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左的脸色微白,不见红润,但看起来气色尚算不错。幽深的眸子凝着我,唇角微微上扬,浅浅的笑意。仿佛与他隔得很远,其实却很近,没有千帆过尽的辛酸,只有终于见到他安然后的欣慰。
还好,他没有在我不知道的角落蓦然消逝;还好,他的身旁一直有她陪伴。
萧雨的眸光没有看我,只是垂在某处,安静地站在陆向左身旁。突然宁一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送你的再婚礼物,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我惊喜地看她,“是你找到他们的?”
宁一冲我眨眨眼,甚为俏皮的模样,歪着脑袋说:“可以算吧,正好就遇上了,然后你家指挥官大人派出的人找到了我,也就找到了他们。”我不由咋舌,这听起来好匪夷所思啊,世间之大,居然他们三人能在同一个地方相遇?
手上一暖,已被身旁的绿装男人给握在掌中,清冽的嗓音低低缓缓在耳旁:“敏敏,你烦忧的事,我又怎会怠慢了去,幸不辱命,赶在婚礼前一天,将他们都找到了。”
暖意上升,融进心里。手牵的这个男人,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若不是如此场景,我必定双手紧抱住他,无需对他说谢谢,因为他是我的老公,只需要紧紧拥抱就可。
“敏子......”陆向左与萧雨已到近前,眸色明浅不一。
我的目光定在陆向左脸上,问:“阿左,你......好吗?”再简单不过的问候,却如深梗在喉的灼痛。轻若的笑纹浮于他眼角,“我很好。”视线转了一圈后,他又道:“祝你们永结同心,白首不分离。”
“多谢。”子杰在旁扬声道谢,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我在旁猜度,不像是暗涛汹涌,但其中的深意我又看不明白。等陆向左的眸光再度掠转向我时,他浅笑着执起身旁萧雨的手,道:“忘了说了,我和萧雨已在一个月前结婚。”
我惊诧莫名地瞪圆了眼,到这时萧雨才抬眸凝向我,“阿左喜欢安静,所以很抱歉没有通知你们。”她的语声轻缓,没有太大的起伏,但眼中的柔意却不减半分。
惊诧过后是激动与欣喜,如果说他们结婚,就代表着陆向左终是放下对我的感情,而这个世上也再找不到比萧雨更爱他的女人,他们生活相伴很多年,能在一起再好不过了。
跨前一步,刚想询问求证,忽从他们后方飘来一道清淡如流水的声线:“简宁一,可以走了吗?”我循声而望,在刚才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有个人斜依了门而立,洇蓝色的西装,眉眼深炯,幽光熠熠,眸子看向这边,像微敛的潭水,无任何波澜。
是他在唤宁一?原谅我刚才回身时,眼球立时被他们三人夺了去,其余的人没有存放进眼底。即使有目光掠转到,也只当是宾客,可此时细看,此人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更奇怪的是,宁一居然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向那人走去,我在她身后唤:“宁一!”她脚步顿了顿,回眸看我,似想了想又回身走过来,用力环了环我的肩膀后道:“敏子,忘了对你说,祝你幸福。好了,我也得走了,婚宴就不过去了,你喝酒悠着点啊。”
肩上的暖意离去,我怔怔看着她走向了那个男人,等到近处时,男人的手环上了她的肩膀,立即眸光被他手上华泽亮闪的指环给吸引住。那指环,像是黑玉石,在其表面镶嵌了一圈灼亮的碎钻,格外引人注目。
我注意到,在他掩在西装袖口里的腕上,似乎也戴了个黑玉珠子的手链。从指环到手链,再到他这个人,无不给人一种深沉而神秘的感觉。
只见他环着宁一转了身,朝门外走去,我不由急了,宁一就要这么跟他走了?迈腿就想冲上去拦人,却被子杰拉住,他冲我摇摇头,俯身到我耳边道:“让他们走,晚点我和你解释。放心,这次她不会再失踪了。”
