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听说了吗?昨天有人死在了青铜区啊!”
“早上听了讲了一些,似乎也是佣兵……好像现场很惨的样子。”
“是啊!我听说,当时弗塔根城的警备官到青铜区勘察现场的时候,现场的惨状把那些见多识广的警备官们都给吓着了。所有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全部四分五裂,更为诡异的是,明明尸体碎裂程度如此严重,但是尸体身上的血迹都是凝固住的,这可是在太诡异,不会城里出现了什么邪教徒之类的角色吧?”
“不会吧!天哪,你可别吓我,要真是这样,那我还是不要继续呆在这里好了……”
“你打算回去?那这一路上花的钱不都白花出去了吗?”
“那也比丢了命好不是吗!”
“这、这倒也有道理……”
一时间,弗塔根城人心惶惶,随着这则消息的传开,滞留在弗塔根城的佣兵们越发动摇了,很多人都打算就此打道回府,只当是自己倒霉,白跑了一趟。但是,也有些人坚持认为这时鲁珀特家族的阴谋,是他们在暗地杀害冒险者和雇佣兵们,并试图以此拜托他们身上欠佣兵们的债。
佣兵的队伍开始分化,有些早已待不下去的人干脆就此离开,但也有些人继续和鲁珀特家族对抗着,不拿到赔偿就誓不罢休,而还有一些本来身上就算不得干净的人,则在这则看起来骇人的消息背后,发现了新的机遇。
从莉莉那里得知了黑羊会情报的阿诺德,这会儿想的全都是该对这个组织采取何种态度。是借机加入黑羊会,利用自己彼列眷者的身份收编他们,还是干脆把黑羊会的身份曝光,让鲁珀特家族失去对弗塔根领的合法统治权,然后自己寻机取而代之。
不论是哪种选择,阿诺德都得像走钢丝一样小心,现在他的身边除了莉莉,就没有任何其他的依仗了。
因为住在同一家旅舍的关系,即使阿诺德没有刻意和克尔苏萨一块儿行动,他们还是能够时不时的见到对方,尤其是在用餐的时候。
比起心事凝重的阿诺德,克尔苏萨就显得自在多了,他似乎真的只是来弗塔根领游玩的一样,对城里佣兵闹事毫不在意,只是整天到城市各处闲逛而已。
“哟,阿诺德。”阿诺德准备下楼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了上楼的克尔苏萨,“你今天还是待在房间里吗?那未免太没意思了吧!还是说,你更喜欢和你的小姐……嗯?”
克尔苏萨朝阿诺德挤了挤眼,那意思明白得完全不必用话语来表达。
“我的身体不太好,走到弗塔根领已经让我很疲惫了,所以这两天我希望能够好好休息一下。”阿诺德平静的看着克尔苏萨,同时也打量着对方的衣着。
明明弗塔根领气候这么炎热,但是对方始终穿着一件裹身的布袍,那不同于阿诺德的衣着,阿诺德虽然喜欢保持体面,不肯穿像莉莉那样设计风凉的皮甲,但是他也不会穿裹得身上没有任何缝隙的衣服。克尔苏萨身上的那件布袍很怪,不仅腰间用绳带扎紧了,连袖口也包得死死的,一点空隙都不留,唯有他的斜开襟的衣领留着空,可以方便克尔苏萨从布袍里面的内袋拿东西。不过虽然衣领是斜开襟,但阿诺德看到,克尔苏萨在长袍下面还穿了一件里衣,这让阿诺德更加疑惑,难道擅长冰元素魔法的法师就不会怕热吗?
“是这样吗?”克尔苏萨仔细看了看阿诺德的面孔,确实,阿诺德的脸色很苍白,似乎确实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那真是可惜啊,本来过两天我还想去黑石峰上看看,顺道邀请你们一块儿去的,如果你身体不好的话,那么就作罢了吧。”
听到克尔苏萨的话,阿诺德心思微微一动,追问道:“听说黑石峰现在很危险,连弗塔根伯爵都在黑石峰上失踪了,你确定要去那里?”
“放心,没什么危险可以要了我的命,我好歹是个法师,保命可是干我们这一行的看家本领。”克尔苏萨笑着摆了摆手,看起来真的不怎么在意黑石峰上的危险,“说不定,我还能把失踪的弗塔根伯爵找回来呢,到时候,伯爵怎么得给我一个贵族头衔吧?”
阿诺德逢迎着克尔苏萨的话笑了笑,但在心里却盘算了起来,法师的身份地位已经够高的了,克尔苏萨还会在意一个伯爵以下的贵族爵位吗?还是说,他是在谋算什么,也在觊觎弗塔根领吗?
