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可以推荐人才,这不仅拉近了大家和皇帝的距离,也给大家带来了切实的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再忠心的臣子,也需要被重视,也离不开名利二字。
举孝廉十万人才能有一个名额,可是现在,每个人都有名额,而且,刘协并没有给他们限制名额。
如果身边有不错的人才,可以举荐一个,也可以举荐两个甚至更多。
可以举荐族人,也可以举荐其他人。
于是,大殿中破天荒的出现了一致赞同的默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世家垄断一切,垄断官场资源,普通人想要做官,比登天还难。
世家垄断知识,普通人想读书,想都不要想,因为你手里没有书籍,也没有学院会教你。
几乎每个家族都有专门用来藏书的地方,书院也掌握在世家手中,在汉末比较有名的颍川学院和水镜山庄,能来这里面求学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各自家族的杰出子弟。
世家垄断言论,他们可以谈论天下的局势,可以为某个人或某件事做点评,甚至还能控制舆论的导向。
他们轻易的可以捧红一个人,也能轻易的毁掉一个人。
对世家的能量,刘协心里很清楚,世家对朝廷来说,就是一把双刃剑。
想笼络人才,就必须重视世家,因为人才基本上都来自世家。
但世家垄断一切,危害也是很大的,世家的权力如果太大,就会限制朝廷的权力,限制皇帝的权力。
刘协今日的做法,这也仅仅只是一次尝试。
刘协要适当的给其他人一些机会,人人都有机会推荐人才,但决定权却在刘协的手里。
那些非世家出身的人,得不到举孝廉名额的人,多少都能获得一些机会。
对世家,刘协暂时还是尽量采取温和的态度,因为他现在手里只有豫州和青州,力量太小,现在还离不开世家的支持。
凡事讲究循序渐进,绝对不能大刀阔斧的整顿,不能引起世家的敌意。
散朝后,跟贾诩赵云走在一起,刘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两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
赵云是穷苦出身,贾诩来自西凉边陲,这种举措,对他们来说,也能从中受益。
走了一段路,赵云开口道:“臣看的出来,陛下今日之举,并非一时兴起,必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尚书台有东曹和西曹,专门负责选拔人才,陛下只需多给他们一些名额便可以多给朝廷网罗人才。”
刘协摇了摇头,“朕不是要否定东曹和西曹,它们的确能帮朝廷网罗了不少英才,但所举荐者都是世家出身,一来人数太少,二来普通人是没有机会的。”
贾诩看的更加通透,说道:“陛下此举,等于直接面向天下招纳人才,不仅让世人看到了陛下的志向和心胸,也给了很多人扶保社稷的机会。各地的官吏对境内的情况,他们是最熟悉的,可以及时有效的给朝廷推荐有用之才,不仅被选中的人会感激陛下,凡是有机会参与到其中的人,都会感激陛下。”
刘协点了点头,“文和说的不错,殿试就当是一个尝试吧,如果效果不错,不妨今后在各地推广,再设立州试、郡试和县试,逐层推荐,逐层筛选。”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只要是人才,刘协是永远不会嫌多的。
“可是……”
虽然刘协的构想,让人很憧憬,但赵云还是有些担忧,“陛下让各地官吏自行推荐,难免会有人怀有私心,只顾推荐自己的亲信子弟,难免会产生不好的风气。”
赵云一向敢于直言,刘协对此很欣赏,“子龙,倘若朕把举荐人才和各地官吏的政绩联系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赵云一愣,贾诩的眼睛却一下子变亮了,忍不住称赞道:“陛下英明。”
刘协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边走边说:“人都难免会有私心,刚刚子龙所说,正是朕所担心的,所以朕决定应该和政绩考核联系在一起。今后谁能举贤不避亲,谁能真正举荐有才能的人,朕自会另眼相看,予以嘉奖。但是如果谁举荐的人,只是亲信子弟,并无真才实学,那就是把朕当成傻子戏弄了。”
说到这里,刘协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上位者不容侵犯的威严顿时散发了出来。
贾诩再次点头,把举荐人才和政绩考核联系在一起,一张一弛,不仅给了大家机会,也便于掌控,这样更能看出皇帝整顿官场大力革新的魄力。
三人一路闲逛,一路闲聊,街上熙熙攘攘,商铺林立,经过几年的发展,许都已经颇具都城的气象。
在许都街头见到皇帝出行,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许都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
刘协时不时的和众人笑着挥手,百姓自觉的会把路让开,甚至还会自发的鼓掌喝彩。
赵云虽然也时不时的接上一句,但该有的戒备,他却数年如一日,早已融进了骨子里,冷静的目光观察着四周,谁如果靠的太近,赵云立马高度戒备。
走着走着,在路上遇到了马奎,马奎揉了揉眼睛,激动的还不敢确定,生怕自己认错了人。
刘协已经有日子没去天香阁了,马奎的心里也很矛盾。
他既盼着皇帝来天香阁,又觉得这是烟花之地,皇帝应该多把心思放在政务上,少来为妙。
正在马奎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协便笑着走了过来,“伯义,有日子没见了,陪朕一同走走。”
马奎和王财都没有表字,都是刘协给他们起的,王财表字伯财,刘协盼着他生意兴旺,多多发财。马奎表字伯义,因为他讲义气,为人豪爽。
马奎急忙点头,皇帝一开口,他就体会到了往日那般亲切熟悉的味道,心中不由得狂喜,陛下没变,两人并没有关系变的生分。
刘协又给贾诩做了介绍,“他叫马奎,文和应该认识,天香阁的掌柜。”
贾诩点点头,他负责掌管许都内外的情报,天香阁这么有名的青楼,贾诩自然非常了解,而且还有一条专门的密道通往天香阁。
几句话,几人便熟悉了,刘协歉意的对马奎说:“伯义,朕最近刚刚从青州回来,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你那里了,你别见怪啊。”
马奎急忙摇头,“陛下说哪里话,您贵为天子,要忙的事情自然就多,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怪罪陛下。”
刘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放心,您为朕做的事情,朕永远都会铭记在心。”
马奎眼眶有些湿润,但心里突然莫名还是有些失落。
他不免会想,皇帝已经夺回了许都,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帝,那是不是,接下来,就用不到自己了呢?
