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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蒹葭夭夭(1 / 1)

当初为了救林逸和林语溪,她曾心不甘情不愿的向他低头,可是这一次,她是放下一切骄傲,低微到尘埃中求他。

青鸟感到手腕上的桎梏忽的一松,身体像失去支点,缓缓地滑落,双膝传来冰凉冷硬的触感,仰头望着满目震惊的萧长律,轻轻的说“皇上,我不知你为何连交易都不屑于与我做了。但我明白,今日我的所作所为将皇上陷入两难的境地,皇上不得不答应了我无理的请求,可是我不后悔,皇上你也不必为难,若是我能医治好这场瘟疫,我自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让这世上再无一人能找到,若是不能,便是我染病身亡,求皇上把我火化吧。”

萧长律低头看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心头似有无数把尖刀狠狠地刺入。没人能逼迫他,可是当她以死相逼的时候,他终究是退步了。

这叫什么?

作茧自缚亦或是玩火自焚。

越想逃离却越难挣脱。

“这笔买卖似乎很赔本,一不小心还要把命搭进去,你可想清楚。”萧长律俯身面对着青鸟,淡淡的说。

青鸟微微一笑,说“赔不赔本是由卖货的人决定的,若是心甘情愿,即使血本无归,也是值得的。萧长律,这笔买卖你我都没得选,你应该知道的。若你觉得亏欠我,就告诉我你隐瞒我的原因。两不相欠,银货两讫。”

“原因很简单。”萧长律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淡淡的说“如你所说的两不相欠,银货两讫。朕不是个好人,但好歹是个皇帝,你救过朕两次,虽然有些私心,不过恩情就是恩情,是一定要还的。朕的确想过杀你,两两抵消,朕放你走也算是报恩。”

青鸟皱着眉,露出不可置信甚至有些嫌弃的神情,忍不住轻笑道“就是好面子呗。要当君子那就当的光明正大一点,要做小人就做的心狠手辣一点,你说你这半君子半小人的,多尴尬。”

萧长律瞥了青鸟一眼,她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说“臭丫头,我是小人还是君子无所谓。朕允许你畏罪潜逃,懂吗?”

“我用不着逃跑。因为我会功过相抵。”青鸟身子一动不动的,像石化了一样,她不想挣脱这双温暖宽厚的手掌,微微点了点头。

萧长律悄悄松了口气,意识到不妥,不着痕迹的抽回双手,一瞬间,仿佛失了最珍贵的宝物。

她的肩膀瘦削,隔着衣衫隐隐感知到她的体温,微微有些发凉,让他隐隐不安,是旧伤复发还是受寒着凉。

她是否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自己是否应该拦下她,以自己的武功这只是轻而易举一抬手的事情。

萧长律觉得自己现在所思所想都是多余的甚至是肮脏的,她看自己的目光满是信任与哀求,自己怎么可以,怎么能扼杀她的祈愿。

“朕等你回来。”

青鸟一怔,想了想说“其实你不必等我的,不论治得好治不好时疫,我都会离开的。你也不必送我,我认识去城东驿馆的路,也认识太医院的每一位太医,我习惯了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

肩上的温暖瞬间抽离,青鸟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与她之间本来就该泾渭分明。

青鸟微微向后挪了几步,拉开自己与萧长律的距离。

萧长律看着青鸟一点点远离他的视线,心中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哀漫溢。悄悄收回想扶起青鸟的手,负手而立,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你的本事。臭丫头……”

朕给自己一次食言的机会你会要吗?

想了想,自嘲的叹口气,神凝着青鸟一字一顿的说“珍重。”

两个字,不多不少,拥着微寒的清风,飘入耳际,似一缕心香成灰,满怀寂寥,催人落泪。

“承君一诺,此心不移。”

青鸟唇畔展开一抹纯美的笑靥,微微酸涩,轻轻的说。

目送萧长律的背影离去,烟雨渐渐朦胧,模糊了青鸟的视线,风雨潇潇,却是无声,她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察觉,恍若梦中,一颗心似乎也遗落在了这秋夜静默的风雨中的某一个角落。

等青鸟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站起来时,膝盖传来酥麻的酸痛感,窗外的天际已是泛起鱼肚白。

青鸟悄悄离开皇宫,守门的是段轻鸿并没有阻拦,反而躬身行了一礼,目光中有歉意有敬佩,顺顺利利的出了宫门。昨日朝堂之上的风波已是传的沸沸扬扬,今日自是无人可阻拦。

一路来到城东驿站,看到一身天青色的悦灵,青鸟有些讶异。几日不见,她瘦了一些,显得有些憔悴。

“悦灵好久不见。”青鸟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悦灵迎上去,笑了笑,说“青鸟姐姐,好久不见。”

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此刻竟是无语凝噎,只能笨拙地说一句问候的话。

“有你为我送行,也不枉我昨日大闹议政殿。”青鸟调皮的说。

悦灵强咽下心头的酸楚,轻轻的说“姐姐,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聿世子马上就到玉黎城了。”

青鸟一怔,半晌笑着摇摇头说“来不及了,等千骥到了,玉黎城不知要死多少人?悦灵,这是你的子民,你忍心吗?”

