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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1 / 1)

踢雪乌骓一路跑得欢快,四蹄迈开,很快就将徐云中远远抛在了身后。

天怪冷的,祝燕隐即便被厉随抱在怀中,也依旧被冻得鼻头冰凉。这种冬夜,热恋期的小情侣共同骑马赏月,尚且还能说通几分浪漫情调,但孤零零没人陪的徐云中不好好待在马车里,反倒要负手站在月光下望天,就显得很奇怪了。

祝燕隐问:“他是在故意等我们?”

厉随调侃:“你在江南时喜欢冬夜结伴赏月,或许他也一样。”

“那不一样。”祝燕隐虽说不记得具体的事情,但对规矩与流程还是很清楚的,贵公子们结伴出游,马车暖炉自不必说,连赏月的亭子里都要挂上厚帘,再点几个银炭火盆,煮上酒与羊肉锅子——本来也是,不收拾暖和一点,一个两个都冻得涕泪横流,还写什么浪漫的诗。

厉随手臂环在他腰间,闲闲问:“哪里不一样?”

祝燕隐道:“将来你随我一起回江南,亲眼看看就知道了。”他现在不想说吃喝玩乐,只好奇徐云中究竟是为何而来。厉随却不满这敷衍,又在他脖颈处亲出一串红痕,这才将人送回了祝府的马车。

祝二公子: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肩负重任的江湖中人,心累,就是心累。

徐云中白白在深山里吹了半天冷风,还被迫见证了厉随与祝燕隐同骑一匹马的亲密画面,心也挺累。第二天还发起低烧,他浑浑噩噩躺在前进的马车里,吟了半天的天长路远魂飞苦,唉,摧心肝,好悲凉。

祝燕隐:“这人还挺有意思。”

祝小穗问:“徐老板可是鹤城第一才子,公子怎么也不与他聊聊?”

“来路不明,得先查清底细。”祝燕隐将手里的徐公诗集放下,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家丁却来报,说那位徐老板提出想见二公子,环境越隐秘越好。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祝小穗还想呢,公子既然觉得徐云中来路不明,那肯定不会去见,结果祝燕隐一口就答应下来,精神抖擞地吩咐:“今晚歇下后,让他来我的住处。”

家丁领命退下,祝小穗小声问:“可公子刚刚还说不愿见他。

“不是不愿见他,是不愿主动去找他。”祝燕隐用卷起的书敲敲书童的肩膀,一脸老谋深算,“这是我们江湖中的事,你不懂。”

祝小穗:不想说话。

这一晚,祝府的队伍停在了一个小村落。徐云中左等右等,第一次问时说祝公子在吃补品,第二次问又说在沐浴,中间好像还小睡了一会儿,总之等鹤城第一美终于被领到祝公子的住处时,已经连院里的鸡都睡了。

徐云中一进门就吃惊。

一来吃惊祝府的派头,虽然他也已经混在队伍里吃了几天的饭,还坐了人家的马车,但同祝燕隐的吃穿用度比起来,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比如说这间农户土屋,此时就被铺满了雪白的地毯,香炉里青烟袅袅,搞得和皇宫差不多。

二来吃惊,为什么房中除了祝燕隐,还有八个彪形大汉,真的好彪啊,不是说好了要隐秘一些吗?

祝燕隐亲切和蔼,手中捧着暖炉:“徐老板,请坐。”

徐云中发自内心地:不,我不想坐。

但来都来了,不坐好像也不行。

房间里的气氛就显得稍微有那么一丢丢诡异,安安静静的。

祝燕隐问:“徐老板找我有事?”

徐云中看着他身后八个大汉,由衷回答,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想同祝公子聊聊诗词,聊聊书画,再聊聊风花雪月。

一听就好文人雅士!

祝燕隐欣然允诺。

于是两个人就从顾恺之聊到张僧繇,从《燕歌行》谈到《洛神赋》,说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看起来很宾主尽欢的各自散去。

八名彪悍的祝府家丁也跟着一起散去,祝小穗一边伺候祝燕隐洗漱,一边道:“说的都是些皮毛上的东西,这样也能叫第一才子吗?”

“看他的诗,可不像这么肤浅的人。”祝燕隐将脸擦干净:“与平日格格不入得过于明显,反倒看不清此人究竟是真是假,是敌是友。”

他原本想去找找厉随的,但夜已经很深了,便躺回床上,明日再说也不迟。

万仞宫的住处就在祝府隔壁。

半夜三更时,一扇门“吱呀”被推开了,音效和闹鬼差不多。

负责“保护”鹤城才子的几名家丁立刻围上前:“徐老板,你这是要去哪里?”

