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三娘嫁到石河子张家已有半月,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要说好,那确实比本地的大多数女人幸运,不用像她们一样,跟半个男人似的,得起早贪黑地下地忙活。
可,也就如此了,新婚夫妻间的如胶似漆,那是没有的。
张四郎此人,身高将近六尺,长得眉飞入鬓,鼻梁挺拔,下巴方正,一眼看去十分英武。但又不像他的兄长张屠户,满脸的络腮胡子。若是白皙一些,都可称得上是英俊了,即便是她那两个城里的姊夫,也根本比不上。
虽然来到此处时日尚短,与村里的女眷往来还不频繁,但靠着女人的直觉,齐三娘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她是被羡慕跟嫉妒着的。
刚开始的几天,齐三娘还有些得意,虽说是嫁给了一个粗人,但人长得好,身手更好,每日里在家中练武时,她似乎都能感受到来自别处的偷窥目光。
可随着时日的深\入,粗人的本质也越发表露出来。每一天里,天不亮就要到院中打熬筋骨,引得一阵鸡飞狗跳;然后,吃过饭就是下地种田;好不容易黄昏归来,又要去跑马;等跑完马总该回家了吧,人家又要到所谓的好兄弟那坐坐!
新婚夫妻啊,一整日里只有晚间躺到炕上才能说说话,唠唠嗑。可与这么个人,闲聊也让人恼火。早几日,刚成亲又住新房,里里外外有好多琐事,两人还能说一起去。可渐渐琐事少了,被子一盖,竟是一时无语。自己说得他不爱听,他说得自己也嫌烦,这日子过得,也就是办房事时还显得亲密些。
想到房事,齐三娘更是心苦。出嫁前红着脸,听娘亲细细说过,知道少年人最是贪欢,娘亲还怕自己年岁小、身子弱,承受不住,让自己难受就与夫君说,万不可伤了身体。
没成想,这张四郎倒还真是个体贴的!初夜过后,过了三天才又行一次。自己也是个没出息的,这才将将体会到其中之乐,就来了月事,结果可好,成婚半月才行了两回房。
想到昨晚自己含羞带怯地暗示说月事已走得干净,那张四郎也不知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竟然倒头便睡,齐三娘是真坐不住了,拿了针线笸箩,往张屠户家而去。
“嫂子在家吗?”
曹氏正在屋里给虎头擦屁股,听见声音就知道是齐三娘,就对着窗外喊道,
“在家呢,妹妹进来坐。”
齐三娘进来,看到虎头正满炕乱爬,而曹氏则在擦着炕上的臭臭,不由蹙了一下眉头,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别干站着啊,妹妹就坐炕头吧。”
曹氏擦完炕梢,冲齐三娘尴尬一笑,说道,
“虎子太皮了,一眼没照顾到,就在炕上拉了一泡,妹妹来得正好,还请稍坐片刻帮忙找看一眼,奴把这洗了就回来。”
齐三娘还能说些什么,只好笑着应了,在屋里看起光屁股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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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蛋每次放假回来只能住两个晚上,第三天一早便要被苟超送回县里,极不方便。可二蛋毕竟还小,一周五天住在蒙学已是极限,总不好把他一直丢在那里。
挥挥手里的木棍,帮大黄赶走甩不开的牛虻,不由得叹息出声,
“要是有公交就好了……”
“阿兄——”
“什么是公交,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玩你的算盘去!”
牛车将要行到官道上时,就听路旁有一人向他搭话。
“这不是石河子的赵家大郎么!”
苟超看看快步跟在车旁的中年汉子,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尴尬地笑了笑,正想开口询问,那人却已了解般地做起自我介绍。
“大郎定是不记得了,俺是下河村的王林,行三。上次俺村老刘家办喜宴,就请的大郎帮忙。大郎这做饭食的手艺可是没话说,全村老少都夸大郎做的香,都说要是谁家办事情再大郎来那就好了。”
苟超被夸得不好意思,忙指指板车,让道,
“王三兄这是要到县城去吧,快车上坐。”
王林也不推辞,小跑一步,身子向上一提,就坐到了牛车上。
“大郎也是去县城?”
扫了一眼车上的一大一小,心中有些好奇他们与赵家大郎的关系,但王林并没有问出口。
“嗯哪”
苟超指指二蛋,介绍到,
“这是舍弟。”
二蛋经常被这样介绍,已经业务熟练了,坐在车上向王林打了个千,招呼道,
“王三兄”
“哎,赵小郎长得可真精神。”
嘴里刚礼貌性地夸了一句,就听赵家大郎接着说道,
“舍弟在县里蒙学那就学,我这是送他上学去。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王三兄怎地还往县里跑?”
