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下意识瞧眼他身旁默言站着的凤萧,见他极不友善的瞥着昏迷的安远,赶忙不着痕迹的挡在安远身前,阻了他满是寒气的视线。
好歹是朝廷的大将,平白死在凤萧手上,岂非她的罪过?
凤萧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饶是元夕心理素质极强也有些不适,朝着看热闹的穆尔问到:“寨中情形如何了,你竟跑到这处来躲清净。仪儿上山来了?”
穆尔伸个懒腰答到:“我手下人撤了七七八八,寨中没什么要紧了,左右有赵离在那儿守着,他才不肯让朝廷的兵受委屈呢,乱不成什么样子,至于容容嘛,你可得问阿箫啦,他带上山也不知引哪儿去了,我连根头发丝儿都没见着!”
“自是带去见赵离,难不成陪你看热闹。”
凤萧眼神未挪一寸,话中听着满是刺儿。
穆尔被呛得说不出一个字来,故意报复着给他添点堵,对着元夕大声道:“夕丫头,那安远细皮嫩肉的,躺在这风口处可不受了凉?这么个谪仙模样的人物,你也不看顾着些!”
“干我何事。”
元夕又是一贯的端庄温顺,语音柔柔道:“病了死了,总归是仪丫头心疼。”
愿想着酸酸凤萧,反被元夕摆了一道,穆尔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暗骂到:这两口子果真惹不得!
憋着口气道:“来呀!把地上那小子扔悬崖下边去!”
“这可是无端拿人命撒气了。”
不待穆尔手下人行动,元夕挡在他身前不挪一步:“安远可不是无名无辈的小兵,任你打杀的。这花毒怕要明早才能解,今夜你派几人将他送到清安寺附近吧,他常去那处上香,僧人都识得他,自会照料的。待他清醒,诸事已定。”
穆尔捏住话头打趣:“夕丫头这般了解他习性,想是费了不少功夫打听,细心护着也是情理之中。”
元夕不理他这话中深意,略略思索后补充道:“让哥哥陪着去吧,也安妥些。”
穆尔立刻不乐意的叉腰说到:“这是摆明不信任我了,还派阿旸监视着,是怕我让人中途对他下毒手吗?”
“是啊。”
“你!”
凤萧竟插话道:“怕你对着情敌一时激动,爱而不得再做出些让慕容仪更恼怒的事来。也算,为你考量吧。”
“是是是!我真谢你俩大恩大德!”
穆尔喘几口气平复平复心情,觉得再同这一致对外的二人呆在一起实在是不明智选择,扛上安远扭头就走,埋怨安远太重,压的他喘不过气儿来的各色话语嚷的老高,生怕别人听不出他在指桑骂槐。
绝壁这处只剩他二人,此夜绝非观景的好日子,元夕只想这快些离开,偏凤萧不急不忙,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久,没见你穿这么鲜艳的衣裳了。”
凤萧盯了她许久,最后淡淡的蹦出这么句话来。元夕满是无语,今夜这出,好歹……算个美人计吧,穿一身村妇土布衣,着实没有戏剧效应。
他却又说:“也许久没见,你有捉弄别人的闲心情了。”
“……”
“今日我带那丫头上山,才发现你二人十分相像。当年,你也是这般活泼,最好捉弄人,心肠份外的柔软,见着什么惨事也要哭一些,成日里飞扬跋扈,四处惹祸——”
“当年,你可不像今日这般话多。”
元夕冷了脸,发梢凝着些微的寒霜。
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
自她七岁救回命垂一线的凤萧,她便决定好好活着,那是她最快乐的数年,逗羊打牛,上房揭瓦,有人抢她糖葫芦就一拳打回去,再踹上几十脚,揍得亲娘都认不出来,往后再见他一次不论他手中拿的是什么,都要无比嚣张的抢过来。
那时仗着哥哥和凤萧的宠爱,胡作非为,老虎嘴里的牙也要拔下来几根,嘻嘻哈哈的平安过了数年。连长久埋在身体里毒素,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她看着哥哥越来越轻松的笑颜,带着凤萧更加肆无忌惮的“为祸一方”。
日子本也这么平淡的过了,直至三年前,那突然而至的变故,让她了解那不同寻常的身世的同时,亦恍然大悟自己身上奇毒的来源。从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世间的许多人,早已不认识什么是善良了,他们把它称之为怯懦,越是躲,越是害你至深。
算计人心,向来是个麻烦事,可若非要通过这种方法来赢回失去的东西,那她不介意这些麻烦。
天真也好,淳朴也罢,亦或是少女特有的使坏的小心思,都不如一张温和微笑的面具,最能卸下敌人的防备,最易达到自己的目的。
活着,就要实现活着的最大价值,夺取该享有的尊荣,踏平不该遭受的欺辱。那些遗落的亲情温暖,错过的健康岁月,都要折算清理明白,同让她丢失这一切的恶人,一笔笔的算清楚!
“这边花木毒性不浅,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她笑如春风,凤萧冷若冰霜。
他说:“天下间,还有你我怕的毒吗?”
说罢逆风而去,走出几步又停住,等着她一同离开。
元夕对着那漫天硕大的星辰长舒口气,脸颊笑出甜甜的漩涡,走在凤萧身前,嘴唇动了动,似是说了什么,只是夜色漆黑,风声凛冽,凤萧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说的是:自是有的,天下最毒莫过于,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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