天天还没亮。彭长宜就随同胡夫人和樊文良夫妇,还有那些孩子们,坐上了一辆中巴车,赶往德山机场,彭长宜发现,在这些人中,只有他彭长宜和赵秘书两个“外人”。

彭长宜没有问去哪里,当飞机降落在南方某地的一个机场时,当他们走出机场大门口,立刻,彭长宜的血液一下子就凝固住了,似乎停止了心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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