上蒙学?
王林这下可真是刮目相看了。县里的蒙学拢共就那几个名额,虽说真正的官宦人家不惜去,可人家那些沾亲带故的亲友,还有出得起大钱的商贾之家,几乎就把名额给占全了,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赵家竟能在那有一席之地,还真是不简单啊。
下河村的村民,还没有直接与石河子众人相交的人家,之所以请苟超,还是因为刘家人在齐家村赶礼时吃过他做的喜宴,当场在那联系相邀的。两个村子离得远,来往又不频繁,所以其接“圣令”的大名还没有传过去。
王林这次再看二蛋就不止觉得他精神这样简单了,又狠狠夸他机灵、聪慧等能想到的好词儿,才说起自己进城的目的。
“石河子许是还没接到县里的布告。昨儿下晌,衙门里来了一个官差到俺村,说是县里的工事完成的差不多了,有近一半的流民可以到各村做佃户。让各村有需求的就到县城西头的人市上,那里有官差等在那里,一次会带不少想要当佃户、短工的难民,只要双方都看对眼了,就可以领走。”
“竟有这种好事?”
苟超也正为种地的事闹心呢,家里那么多的田地,能干活的就他一人儿。梭子虽然每隔六天,能帮个一天的忙。可自己接送他二人,就要耽误差不多两天的工。
每天披晨星戴晚月地忙活,到现在也仅种了六亩多的豆地,整好了不到十五亩的闲田。自家园子里的菁苗(水稻苗)已长得老高,马上就要准备插秧;眼看就要进五月,还要准备收麦、种粟。家里养得一堆牲畜家禽,这大农忙时节也不好总托童家照看。还有张小四,一出五月就得又到军营报道,自己要送他的酒精,到现在还在设想阶段,压根没进入具体实验,不知道折腾多久才能成功。还有,家里仅剩一头猪,还得再抓一头;去年做的大酱块,算算时间也到了该泄开的时候;今年的蔬菜也只种了一部分,那些脑袋里的种田试验也没着手……
一想起这些就头大,想要找几个人来帮忙,还无处可寻,没想到这下竟是瞌睡一起,就碰上了枕头。
“可不,俺家地多,本就有些忙活不过来。也是巧了,俺兄弟三人的婆姨年前一块怀了身子,现下俱都大着肚子,不能跟着下田忙活,这不,将得了消息就往城里赶呢。”
两人一路边为县里的工作人员歌功颂德,边讨论给多少工钱,请多少人合适,很快就来到了县城。
县城西边是最开始修缮的地方,原来那些难民也多住在这边的郊外。苟超还记得初次来永宁时就住在城外的难民住所,当时还十分不舍得给两文钱的住宿费。没想到仅仅一年,自己不仅有屋有田,还攒了点钱,这会儿更是要雇人给自己种地,两厢一比还真是恍如隔世。
看咱这小日子过得,果然是穿越主角么,简直跟开挂了似的。
默默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牛车终于进了城郭。
因说道雇人就来西城的人市,那地方苟超曾经去过,就在送二蛋上学路上的不远处,于是就决定先去那里瞧瞧。
其实都用不着对那地方熟悉,在城郊的村子几乎都得到了县衙的通知,已有不少人前往人市。苟超的牛车就包裹在这样的人群里,身边到处都是谈论此事的乡音。
不提苟超他们如何察探请人雇人事宜,这边厢曹氏与齐三娘闲聊许久,终于听出几分意思,就劝道,
“知道三娘过日子是把好手,只是四郎他入了府军,是不需交租的,种的慢些也就慢些,三娘也不必太过焦急。”
“奴——”
齐三娘脱口就想说不是操心这个,好在及时住了嘴,长吐口气,才又说道,
“奴听他说了,晓得种田不太急。只是,头晌一次,下晌一次地练习骑射也就算了,他总要到军营去,这是应当;可他日日还要到那个赵家呆上半个时辰,昨晚更是不年不节地带了一身酒气回来,有这功夫还不如到田里收拾收拾,亦或是,亦或是”
“亦或是什么啊?”
看到曹氏那有些揶揄的眼神,齐三娘不由脸一红,快速地说道,
“亦或是在家整整院子,修修园子也好。”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