泪水滑过悦灵腮边,静静地垂下眼眸,努力克制自己的悲伤,却是难以自抑。

自己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有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使命。不只是自己,还有皇兄。

皇兄可负尽天下,只求一人平安,偏偏违逆不了天意。

青鸟静默无语,轻轻地擦过呆愣的泪流满面的悦灵,台阶上了一阶又一阶,所到之处掸起一片死灰。驿馆被一股可怖的死亡气息笼罩,静立在朱红色的门扉前,耳畔忽远忽近的是凄厉的哀嚎声,连风都染上了阴森的奄奄叹息。

就在青鸟打算推门的那一刹那,悦灵突然窜到青鸟身侧,紧紧握住了青鸟扣在门扉上的手,力度很大,像是要攥碎她的骨头。

“你知不知道门后是什么?”悦灵怒吼“你进去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青鸟握住悦灵冰凉的手,慢慢将她的手掌松开,轻轻一笑说“可我必须去。”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去,难道她就不在乎自己的命,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发生,那皇兄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悦灵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指着门扉居然开始威胁青鸟“门后是死,门外是生。生与死只是隔着一道门,只有一步之遥。进则死退则生,姐姐聪慧,怎会不懂如此简单的道理。”

青鸟淡淡一笑,反手抱住了悦灵,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就当我是个傻子吧。悦灵,情谊这东西就像一粒种子落地生根,悄悄地不被人注意,人这一辈子总要经过离分,有了情谊才知相聚难,离别苦。悦灵,若有一天,你无法承受这种苦楚,就去当一个傻子吧,一个可爱的傻子。”

悦灵满面泪痕,哭的打噎的说“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啊?”

“悦灵,答应姐姐这个傻子,拦住千骥,别让他犯傻,他是一国世子,犯傻等于自杀。”青鸟轻抚着悦灵的背,为她顺气,苦笑着说“这世上有姐姐一个傻子就够了,有些人这辈子注定一辈子清醒。”

悦灵含着泪使劲的点头。

门扉缓缓地合上,缝隙越来越狭窄,青鸟扭头回望,看着悦灵的剪影被一点点吞噬,目光逡巡留恋,像是在苦苦追寻什么。

有一种陌生的感觉逼迫着她去寻找那个触不可及的答案,即使遍体鳞伤,也要弄个清楚明白。青鸟觉得这种感觉正在把自己拉入无底的深渊。

青鸟笑得酸涩,转身回头,闭上双眼,耳畔传来沉重的闷响。

她原本早该离开,原本可以置身事外,如今仿佛受到什么牵引一般,情不自禁的留下,舍不得离开,明知是错,心甘情愿的一错到底,她究竟放不下什么?又是什么东西让她牵肠挂肚,心房隐隐的抽痛。

风微凉,晨曦拂晓透暖光。

驿馆对面的一座小楼,紫檀木雕琢的窗棂轻轻敞开,萧长律一袭白衫站在窗边,深沉的目光仿佛透过那扇门扉,一窥里面的风景。

秋凉似水,白露凝霜,雁阵惊寒,西风萧瑟,月白色的衣襟被露水沾湿颜色深深沉沉,很明显是极早便出门。

萧长律自嘲的笑笑,昨晚回到紫霄殿后,他站在窗口望着朦胧的烟雨吹了一夜的冷风,今早又命段轻鸿顶替自己上了早朝。匆匆换上一身常服,匆匆赶来城东驿馆,却做贼一般躲在楼上不敢露面,

他看着那抹无暇的倩影与悦灵话别,一步一步迈进生命的禁区,借着微熹的晨光贪婪的回忆着她的轮廓。

他听见青鸟说她是个傻子,还听见她说这世上有些人注定一辈子清醒,那谁是那个清醒的人?

是自己还是千骥?

她是抱着怎样的决心走进那扇门后的天地?

她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后悔,甚至连一丝恐惧的涟漪都未激起,她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他人打算担忧。

除了自己以外的他人。

看着她的身影逐渐隐没,自己的心竟会莫名的泛起一阵心疼。这一切不都是她所求所愿吗?

心疼,好笑,他居然会为她心疼。

他曾以为她是孤高的凤凰,恍然发现,她是一只扑火的飞蛾,拥抱烟火绽放美丽,生死一瞬惊天人;他曾以为她是清寂的弦月,未曾料到,弦月表面冷淡,实则用含蓄的光与热照耀着黑夜,温暖着黑夜;他曾以为她是岚晴江畔随风摇曳静美默然的蒹葭,蓦地惊醒,她即使是敛去一身风骨,也是灼灼夭夭,风华绝代。

萧长律神色依旧淡淡的,遥遥的盯着那扇朱红色,许久,惘然一笑,缓缓的说“臭丫头,朕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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