法师领主……这倒也可能是克尔苏萨的动机。
把这一点挤在心里后,阿诺德又和克尔苏萨随意聊了几句,然后两人便分开了。
走到楼下的餐厅,阿诺德向旅舍的店主要了点鲜肉,然后就直接回房间了。
“你的魅惑,对那些黑羊会的教徒有作用吗?”阿诺德一边用鲜肉喂着碧翠丝,一边对莉莉问道,“我现在缺少一个契机,一个介入这件事的契机,如果能够控制黑羊会的教徒,哪怕只是几个低级成员,那我的计划都会有可能实施。”
“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专用的洗脑机器?”莉莉叹了口气,她觉得阿诺德似乎有些太看重魅惑这个能力了,当然,这个能力确实也很方便,“与其去魅惑黑羊会教徒,还不如去魅惑几个佣兵利用他们闹事好。想想看,佣兵们联合起来对抗黑心的领主,而你就是他们的领头人,那么只要你登高一呼,顺势推翻鲁珀特家族,整个弗塔根领就都是你的了,甚至还可以利用这个领地反攻冷山领,夺回该属于你的一切。这多棒,就和戏剧里演的一样。”
“所以说,是和戏剧里演的一样。”阿诺德皱起了眉头,手上喂碧翠丝鲜肉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这是现实,如果我想利用佣兵们夺取领地,那么这种统治权首先就不会得到皇室和其他领主们的认同,哪怕我也是贵族出身。没有合适的宣称理由,就是皇室子弟也不能随意继承一块他人家族的领地。”
莉莉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看到莉莉那一联无所谓的表情,阿诺德放下手里的肉块,走到床边上。
“告诉我,你除了知道弗塔根领中黑羊会的身份以外,是不是也和这些黑羊会教徒有联系?”阿诺德紧紧的盯着莉莉,虽然他知道莉莉绝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可该严厉的时候,阿诺德绝不会有半分留情,“既然你都告诉我黑羊会的事情了,那么其他部分就不要继续遮遮掩掩的了。”
“很遗憾,我和他们没有联系。”莉莉撇了撇嘴,看都不看阿诺德一眼,“我之前不是说了吗,黑羊会侍奉的是玛纳勃朗西,和我可没有一点关系。还是说,你又想套我的身份了?”
阿诺德张嘴,刚想说什么,外头就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突然起来的震动直接把阿诺德摔在了地上,他连忙抓着床脚,避免自己受伤,“那些佣兵真的造反了?”
莉莉第一时间就从床上跳起来,趴到窗口观察外面的情况,和阿诺德不同,莉莉还是相当敏健的。
“似乎……”莉莉的语气难得的很凝重,“被你说中了哪……”
等到晃动过去,阿诺德也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窗口,一块儿看着外头的情况。
“那是……”阿诺德目瞪口呆的看着黑石宫的方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不会相信今天所发生的事。
黑石宫城墙上的数门魔导炮对准了在黑石宫前集结示威的佣兵们,刚才的震动就源自一门魔导炮的试射。虽然没有真正朝佣兵们开炮,也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但是这一发炮弹的作用还是很巨大的,那发炮弹直接打掉了青铜区的一角,而那派场面可着实把佣兵们吓坏了,如果那发炮弹是打向队伍中央,只怕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不过,和意想中的不太一样,弗塔根城的警备部队似乎对这发炮弹也感到很吃惊,他们急急忙忙的朝黑石宫集结,简直比那些懵住了的佣兵们还要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阿诺德看着惊惶失措,乱糟糟的从黑石宫前逃离的佣兵们,深深的皱起了眉头,“鲁珀特家族为什么要这么做,哪怕只是威慑性的射击,也给佣兵们充足的造反理由了,而且,这种事情一旦传播开来,人们都会同情佣兵那一方,甚至周边的那些领主也会以此为借口介入弗塔根领的内务,毕竟鲁珀特家族是开炮了的。为什么,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鲁珀特家族为什么要这么做,黑羊会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理由啊,如果黑羊会想掩盖路比冈德死亡的事实,就应该低调行事,在自己的城市里开炮,这种事情,会迅速让弗塔根领成为焦点才对吧!”
一旁的莉莉低着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还是说……”阿诺德摸着下巴,他有了一个猜测,“黑羊会内部也不团结,弗塔根城内的黑羊会教徒,自我发生争斗了。”
“不,不是黑羊会教徒。”莉莉突然开口了,“你听说过弗塔根伯爵耐法瑞安·鲁珀特——也就是路比冈德——的儿子吗?”
阿诺德狐疑的看向莉莉。
“我没听说过这个人。耐法瑞安·鲁珀特不是恶魔吗?那他的儿子,岂不是……”
“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恶魔和人类生下的子嗣根据资质和血统的浓度,会呈现倾向人类的成长与倾向恶魔的成长。”莉莉紧紧的盯着阿诺德,眼神十分的认真,“而路比冈德的那个儿子,现在鲁珀特家族唯一的男性直系继承人阿克曼·鲁珀特,就是一个还没有觉醒,完全没能发觉自己身份的魔裔。”
“一个不知道自己真实血统的魔裔……”
阿诺德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弗塔根城的骚动,群龙无首的黑羊会,一个人类与恶魔混血的领主继承人,举止奇怪形迹可疑的法师,不合时宜的炮击……权力与利益的交织和碰撞,在这座城市里迸发出音符,并开始连贯成一首交响乐,向阿诺德奏鸣了这一切阴谋的来龙去脉。
“那么,这位阿克曼先生……今年几岁?”
“比你大一些,应该二十出头吧。”莉莉的食指点在嘴角上,双眼偏向上方,认真的回忆着,“他很少在人们面前露脸,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路比冈德似乎刻意隐藏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简直就像是圈养着他一样。不过,现在路比冈德失踪,这位可怜的先生也终于多少能够获得些许自由了吧。”
“原来如此,我要的契机……”阿诺德的双眼渐渐聚焦,野心的光芒在他眼中爆发出来,“就在这里啊——”
莉莉看着阿诺德她已经把能告诉阿诺德的东西都告诉他了,甚至连一部分不应该告诉的也告诉他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那就是阿诺德的事情,莉莉不擅长这个,也不会去帮阿诺德做这个。
“准备走吧,莉莉。”阿诺德张开袖口,让碧翠丝飞了进去,“我们该行动了。”
“什么行动?”莉莉歪着脖子,她有些好奇阿诺德到底要怎么行动。
“就是你刚才说的,”阿诺德笑了起来,那种充满野性的笑容,让莉莉终于意识到,这个少年,到底是一个天生的贵族。
“自然失去拜会一下本地的主人了,作为冷山领的继承人,来到弗塔根领,怎么可以不和当地的主人打声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