以前,经常能见到皇帝,那种被需要,被重视的感觉,让马奎很怀念。
不管什么人,都想要被重视,都需要有存在感。
“伯义。”
忽然,刘协拉住了马奎的手,表情变的有些认真。
“陛下,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差遣,赴汤蹈火,奎万死不辞。”
马奎的心情一下子变的激动了起来,他做梦都盼着,皇帝有事情交代给他做。
刘协俯身贴耳,对马奎说道:“朕今后还要拜托你,继续帮朕打探消息,监视那些出入的达官显贵,甚至你的天香阁,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开分店,在赚钱的同时也顺便帮朕打探消息。”
有人觉得青楼污秽不堪,掺杂了很多肮脏的交易,但恰恰这里才是情报最集中的地方。
来此出入的非富即贵,他们可能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马奎二话没说,当即用力点头,浑身立马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干劲儿。
…………
益州,成都!
益州是天府之国,成都更是汉末天堂一般的存在,这里风光秀丽,四季如春。
北方已是流火的七月,哪怕只是在街上走几步,就会热的满头大汗,可成都这边却温度适宜,颇为凉爽。
但此刻的刘璋,却满脸的愁容,焦急不安的在屋中来回踱步转圈,走了一圈又一圈。
转了好几圈了,都还没有停下,时不时的拖着嗓子发出长长的叹息。
益州和朝廷仿佛彻底隔绝了一样,刘璋刚刚接到消息,各地都收到了朝廷的指令,只要亭长以上的官吏,都有资格直接向朝廷举荐人才,可是益州却没有收到这样的指令。
“主公,就连汉中那边,都接到了消息。”
从事王累和刘璋一样,也是满脸的愁容。
“朝廷却唯独没有给我们下发指令,这很不寻常啊。”
“诸位,有何妙策助我?”
刘璋又转了一圈,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几个幕僚。
在场的有益州从事王累,别驾张松,主簿黄权。
黄权马上劝说:“主公,我之前就劝过你,必须尽快的派人向朝廷请罪,连刘表都有所行动,献了两万兵马和钱粮,可我们却一直没有任何的表示啊,难免会引得龙颜不悦,朝廷不满。”
王累也点点头,“我赞成公衡所言,朝廷是想让我们自我反省,主动请罪,如果我们迟迟没有任何的诚意,随时会引得陛下震怒,朝廷说不定会派兵来讨伐我们。”
“唉!”刘璋又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刘璋追悔不迭,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拿出一万兵马交给朝廷。
现在倒好,彻底被动了。
黄权王累都是忠正耿直之人,他们都盼着刘璋能拿出行动,取得朝廷的谅解。
张松突然说了一句,“诸位,刘表死的莫名其妙,难道伱们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
张松这么一说,把刘璋吓了一跳,他本就老实胆小,顿时瞪大眼睛,“永年,你此话何意?”
张松神色肃然的说道:“都说陛下仁义,但据我所知,陛下可没少上战场,在官渡,陛下险些杀了袁绍,在乌巢,也正面对抗袁绍的大军,陛下绝非庸主。他不仅仁义,处事也非常果断,一旦决定要处置谁,便绝不会手下留情。”
刘璋心里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刘表不听话,被皇帝给除掉了,但那仅仅只是猜测,现在听张松这么一说,刘璋更觉得像那么回事了。
只要不听话,就会被皇帝给杀掉,刘表的死,给刘璋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
黄权看向张松,脸色一变,严肃的说道:“刘表乃是汉室宗亲,永年,没有证据,可不能信口乱说,作为臣子,无端猜度背后非议皇帝,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张松讪讪一笑,表情有些尴尬,“我不是信口胡说,总觉得刘表的死,太过蹊跷。”
刘表明明是蔡夫人毒死的,可是,却让刘协背锅了。
刘璋半信半疑,心里更加害怕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派人去许都,因为要向朝廷请罪,不能随随便便的派一个人过去,思来想去,刘璋决定把长子刘循派了过去。
要请罪,去的人一定要足够有份量。
离开州牧府,张松回到自己家,正好好友孟达和法正一同来家中做客,张松便提到了这件事。
法正身量不高,中等身材,穿着黑色长袍,但他的眼睛却非常亮,透着一股锐利,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法正现在的职务是军议校尉,类似作战参谋。
但因为益州常年没有战事,他这个官职早已形同虚设,只是一个整日无聊只能打发时间度日的闲差。
孟达身材高大,壮硕有力,虽然穿着便服,但雄壮的身躯却散发出彪悍的气势,像一头蛮牛,他的眼睛也很亮,眼珠子不停的转着,一看就不像那种憨厚会吃亏的主儿。
古往今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松法正孟达,三人都很精明,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他们都有着强烈的渴望。
法正站了起来,洞若观火的说道:“先不管刘表是怎么死的,但朝廷明显是用刘表来敲打主公,主公本就性子软弱,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乖乖的把益州献给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