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火实在引人瞌睡,困顿间,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微弱的女子的声音响起:
“水……水……”常歌从昏沉的状态中被惊醒,扭头向一旁看去,躺在床上的女子发出微弱的声音,她连忙拿起一旁的茶壶往茶杯里倒上一杯水,走到床前。
“水来了。”
女子略微睁开眼睛,勉强借着常歌搭过来的手臂的力量支撑起身子,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喝光了,喝完还看向常歌道:
“能再来一杯吗?”
常歌点点头,又给女子到了一杯,待女子喝完之后,她开口问道:
“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会被一群暗卫追杀?”
“什么?被追杀?”女子捂着头想了想,却什么也没想起来,她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常歌惊讶道:“莫不是方才撞着脑袋失了记?你可还记得你叫什么,本家是哪的?”
女子又摇摇头。
常歌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一块布料,是女子方才穿得破烂不堪的衣裙上的一块,上有一绣字,为“荼”字。“你看看这个,能想起来什么吗?”
女子接过布,仔细看了看,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也罢,你先好生歇息吧。”此女子被人追杀,定是招惹了仇家,现在找到她的身份实在不妥,不如先在她身边待上几日,等记起来了再送她回去。
常歌也没想到,此后这名女子竟一直跟了她数年,还成了她阁中最得力的掌事。
回忆结束。常歌猛地一想,难不成那日的黑衣人和当年放火烧丞相府的人是一伙的?丞相在小树林找到的也不是他真正的女儿的尸体,而是在往东走的万七窟,相府小姐逃到了那里,被当年路过的她救走。
常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连忙让颜儿托人给常府的侍卫传信,让他们找出那年那块绣有“荼”字的衣帕拿到霍府,让丞相辨认那物是否属于他们之女的。
颜儿也细思后感到极有可能,立马给平泽那边稍信,想必不出几日,就会知道答案了。
——
金边马车缓缓驶入金色的皇宫,停在一琉璃瓦金雕大门前,从里面鱼贯而出的侍卫井然有序的站在两旁,其中几个七手八脚将马车里昏迷不醒的二人抬进了宫内不同的厢房。
医师在后面边疾走边吩咐道:“快去药房取我那宝盒来。”
待下人取来了宝盒,医师率先去了主厢房,打开宝盒,里面装的是解毒的丹药,给皇子殿下喂了一粒之后,又转去给那女子喂了一粒,然后又分别把了把二人的脉,这才放下心来,对着主厢房里已经坐了有一阵子的,穿着金龙袍脚踏银鹰靴的人一作揖:
“大殿下体内的毒素已退,想必一会就可醒来。”
那人点点头,示意医师退下。
医师应声退下。那人眸间闪着寒光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沅涣,冷声吩咐下人道:“等他醒了,让他来书房找朕!”说罢就甩袖离去。
侍从畏畏缩缩的站着,不敢吭声。日渐晌午时,沅涣才悠悠转醒,起身喝了杯水润润嗓,被侍卫叫去了书房,书房里皇帝负手而立,听到门响,并未转身。
“父皇。”沅涣喊了几声,负手而立的皇袍这才愿意动了动。皇帝转身,眼神锐利的看着沅涣道:
“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堂堂皇子给一个乐姬吸毒!成何体统!”皇帝的眼神如针般似要把沅涣看穿。
“儿臣此次去平瑀……”
“你居然还敢跟朕提起此事!朕只让你去区区几日,想让你和那平瑀郡主联姻,没想到你耽误了数日不说,还只带了个乐姬回来!”
皇帝盯着面前这个从前让自己无比骄傲省心的大儿子,此刻却俯身行礼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你还擅自掺和东辰的事情!这就是你跟朕说的能够独当一面!”
“啪!——”一双大手将一沓帛卷从桌案上抄起,在空中划过之后,尽数甩在沅涣的脸上、肩上,散落了一地的卷宗,沅涣不吭声,不知在想什么,低头承受着父皇的怒火。
他无话可说。怪他自己没能将她夺回。
但东辰一事是计划好的,他的大计早就开始谋划、埋伏,只不过此番又得多一个目的了。
“请父皇再给我些时日,您的统一大业,儿臣必将做好。”
皇帝此时气也下去不少,往日这大儿子做什么都做得最好,或许此番实在过于为难他了。
他叹了口气负手道:“是朕心急了,你也不必太过紧张,那乐姬想留着就留着吧。”
沅涣点点头:“谢父皇体谅。”
“下去吧。”皇帝略带疲倦的挥挥手。
沅涣应声退下,公公在门口候着,见皇子出来了,上前关候道:“陛下的话,殿下别撂心里,也是关心殿下,对殿下给予厚望才生了气。”
沅涣笑着道:“我知道,多谢公公关心。”
“诶,诶,殿下不放心里就好,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好。”
公公看着沅涣的笑容,觉得没什么问题,也不再多说,道一句:“殿下慢走。”目送沅涣离开。
殿下一直是懂事优秀的存在,那年学武回来,更加努力,什么事都尽力做到最好。只是殿下总是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有什么困难也不愿意找人帮忙,表面永远是微笑着。
公公摇了摇头,罢了,殿下有自己的打算吧。
沅涣出了书房,回到了自己的宫内,迎面走来小厮上前行礼,沅涣问道:“琨玉姑娘可醒了?”
“醒了,说着要起身见您,医师说姑娘毒素刚排清,身子还弱着,不让乱动。”
沅涣点头:“我去见她,你吩咐人晚上在医师的准许食单内,多备些好菜给她。”
“是。”
吩咐好晚膳,他提步往内院走去,琨玉被安排在侧厢,他推门进去,里面有几个侍女服侍着。
躺在床上的女子一听门响,就提声问道:“是殿下来了吗?”待沅涣从屏风后绕到前面,她连忙使劲想要坐起。
沅涣几步上前,阻止她的动作:“你身体尚未痊愈,礼数就免了,躺好。”
女子无奈只好躺在床上,沅涣坐在床边,女子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道:
“琨玉以为自己差点就……就见不到殿下了……”说着小声抽泣起来。
沅涣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琨玉又道:“我都听医师说了,要不是殿下替我吸毒,我可能就……殿下金玉之躯怎可……”
“性命攸关,不分贵贱,况且若不是你替我挡那一箭,恐怕此时我早已命丧黄泉。”
琨玉连忙摇头:“殿下万万不可说此等不吉利话,殿下是要坐上高位的人,洪福齐天。”
沅涣笑了笑:“既然你我互相救了一命,就不必在此推攘了,你身子弱,好生歇息吧。”
琨玉点头。
“我命人准备了补养的晚膳,一会到了点,差人给你送来。”
“谢殿下关心。”
沅涣替她掖了掖被子,对她笑了笑,起身吩咐了侍女几句,离开了房间。
琨玉望着他离开房间的身影,脸上浮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