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因为事务外出上午不在黑石宫中的鲁珀特家族总管韦布·罗德尼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当黑石宫派出的信使正准备出发去请罗德尼回来的时候,这位代理鲁珀特家族处理领地事务的总管已经回到了黑石宫。
罗德尼一脸阴沉的在黑石宫走廊里快步赶着路。
“所以,你们没能阻止阿克曼大人做出这愚蠢的事来?”
他的声音冰冷的就像冬季里的刺骨寒风,而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年轻侍从则深深的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是你们承负自己责任的方式?我让你们去做阿克曼大人的侍从官,不是因为你们出身贵族,而是因为相信你们可以判断对错的眼光和敢于犯言直谏的忠诚。现在,你们是否要告诉我,我这双老眼,完完全全的看错了人,是吗?”
年轻的侍从官们脸色不禁发白,虽然罗德尼的语气很平淡,但这种平淡背后隐藏的风暴反而比直接大骂他们一顿还要叫人害怕。
罗德尼突然停下了脚步。
而一直紧跟着他的几名侍从官也连忙刹住脚步,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的回答呢?”罗德尼转过身来,用冷漠的眸子盯着这几个年轻人,“沉默不能解决问题,先生们,这不是在你们的家里,这里是黑石宫。”
“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侍从官们连忙应道,虽然罗德尼的表情还是叫他们心里极度不安,但是至少听他的语气,应该不会真的实际责罚自己等人,“请您放心,总管先生,以后我们一定会坚决谏阻阿克曼大人一切不恰当的行为,我们向您保证!”
罗德尼的目光还是很冷漠。
侍从官们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水,手却还保持着发誓的姿势,全然不敢放下来。
“好吧,我知道了,希望不要再让我失望。”罗德尼挥了挥手,示意侍从官们可以下去了,“好好坚守你们的岗位,而在这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你们对于今天这事的书面检讨,当然,要是你们想写些别的也可以。”
侍从官们哪里听不出罗德尼的潜台词,他们纷纷向这位总管告罪,然后忙不迭的赶回自己的房间,或者说,是要远离给他们极大压力的罗德尼。
默然的望着侍从官们远去,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罗德尼的眉头也逐渐皱起,他隐隐从阿克曼开炮威吓佣兵这件事上感到不对劲。
“绘画这个兴趣还是很不错的,正适合阿克曼大人这样文弱的性子。”盯着空荡荡的走廊,罗德尼自言自语道,“还是说,阿克曼大人,忽然想要画一幅描绘战争的宏伟作品,并为他的新作添上一些鲜血作为颜料吗?”
罗德尼蓦地冷笑一声,然后转过身朝走廊另一头的画室行去。
“那就让我好好欣赏一下您的作品吧,阿克曼大人。”
画室的大门被突兀的推开,但是专心作画的阿克曼却完全没有回头,已经把注意了全部集中在面前的画布上。
倒是作为模特的几名女仆感到有些惶恐,她们的眼珠转向罗德尼一侧,但是身体却一动不动,依旧在尽着自己作为模特的职责。
“抱歉,请稍等一下。”阿克曼没有抬头,依旧把全部心思放在画画上,“还有几笔就好。”
罗德尼走到距离阿克曼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好了。”阿克曼放下了画笔,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女仆们不必继续摆姿势了。
女仆们如蒙大赦,赶紧向罗德尼行了一礼,匆匆离开了画室。
罗德尼侧着脸盯着女仆们离开,直到画室的门被关上,他才转过脸,看着阿克曼说道:“阿克曼大人,听说您今天命令警备部队用魔导炮射击威吓那些佣兵,有这样的事吗?”
阿克曼正拿着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听到罗德尼的话,他放下毛巾,转过身一脸讶然的看着罗德尼。“难道总管觉得那些佣兵的行为不应该被制止吗?他们都闹到黑石宫来了,我可不想看到这帮粗鲁的家伙闯进来弄坏我们家珍贵的艺术品。”
罗德尼严肃的盯着阿克曼的脸,那眼神叫年轻的伯爵继承人觉得十分不自在。
“那您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这是在太过分了,这回你吓到的不仅是那些佣兵,连城里的那些贵族都人心惶惶——您的炮弹落在黄金区的时候,那些家伙恐怕都吓坏了。”罗德尼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是在心里,他却暗暗郁闷,为什么当初路比冈德就这样把阿克曼放在一边,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叫自己根本猜不透他的意思。
“这样啊……”阿克曼托着腮,沉思了起来,“好吧,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下一次我会注意的。”
罗德尼眯起了眼睛,虽然阿克曼在暗示他可以结束对话了,但是罗德尼却不想这样草草了事。
“既然您也意识到了那些佣兵的问题,那么请问您打算如何处理呢——现在伯爵大人不在,鲁珀特家族只能由您来主事,所以您也应该承负起一些责任,不论如何,这是您的使命。”
“像别的事情一样,都交给您处理不就好了嘛?”阿克们苦着脸,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管这事,“父亲不也是把领地的事务都托付给您的嘛,我不觉得自己能比父亲更英明,所以,还是都由您来决定吧。”
“请您担负起您的职责来。”罗德尼向前迈了一步,虽然他的表情并不如何凶恶,但是身上那股气势却压倒了阿克曼,“这是您的责任,纵然我们这些臣属可以帮您处理具体的事务,但决定都得由您来下,责任也得由您来担负,这就是领主应尽的义务,没有人可以代替。”
似乎是被罗德尼的气势吓到,阿克曼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那您有什么意见吗?我、我想我还是应该先听听您的意见。”
罗德尼仔细打量了阿克曼一番,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谏议主君也是臣子的职责,既然您想听的话,那么我就说说我的一些看法。”
“首先,决不能让事态进一步扩大,但也不能向那些佣兵低头。我们不可以支付给他们任何的赔偿,因为这并非是我们的责任,如果给了他们钱,那么鲁珀特家族的颜面又往哪里摆,别人会小瞧我们的。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让这些佣兵离开弗塔根领。”
