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龚莉莉正在院子里侍弄牵牛花,突然听到一个女孩喊“阿姨”的声音。龚莉莉循声一看,是以前那个摘花的女孩小不点,她站在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大眼睛满含了泪水。龚莉莉停下手中的活儿,来到她面前,怜爱地问:“孩子,你咋来了?你咋哭了?”小不点一下抱住了龚莉莉的大腿,呜呜地哭出声了:“阿姨,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可是我舍不得你……”“孩子,别哭,告诉阿姨发生什么事了”,龚莉莉替她擦着眼泪。“我爸爸杀人了,蹲监狱了,我妈妈也没了工作,我们要回老家了……”小姑娘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事情的原委。龚莉莉这才明白,原来书法家协会主席京吉的死与小姑娘一家有关。龚莉莉说:“小不点,你跟阿姨走吧,到阿姨家,阿姨给你带点好吃的。”小不点正要随龚莉莉走,听到有人喊道:“雪梅,你跟妈妈回家,别再麻烦阿姨了。”龚莉莉这才注意到,那边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龚莉莉问小不点:“她是你妈妈?”脸上挂泪的小姑娘点点头。龚莉莉走近小姑娘的妈妈,这才看清她的容貌,确实长得姣美动人,而其眉宇、神态特点,好像见过的样子,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小不点的妈妈看到龚莉莉,也现出奇怪的神态,仔细打量龚莉莉的面相。龚莉莉说:“大姐,你的女儿好乖,好招人喜欢!她叫什么名字?”“我姑娘叫李孙雪梅,随我家爷们和我两个人的姓。”“你姓孙?家在哪里?”“是的,我姓孙,叫孙丽华,家在郊区。”“哎呀妈呀,原来是小华姐姐呀,我是龚莉莉,你表妹!”
孙丽华眼睛现出惊喜的神情,她马上把女孩叫过来:“雪梅,原来阿姨是亲表姨,快叫表姨。真是一家人早晚能相认啊!”雪梅挂泪的脸现出了幸福的微笑,依偎在龚莉莉的大腿上。
孙丽华说:“莉莉,我记得小的时候来你家,不是这个地方。”龚莉莉说:“原来的地方拆迁,被安排到这里了。”
龚莉莉就将孙丽华娘俩带到家里,与父母相见。父母见到孙丽华,不胜唏嘘,说自从丽华妈妈去世,来往渐阙,不想今天得以重逢。雪梅很懂事,见到两位老人不住地叫姥姥姥爷,叫得很亲热,喜得两位老人两眼眯成一条缝,赶紧给孩子找吃的。
得知孙丽华的状况之后,龚莉莉父母安慰她想开点,日子还得照常过,再想办法吧。问孙丽华有什么打算,孙丽华说先回老家待一段时间,看情况再说。两位老人说,目前状况,也只能这样了。叮嘱龚莉莉为丽华多留意一下工作的问题,有合适的单位通知丽华来城里打工。吃完晚饭以后,两位老人塞给孙丽华两千块钱,孙丽华不要,但是拗不过两位老人的执着,最终还是收下了。雪梅在两位老人脸上留下了小小的唇印,挥着小手告别了。
孙丽华走了以后,龚莉莉浮想联翩。人的命运吉凶难测,旦夕祸福无法预料。尤其红颜薄命,不是虚言。像表姐这般标致的女子,却沦落到这步田地;王晓芳,才貌双全,结果也是那样不堪;再看自己,相貌不俗,才学满腹,结果怎样呢?经过了几多的磨难,虽有男人喜欢,但是都不是发自内心,只是爱慕自己的色相而已。自己交集过数个男人,至今却还是单身一个。就是目前仍然与自己情感纠葛的白自强,不也仅仅是逢场作戏吗?和他不一定会有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想到这里,龚莉莉不禁连连叹息,吊影自怜。
龚莉莉想着想着,心中涌起很想去见王晓芳的**,便对父母说,自己去看王晓芳,如果时间晚了,就住在那里不回来了。父母知道王晓芳其人,也就放心,答应了龚莉莉。
龚莉莉打车来到王晓芳的住处。这处单元房是王晓芳与市长交好时,市长赠给她的生日礼物。王晓芳虽然与市长关系闹僵,但是市长念及以往的情义,也就没有收回住房。何况他也不需要这个房子,房子对市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他也怕王晓芳因为房子闹腾起来,局面不好收拾,对自己仕途不利。
