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笑得开心,田归道押着少妇来到这里。那少妇一见武则天,吓得浑身颤抖,慌忙跪在地上。
田归道一揖道:“陛下,少妇带到。”
武则天二目直视少妇,脸上带着莫明的表情。她抢白道:“你这小媳妇,好不知理?朕远道而来,不迎接倒也罢了。见了朕转身便跑,不知是何道理?”
少妇一边叩头,一边求饶:“民……女死罪,陛……下饶命!”
武则天倍感蹊跷,她不着边际地问道:“你有何罪?朕如何不知?”
少妇战战兢兢地答道:“民女……罪恶滔天……”
武则天惊讶道:“不知到底所犯何罪?”
少妇望了武则天一眼,胆怯地哭诉道:“陛下贬牡丹,民女种牡丹,岂不滔天大罪?”
武则天茫然不知,不由嗫嚅道:“越说朕越糊涂了,牡丹绚丽夺目,让人耳目一新。朕为何贬它?”
少妇惴惴不安地答道:“那年冬天在长安,陛下不是贬了牡丹?”
武则天听了,一头的雾水。她面对众人问道:“朕贬过牡丹?”
众人不语。少妇坚持道:“陛下真的贬过,难道你记不得了?”
武则天反问道:“朕何时贬过牡丹,如何记不起?狄爱卿,你是朕的老臣,朕确实贬过牡丹?”
狄仁杰点头答道:“陛下,确有其事。”
武则天闷头苦思,仍无一丝印象。她自语道:“既然确有其事,朕如何记不得?”
狄仁杰神秘地一笑道:“有道是见怪不怪,陛下贬牡丹是醉酒后所为,当然记不得。”
武则天盯了狄仁杰一眼,不相信地问道:“狄爱卿,如此说来,朕确实贬过牡丹?”
“正是。”
“朕来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狄仁杰有心为武则天开脱,他幽默地笑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记得也罢。那时,陛下还是皇后,酒后失言所致。”
说着,狄仁杰忆起那段往事。
三九天的长安,朔风呼啸,大雪纷飞,到处白皑皑的一片。上林苑园中,万木凋零,一派萧条。这一日,武则天来到上林苑。她一路走,一路观看,只见百花枯萎,草木衰败,不禁大发雷霆。武则天索然吼道:“上林苑是让人观赏的地方,到处枯枝败叶,成何体统?狄仁杰!”
狄仁杰一揖答道:“臣在。”
武则天愤愤道:“都说你是大唐能臣,足智多谋,快让百花与本宫开放。”
狄仁杰情知不可为,又不敢当面顶撞。他一推六二五地奏道:“皇后,臣是监察御史,小小的七品官,人微言轻,怕是做不来的。若皇后下一道诏令,或许就能心想事成。”
“果然如此?”
“当然如此!”
武则天兴奋地叫道:“来人,笔墨侍候。”
狄仁杰赶紧嚷道:“皇后要书写诏令,文房四宝侍候。”
太监端来笔纸,搬来桌子。武则天援笔在手,一阵挥洒,写得龙飞凤舞。
只见诏令上写道:
明早游上苑,
火速报春知。
花需连夜发,
莫待晓风吹。
武则天写罢,头一晕就要倒下,众太监慌忙将她抬入宫中。
第二天,日上三竿,武则天正在用餐,仍是一副迷茫不清的样子。她欲去夹菜,筷子落在地上。
武则天生气地问道:“本宫筷子呢?”
宫女往地上看了一眼答道:“皇后的筷子在地上。”
武则天又问:“为何落在地上?”
宫女微微一笑:“皇后昨日多饮了几杯,酒尚未醒。”
武则天豁然开朗地问道:“原来如此,你是说本宫还醉着?”
“正是。”
武则天羞愧地讲道:“本宫说是怎么回事,前面的墙壁、窗子晃来晃去的?既是如此。暂不用餐,扶本宫回宫休息。”
“是。”
这时,一太监进门禀道:“皇后,上林苑里春风四起,百花盛开。狄仁杰在宫外候驾,请皇后前往观赏。”
武则天不禁问道:“果真如此?”
太监一揖答道:“百花争奇斗艳,园内春风浩荡,异香扑鼻,喜人得很呐!”
武则天命令道:“摆驾上林苑。”
“是。”
众人拥着武则天来到上林苑。只见园里春光明媚,百花齐放,一派莺歌燕舞的景象。武则天一边在园里走着,一边观赏春日美景。她心满意足地笑着:“开了,百花全都开了。哈哈!”
一宫女奉承道:“皇后下的诏令,百花哪敢不从?”
武则天走近牡丹站住了。只见牡丹叶枯枝干,一派萧然。她怒目而视地问道:“这不是牡丹吗?”
“正是。”
武则天问道:“为何唯独它不肯开放?”
狄仁杰如实答道:“牡丹刚正不阿,要遵时而放。”
武则天火气上涌,怒气不息地吼道:“一派胡言!既然不愿为本宫开放,要它何用?将它贬到塞北去。”
狄仁杰同情牡丹,不禁问道:“皇后,塞北冰天雪地,寒冷无比。为何将牡丹贬到塞北?”