徐云中道:“我有事要去找厉宫主。”

祝府的家丁还是很好心的,立刻就展开了劝阻,毕竟我们都是见过一剑十个头的人,实在不忍见你成为第十一个。

但怎么说呢,好言劝不住该那啥的鬼。

于是徐云中还是一路被东北风卷着衣摆,去了隔壁。而隔壁万仞宫的弟子也很吃惊啊,吃惊程度不亚于看到自家宫主在月夜起舞,为什么一个两个读书人都这么狂放不羁,我们好不容易适应了祝公子,居然又来一个?

徐云中:“你们宫主住在哪一间?”

万仞宫弟子迅速挡在他面前。虽说读书人没什么杀伤力,但这寒冷冬夜浑身乱飘白纱的造型还是太惊人了,不得不防。

徐云中清清嗓子:“厉宫主!”

万仞宫弟子目光同情,完了,你死了。

徐云中继续道:“厉宫主,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嗓音又高又颤,也不知是矫揉造作没作好,还是被冻的,反正听得周围一圈弟子牙根子疼。

从屋里传出一个冷冷的“滚”字。

徐云中只好祭出杀手锏:“与祝公子有关!”

厉随微微一顿,放下手中的湘君剑。

他自然知道这句“有关”可能是假的,但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呢。

“进来。”

徐云中关上门,先极快地在屋内环视一圈,确定只有厉随一人,并无附带八个大汉,这才松了口气。

厉随坐在桌边,一身黑衣,目光寒凉。

徐云中及时道:“我被一个挂着面具丑黄丑黄的男人喂了毒药。”

厉随:“……”

徐云中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用极快的速度说了一遍,不快不行,因为他也不想和这“你说完立刻就要死”的凶残目光多接触半刻。

其实事情很简单,那一晚赤天找上砚台铺子,给鹤城第一才子强塞了一粒毒药,威胁他混入祝府的队伍,先与祝燕隐混熟,再伺机下药。

“就是这个。”徐云中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

厉随自然清楚面具人是谁,他收下药瓶,又问:“你为何要说出来?”

徐云中突然被戳中了怒点,恶狠狠道:“因为我此生最厌恶受人威胁。”

清冷孤傲的大才子,早已被人追捧奉承习惯了,心气多高啊,哪里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更别提还要给人投毒,手法之下三滥,光是想想就头晕目眩。

徐云中握住拳头:“我就算中毒不治,也绝不干这种龌龊之事!”

虽然他确实还没活够,但一旦关系到文人的尊严与面子,大才子心中就又油然升起了一股与天地同悲的壮阔,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死之间,反正我肯定不能和反派油腻蜡黄丑男为伍,呕。

他还是个颜控来着。

厉随道:“这件事,你似乎应该去找祝府。”

我倒是想找。徐云中苦恼:“但祝二公子身边始终有人。”

赤天在砚台铺子时,曾说过在祝燕隐身边也有他的眼线,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只是空口威胁,好让徐云中断了耍心机的念头。而徐老板虽说被毒药惹出了慷慨激昂的悲壮,但他并不是我宁愿现在立刻就死的瞎悲壮——即便是死,他也要看着丑男人先死。

读书人,就是这么斤斤计较,有仇必报。

徐云中继续道:“我分不清祝二公子身边的人究竟是敌是友,便没有同他说,才会夜半来找厉宫主。”

厉随点头:“我会处理。”

徐老板裹着他美丽飘逸的大袍子走了。

没过一阵,雪白蓬松的祝府二公子就来了。

院中的万仞宫弟子:我家宫主好招读书人喜欢!

祝燕隐“咣当”关上门:“怎么回事,我听说徐云中刚刚来找你了?”

厉随双手扯住他的披风领:“你派人盯着我。”

“我盯你做什么,我盯的是徐云中。”祝燕隐催促,“说。”

厉随见他厚厚的披风下裹着单薄寝衣,显然是刚一听说就急匆匆来了,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将人抱到火盆边坐着:“急什么,他就是来说了说被赤天胁迫的事。”

祝燕隐:“啊?”

厉随将前因后果大致复述了一遍。

祝燕隐听得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我连累了人家?”

“魔教的错,与你何干。”厉随道,“明日我让江胜临替他看看,若不行,至少赤天那里有解药。”

“可我们要是没去买砚台,徐老板现在还躺在他的院子里喝酒呢。”祝燕隐道,“头疼。”

厉随替他按揉太阳穴:“文人都这么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是傲骨与气节比命更要紧。”祝燕隐认真道,“赤天不懂的。”

因为不懂,才会以为区区一粒药丸,就能以生死威胁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但其实这天底下最不好惹的,也正是人美嘴毒、才华横溢、自视甚高、受不得半分委屈与轻蔑、心眼还很小的读书人,他们比武夫可难对付多了。

祝燕隐道:“若此事是真的,那我们便与徐老板联手吧,先坑赤天一把,拿到解药再说。”

厉随依旧是那句万年不变只要你喜欢的霸道魔头式宠爱:“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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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一下作话:这一周都晚上十点更,年中各种开会,下周会闲一点,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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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天:这就是读书人的世界吗,好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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