王晓芳迎了出来。龚莉莉见王晓芳气色比上次好多了,虽然没有以前那么鲜亮,却也多了几分红润。“晓芳姐,你今天怪精神的,气色好多了。”龚莉莉说着话,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王晓芳忙着倒水。龚莉莉见茶几上摆着一本《传播学教程》,便笑着问王晓芳:“芳姐,开始研究学问了?要考研还是考博?”王晓芳端过水来,笑眯眯地说:“这岁数了,考啥?”“芳姐年龄还大?现时兴考研和考博,年龄大的多着呢。芳姐不考,看这个专业书干啥?”“你忘了,我可是记者哦,看这个有错吗?”“那倒不错。可是当记者用不到那么多的理论知识啊。”见龚莉莉大惑不解的样子,王晓芳说:“告诉你吧,我不在报社工作了,换单位了。”“去哪了?”龚莉莉瞪大了眼睛。“松江大学”,王晓芳微笑着说。“芳姐好厉害,谁的门子?”“没找啥门子,是他们新成立了传播学院,急需这方面的老师,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把我挖了去。”“芳姐的消息就是灵通,不愧为记者出身。”“哈哈,当了几年记者,也就有这点优势。”王晓芳拿起那本书,随意翻着,“他们要有媒体工作背景的,我是歪打正着,碰上了。再说,我也干够记者这一职业了,想换个活法,正好他们要人,也算老天成全我了。你知道,我现在特别讨厌男领导,正好传播学院的院长和shuji都是女的,这方面也挺合我的心意。”听王晓芳这么说,龚莉莉叹了口气:“唉,也是,不知怎么了,现在的男人多不靠谱,特别是有点权力的男人,更让人捉摸不透。”王晓芳沉默了。龚莉莉知道她对谈男人很敏感,说多了会戳到她的痛处,就停止了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王晓芳说:“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不用忙得团团转了,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时间了,可以搞点学术研究,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嗯,是好事,我们是同行了!”龚莉莉情不自禁把头靠到了王晓芳的肩上。“世界上竟会有这么巧的事”,自言自语地说。王晓芳扳起龚莉莉的头,看着她的脸说:“发生什么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够凑巧的了……”她就把自己与李孙雪梅及其一家相遇的事说给王晓芳听了。王晓芳说:“人说冥冥之中有天意,我看是有道理的。”“但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龚莉莉似乎有点担心。“我们都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莉莉不用担心”,王晓芳安慰她。
两个人聊着天,不觉已经到了深夜。王晓芳说:“天这么晚了,莉莉就别走了,在我这睡一晚,明天白天再走吧。”这话正中龚莉莉下怀,她点头答应了。
龚莉莉在睡觉前忘了关手机,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两个人还沉睡在梦乡时,手机响了,惊醒了她们。龚莉莉拿起电话一听,是中文系办公室打来的电话,通知早上八点开会,迎接新来的系主任,务必及时赶到现场。龚莉莉放下电话,骂了一句:“尽打搅姑奶奶的好梦,王八犊子!”王晓芳闭着眼含糊地问:“莉莉,是哪儿来的电话啊?这么讨人嫌?”龚莉莉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说:“唉,还能是哪儿?单位呗。换新领导了,让老师们去迎接。不搞形式主义能死啊?”王晓芳问完话,又进入了梦乡。龚莉莉慌忙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在厨房找了一块面包,喝了几口热水,聊作早餐。
龚莉莉打了车,紧赶慢赶来到单位。当她走到中文系会议室大门外时,里面传出一个人沙哑的讲话声。她小心地拽开门,悄悄找个空位坐了下来。只见一个30多岁、身材胖墩墩的男人坐在领导位置,面前摆着一个标牌,上面写着“张承业”三个字。张承业正用特有的沙哑声音起劲地白话着,没有注意到龚莉莉。龚莉莉却感到这个人在哪里见过,似乎是熟人。她仔细端详着这个人的举止和神态,忽然心里产生作呕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她的心里纷乱如麻,根本没有听清他讲些什么内容,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了,龚莉莉赶紧跑出会议室,进了厕所呕吐起来。有个女老师奇怪地看着她,关切地问:“怀孕了?几个月了?”龚莉莉没有回答,低着头跑了出去。
“真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我咋这么倒霉,竟然转到这个王八犊子手下?以后可怎么在中文系待下去啊?”龚莉莉发起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