武则天不顾一切地嚷道:“它不愿开放,本宫就随了它的心愿。塞北天寒地冻,让它永远不能开放!”
众人一怔道:“遵旨。”
狄仁杰讲罢,大笑不止。武则天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羞愧地叹道:“竟有此事?荒唐!”
狄仁杰奉承道:“此事并不荒唐。陛下酒醉,却酿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武则天狠狠瞪了狄仁杰一眼,生气地埋怨道:“狄爱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陛下,你……”
武则天责备道:“朕当时醉了,应该及时提醒才是。”
狄仁杰长叹一声道:“臣当时只是个七品官,岂敢在皇后面前多嘴?”
武则天思索片刻又道:“又不对了。”
“何错之有?”
武则天分析道:“朕是前日吃醉的酒,到第二天何能不醒?”
狄仁杰似笑非笑道:“陛下只醉了两天,醉三天、五天的大有人在。”
“胡言乱语,何人醉得那么久?”
“刘伶一醉,岂不三年?”
武则天口服心服,不再多问。她望了少妇一眼道:“是呀,看来当时朕真的醉了。”
上官婉儿插话道:“狄大人所言是实。回到宫里,陛下一睡就是三天。三天来不吃不喝,不声不响,吓煞微臣也。”
武则天玩笑道:“婉儿,你以为朕死了?”
上官婉儿慌忙阻止道:“陛下,不许胡言,这话不吉利。”
武则天疑虑忡忡地问道:“朕又想不通了,当时将牡丹贬到了塞外,它如何来到洛阳?”
少妇慌忙叩道:“这就是民妇的罪过。”
武则天闪了少妇一眼问道:“不知你何罪之有?”
少妇回忆道:“民妇是上林苑中的花工,不忍让牡丹遭此大难。就背井离乡,将它带到了洛阳。”
武则天扶起少妇安慰道:“你无罪,而是为国立下大功一件。若百花园中少了牡丹,岂非大煞风景?”
少妇这才松了一口气,仍旧不安地问道:“如此说来,陛下不怪罪小民?”
武则天朗声答道:“朕不怪罪你,还要给予重奖。凡种植牡丹的田地,可长年不纳赋税。”
“多谢陛下。”
武则天发现少妇虽然衣衫破旧,模样倒也周正。不禁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民妇翠翠。”
“家中尚有何人?”
“一家三人,还有丈夫和女儿。”
“如何只见你一人,丈夫和女儿呢?”
翠翠向远处招手,一青年带一小女孩子走来。二人跪下施礼道:“拜见陛下。”
武则天扫了二人一眼,回头问道:“这就是你的丈夫和女儿?”
“正是。”
武则天又问:“他们叫甚么名字?”
翠翠一一答道:“他叫石榴,女儿叫牡丹。”
“做何营生?”
“他原来也是上林苑的花工,如今在一起种植牡丹。”
武则天直视石榴,不由叹道:“啊,像,你就是上林苑的花工?”
“正是。”
“如今生计如何?”
说到生计,翠翠骄傲地答道:“民女不善别的营生,只会种牡丹。种植牡丹比种庄稼好啊,牡丹花可到市上去卖,牡丹根可以入药,也能卖上好价钱。”
“一共种了多少?”
“不多,也就是三五亩。”
武则天疑惑地问道:“既然收入不错,为何不多种一些?”
翠翠难为情地答道:“岂不是担心陛下降罪?”
武则天自责道:“贬牡丹是朕酒后失言,广种牡丹才是朕的期望。从今往后,凡种牡丹者,均有奖赏。婉儿,拟旨。”
“是。”
武则天一字一顿地口述道:“凡种牡丹者,常年不须纳税。”
“遵旨。”
翠翠、石榴连忙跪下。二人感激地叩道:“谢陛下恩典!”
武则天寻思道:“翠翠,如今洛阳牡丹奇缺,物以稀为贵。为了大周国,为了洛阳,你就该广种牡丹。”
石榴摇头一揖道:“陛下,能种倒是能种,可惜没有那么多的田地。”
武则天大方地问道:“给一千亩田地,可以了吧?”
狄仁杰唯恐武则天又办出荒唐事,急忙提醒道:“均田之后,田地分给了农人。陛下哪有闲地?”
武则天得意地讲道:“你这个狄仁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岂不还有皇田?”
狄仁杰赞不绝口地夸道:“陛下拿出皇田广种牡丹,真是天大的好事,可喜可贺。”
翠翠担心地问道:“陛下,如此多的田地,就怕人手不够?”
武则天一阵犯难,不由喃喃道:“这人手嘛……”
狄仁杰灵机一动,猛然叫道:“有了。”
“甚么有了?”
“人手的事,陛下不须发愁。”
“如此说来,爱卿有人?”
狄仁杰诙谐地笑道:“臣虽说无人,韩东山有人呐。”
武则天恍然大悟。她想,狄仁杰就是非同凡响。安置叫花子,一可使其衣食不愁,二有利于牡丹种植,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于是,武则天夸道:“你讲得不错,韩东山有的是人。狄爱卿。”
“臣在。”
武则天吩咐道:“人手的事就托付你了,要尽力促成此事。”
“臣遵旨。”
d看小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