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行来到老妇人家,见其家徒四壁,仍还熬粥分予自己,十分感动,再三言谢。
老妇人见天色已黑,亦是留宿杉行。
杉行:“老人家,您分粥予我,晚辈已是无以为报。实是不能再留宿家中打扰您了。”
老妇人:“天色已黑,你不在我家中留宿,当如何过夜?”
杉行:“我皮实,到野地里睡觉便是。以前也经常睡到野地呢。”
老妇人:“小儿野外可久宿不得。且不说万一在野外遇到猛虎野兽,就看现今这越来越冷的天气,你宿睡野外若染了风寒,也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杉行自觉有理,便不再推脱。
第二日一早,杉行起身告辞,向老妇人问道:“老人家,还不知您如何称呼,以后若有机会定回来报答恩情。”
老妇人摆了摆手,道:“不过一碗粥食,何谈恩情。”
杉行拜谢了老妇人,在她的注视下向北方卫国方向走去了。
一连行了近十日,杉行拖着伤脚,风餐露宿,终抵达了卫国附近。又问询了多名乡村农人,杉行方才确定了殷墟大致方位,向其寻去。
这日,伴着清晨薄雾,杉行从一处树下起身继续向北前行。
而此时,他的脚下已没了任何道路,更找不到任何人畜车辙行过的痕迹,在这旷野中杉行只听得零星几声虫鸣鸟叫,他举目四望,除了几棵的枯藤古树吊立,已是没了人烟。如此,杉行心想到老妇说殷墟方圆百里没了人烟,这眼下的情景,或许说明距离北蒙越来越近了。
走不多时,一条不甚宽广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拦断了杉行去路。眼见河水潺潺,杉行暗自心想:“这一路荒无人烟,可是如何寻得船家渡河啊。”
杉行无奈只得顺着河流沿岸而下,一连又走几里去寻渡河船家。
转过一处小丘,杉行远远望见不远处有烟生起。当以为是有人家,待忙走近去看,却见是有两个衣衫褴褛的怪人正蹲坐河边,生起大火,在熬制着一罐草药似的汤水。
杉行走近问道:“请问二位,可知哪有船家可摆渡过河?”
那熬药的二人,一同看了看杉行,又一同摇了摇头。
杉行心想,兴许是着两人听不到雅言,于是想了想,又学着当年在奴隶营认识的一位卫国奴隶的口音,说道:“请问二位,可知哪里能有船渡河?”
那二人依旧摇头不懂。
杉行心想,这两人们竟然连雅言和卫语都听不懂,真是奇怪。难道是戎狄?不会啊,这中原腹地,怎么会有戎狄。或许是来路不明的野人吧。
杉行心想着正欲离开,却见其中一位野人往熬药陶罐中加入了两支骨片,而后拿着木棍继续搅拌起了汤药。
“竟是熬的骨汤的草药呢。”杉行调侃的暗自嘀咕了一句。
“是龙骨神药。”
杉行心惊。自己刚刚本是无心嘀咕,所以用了故国俚语。没想到那野人竟然听懂了,更令他惊讶的是,那搅拌着陶罐的野人也用了和他家乡话几乎一样的语法语调说了那句“是龙骨神药。”
杉行忙像他问道:“你能听懂我的家乡话?”
那两个野人同时看着杉行,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人:“你的家乡话?还是我的家乡话哩。”
杉行不解,又问:“敢问二位从何而来?”
野人大笑:“当然从殷而来。”
杉行一头雾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片刻,又问:“二位可知杉国?”
另一野人:“你若没事,就快离开吧,我们可还要熬制神药。”
杉行困惑心想,看来这两人并非杉国故人,可为何能听懂我的杉国家乡话呢。
他见两个野人也不再搭理自己,只顾得熬制汤药。便站在一旁心想看他们到底搞什么名堂。
不多时,汤药似乎熬制完成,两人将汤药倒进陶碗,趁热将一罐药汤分喝了个精光。完了,还煞有其事的念念有词,对着天空祷告了一番。
两人折腾完毕,将熬药的陶罐倒了过来,倒出了其中的药渣和那几个奇怪的骨片,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杉行本想再叫住二人问些什么,可他已被刚刚从罐中倒出的骨片吸引住了眼睛。杉行附身盯看那几个奇异的骨片。
竟刻着文字!