“其次,对于您炮击威吓佣兵,以致黄金区建筑受损的问题,我认为您有必要给贵族们做出一个解释,这确实是您的不对,身为领主,决不能承认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同时也不能否认自己的过失,您应该给予受到损失的贵族赔偿,安稳他们的心。”
“最后,关于伯爵大人,我认为您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眼下我已经派出家族心腹的人去搜寻伯爵大人了,但如果迟迟没有结果,还请您及早继承伯爵之位,避免引来他人的觊觎和不必要的麻烦。搜寻伯爵大人的事,也只要交给家族心腹的人就好,如果让外来的人插手进去,恐怕反而会对我们不利。”
阿克曼认真的听着罗德尼的话,罗德尼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礼貌,没有插一句话。一直等罗德尼说完,他才开口道:“那么,我们该如何让这些佣兵离开弗塔根领呢?如果不给出让他们满意的交代的话,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请您放心,这一点,我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阿克曼联盟追问道。
而罗德尼只是板着脸看着阿克曼,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不能知道?”阿克曼皱起了眉头,明明刚才还说决定要由自己来下,可真到了关键问题上,这个老家伙又三缄其口,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叫阿克曼心里怎能不恼火,“听着,韦布,我是父亲的继承人,我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罗德尼摇了摇头,“我们现在都很担忧伯爵大人的安全,所以,还请您把心思更多的放在寻回伯爵大人的事上,这是您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至于佣兵的事……君子远庖厨,阿克曼大人,您只要有这个决心就够了,知道的太多,恐怕会动摇您的决心。”
阿克曼的嘴唇抖了两下,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发作,所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心情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阿克曼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那么,这些事务就请您多多费心,如果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再来告诉我吧。”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了画室,连刚刚画好的画也摆在一旁不顾。
“希望您能好好反省一下今天的鲁莽举动,当然,我无意为此责罚您什么。”在阿克曼离开画室前,罗德尼大声的对他说道,“您的侍从官们已经为您代受了责罚,希望您以后能引以为戒,不要做……”
“不该做的事情。”
阿克曼的脚步一顿,然后侧过半张脸来,许久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声应答,接着便匆匆离去。
罗德尼轻笑了一声,也跟着走出画室,但是在画室门口,他只是伫立着目送阿克曼远去,而没有继续跟着他。
“他最近有和什人么接触过吗?”
画室边的走廊里走出了一个灰袍人,他身上那件灰袍也绣着山羊头。
“并没有外来的人接近过阿克曼,他身边的都是黑石宫里的人,一举一动全在我们监视之中。”灰袍人答道,“上午的事情实在抱歉,我以为那些侍从官可以拦住他的……”
“哼,那些家伙?”罗德尼冷哼一声,表情十分不善,“如果她们真的有本事,我又怎么会把他们派给阿克曼做侍从官呢?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家伙废物成这样,弗塔根城里的这些贵族子弟真是享受得太过了,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不过好在目前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只是砸坏了些东西,并不要紧……。”
“并不要紧?哼——”罗德尼冷哼了一声,脸色显得很不悦,“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吗?什么事都想着好的可能,而不去做最坏的打算,你们难道没有想过,阿克曼到底为什么要特意用魔导炮去威吓那些佣兵吗?你们真当他是三岁小孩,把魔导炮当做玩具的吗?”
灰袍人微微一愣,然后低下头,语气越发的恭谨。
“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灰袍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现在阿克曼用魔导炮吓唬了那些佣兵,佣兵们也更加不可能帮助阿克曼了,而且是阿克曼自己主动这么做的,这对我们而言反倒比较轻松吧。”
“如果你的脑筋只能想到这些,,那么你还是别待在黑石宫,去城外头那些旅舍里做事去好了!”罗德尼转过脸,冰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灰袍人,“你不想想,这些佣兵是那么好解决的吗?这一炮不禁吓唬不到祂们,反而会让这些家伙更加难缠——这下子,他们和我们是彻底的死对头了,那群下贱的佣兵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事情闹大,到时候,难道我们还真的用魔导炮攻击他们不成?阿克曼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只要那群佣兵真的和我们正面对着干,那么他就有机可乘了,要是佣兵赢了,他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我们,利用佣兵的仇恨赶跑我们,然后他亲自理政,真正的把权力拿到手中。就算佣兵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也可以借此机会抬高自己的地位,毕竟现在姓鲁珀特的只有他一个,谁想控制这片领地,都给把他伺候好。不要小看这个小子,他比你更懂得如何立身。”
灰袍人似乎被罗德尼的分析给吓住了,他完全想不到这看似意外的一个举动,居然还可以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