杉行忙捡起骨片拿在手上细看,上面确实刻着文字。但杉行只觉得这文字眼熟,却是几乎没几个认识的。
杉行知道先祖殷人的文字都是刻在乌甲骨上的,不过都只是听说,从没见过是何等模样。哪曾想,竟在这里给见得了。虽然这两支骨头刚刚被那两个怪人当做了药物来熬制,但杉行依然小心的将两支骨片捧在手上端详。
杉行望着刻在骨片上的文字不由暗暗出神,好像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被骨片上的文字带去了那个曾经的商王朝。他想着当年商人一统天下的盛况,想着数百年前曾有一位先贤或者祭祀,将一段故事或卜辞刻在这两支骨头上的情景,想着这一个个已几被遗忘字符所蕴含的不同意义。
杉行心怀着商人曾经荣耀的过往,而此刻却面对着自己祖先的文字而不能认得。想到这里杉行不禁心中暗暗感伤。
又看了一阵,杉行依稀看到骨头上刻着一个鱼的图形,自想这个字应该是鱼,周金文和商骨文关于鱼的字符总该还是没什么区别的吧。
想到此处,杉行不禁嘀咕:“你说这周王也真是的,直接用前朝文字不就成了嘛,还要改造改造,搞得连我这商人之后都不认得商人的文字了。”
“不过这个鱼字还行,没有变化,好歹算是认识了一个吧。”杉行自己正安慰着自己,想继续研究其他几个字,忽觉身后有异。
他猛的转身,只见一群穿着奇装异服,头戴羽饰,手持长矛的怪人正悄声向自己靠近。杉行被眼前这群头戴羽饰的怪人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手一抖,亦是连骨片都掉落了。
那群头戴羽饰的奇异怪人本悄声靠近杉行,但见杉行这突然的一转身发现了自己,却是霎时的突然吼叫起来。杉行只觉形势不对,本能的拔腿就跑,那群头戴羽饰怪人也不由分说,嚎叫着就追杉行。
杉行听得嚎叫心惊不已不敢回头,一路顺着河岸忍着尚未恢复的脚伤狂奔,直奔出去了半里多地,却还听得身后那群羽饰怪人在追。
“救命!”杉行这一跑,没想竟追上了刚刚熬药的两个野人,不由自主的冲他们喊了起来。
那两野人回头见杉行正被一群羽饰怪人追着,二话不说,也是撒腿就跑。
杉行见状,边跑边想,早知道不喊救命了,跑过你们两个野人不就成了,也许那些怪人追上了你们就不会追我了。
这么想着,杉行咬牙猛冲一阵。他虽然脚上有伤,但毕竟是比那熬药的两野人年轻,一个长冲刺便将两人甩在了身后。
杉行跑了一段,忽听得背后惨叫。难道那两人被杀了?他停下脚步转头向回看去,见两个熬药的野人并没有被杀,而是正被那群羽饰怪人按到在地,抓捆了起来。
杉行正要庆幸自己跑的快,却只听得一阵破风的声响。噔的一支长矛突然插到了他两腿之间的空地上。杉行吓得腿一哆嗦,也不管那里射来的长矛,扭头拔腿就继续跑了。
杉行经这一吓,顺着河岸又跑出去了几里地。这一路下来,却是终于是在河岸边寻得了一条无人小船。他脚步不停的机警回头望了望,见那群羽饰怪人一时也没有追上来,于是赶紧跳进了船里,撑起船桨便向彼岸划去。
划了几下船桨,杉行才发现,这只船的造型奇异,船首闭合成尖,又高高翘起。
他无暇理会这么多了,只顾划着船只靠向了彼岸。待到了河岸,杉行回首向来岸看去,见那些羽饰怪人确实没再追着自己,方才大大的出了一口气,疲惫的在船中暗自嘀咕:“真倒霉,没遇到那小丫头的师父不说,净是遇见些怪人。难道那老妇所说方圆百里无人烟,是没正常人。”
下船了杉行一抬头方才注意到,河流的此岸再向里走不远,就是一片密林了。
经刚刚惊险一幕,杉行不敢再像平常一样若无其事的行走,他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扒开树丛,警觉的走进林中。
随着在林中不断深入,杉行只觉的越来越茂密的林中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原本零星的虫鸣鸟叫也渐渐没了声响,甚至林中的风都停止了吹拂。杉行现在所能听到的唯一声音,便是自己走动时踏在厚厚落叶上发出的哗哗声。
越往里走,树木也变得越发稠密,杉行边走边看着那些树木心中暗想:人们都依水而生,种植田地,这商邑自然也不例外,既然开垦,当不会有如此密林才是。难道走偏了?
算了,且先走着看吧,杉行心想着埋头继续前行了一段,绕过几株老树之后,透过林中缝隙,他隐约看到了一处石屋。
“正想问路,还真巧遇到了人家!”杉行欣喜的向那石屋快走了两步,但即刻他停住了脚步,猫下腰来心想:这林中的房屋,会不会是那群怪人的屋舍?!贸然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杉行本想悄声想绕离那石屋,不过绕过几株枯树之后发现,那石屋竟已是残破不堪,连屋顶都塌倒损毁了。石砌的屋墙上爬了藤蔓,眼下时节藤蔓枯黄,远远看去,好似和石墙融为了一体。
如此破旧的石屋,想来应是没人居住了。这么想着,杉行才放开了些胆量,转而又向石屋小心走去。
直到石屋几步之外杉行才发现,这石屋竟不止一间,其后还整齐的盖有有许多。顺着这间石屋向后看去,一间间破败的石屋和残损的断墙直连绵着隐匿进了丛林深处!
心怀疑惑不安,杉行试探着走近了眼前的第一间屋舍,见屋门粗木格栅,早已腐朽剥落,他随手一推,木门一处朽断,整扇垮倒在地。
踏过木门,杉行伸头向屋内看去,见塌落的屋顶竟压着几具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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