有了子杰的保证,虽然心定了不少,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但也容不得我多深思,小叔叔已经招呼着我们赶紧去婚宴那边,说宾客等了很久了。确实因为刚刚的停驻,时间耗去了不少,早已过了开宴的时辰。
我朝陆向左和萧雨要求道:“你们可别走。”
陆向左冲我轻摇头,微笑着应:“嗯,我们不走。”如此我才放了心,跟着子杰再次坐进婚车内,疾速往办宴的酒店赶。接而就忙碌到无闲暇半刻了,只抽空搜寻到陆向左和萧雨坐着的位置,心定了些许,就开始昏天黑地的敬酒。
缘由我身体刚刚恢复,而子杰又那样也不宜喝酒,所以基本上都由伴郎和伴娘挡酒了去。长辈桌走过了流程,终于到了平辈的桌席,可我们到了桌前,却发现陆向左和萧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余浅姑娘从两个孩子环绕里抽身,递给了我一张卡片,道:“他们刚刚离开,只说代请把这卡片转交给你。”我愣愣接过,粉红的卡片上,寥寥写着数字:敏子,要幸福。底下署名:陆向左,萧雨。而我的目光,定在的是名字旁边的那个笑脸。
记忆偏远翻飞,很多很多年前,我还懵懂地自由快活,总爱在老师布置的日记最末处,画一个鬼鬼的笑脸。眼前这个,与当年我画的,如出一辙。
山长水远多少载,原来那些被遗忘在记忆长河里的点滴,还有人替我记着。阿左,你一定明白,这个笑脸的涵义,请你,微笑着拥抱幸福吧。
“子扬,你不能喝酒。”余浅姑娘轻柔的嗓音打断我的冥思,抬眸间,就见子杰不知何时已到了许子扬身旁,端持着酒杯似要拼酒,我心口一急,低喊:“子杰,你不准喝酒!”
许子扬眉眼挑了又挑,嘴角噙着笑嘲讽:“不准?子杰,你娶的是母老虎吗?”我顿被损的面红耳赤,羞赧交加,子杰朝我瞥了眼后道:“母老虎还算不上,最多算是母狮子。不过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若若盯着你呢,有本事你敢喝一口试试?”
许子扬恼怒地瞪眼,作势举杯,却在半空中直接被余浅姑娘给拦截了去,“子杰与小敏结婚,你在这瞎起哄个什么?到底你是不是人家堂兄呢?”数落完,也不顾许子扬作何反应,就面朝我和子杰举杯,“祝你们白首到老。”说完就将杯中酒给干了,看得我豪气徒生,也要举杯,但被她按住摇头:“小敏,你要做的只需给子杰幸福就好。”
两道温煦的目光射向我们,分别来自许子扬和子杰,他们没说话,倒是原本坐在一起的一一和小唯一不干了,也要闹着干杯。小一一更是天真无邪地对我道:“婶婶,你啥时候生个妹妹呢?”我弯腰凑近他笑问:“你喜欢妹妹?”
她认真地点头,煞有介事道:“嗯,不要弟弟,唯一太烦人了。”
小唯一抗议:“我才不烦,是你烦。”
于是两个小家伙开始争吵成了一堆,最后被他们的父亲许子扬镇压。
这一次,我和子杰谁都没有醉,倒是左韬和袁珺被灌酒无数,等到婚宴结束时,袁珺酡红了脸无力地被揽在左韬怀中。我看得暗暗惊舌,推了推子杰的胳膊道:“没想到左韬的酒量是千杯不醉啊。”他朝那边看了眼,淡淡道:“左韬醉了。”
啊?醉了?“我看他样子挺清醒的啊,还能扶着袁珺离开。”
“我跟他喝过,他有多少酒量我清楚,他就是喝醉了后看不出半点异样的人,回头酒劲上来了,就要折腾了。”
眼见他们已经坐上了送客的车子,不由替他们担心,“那要不咱们亲自送他们回去?可别出了什么事的好。”却听子杰道:“敏敏,今天是咱结婚,管他们去呢。再说了,喝醉了不正好办事?也不枉我替他们牵线一场,更了了左韬的夙愿。”
呃,我发现我家子杰还不是一点半点坏的,他就是这么算计那两人的。只能无奈地对着已经远去的车子心中默念:袁珺,一路走好。
下午,我和子杰哪都没去,窝进满是喜字的新房内,摒弃了外界的联络,把手机都给关了机,免得有人再来打扰我们。晚上本有个小宴的,也被子杰给推到了明天去,更不许别人来闹洞房,他笑称要搂着老婆睡一天的觉,得来众人的嘘声。
洗漱完,换了套清爽的衣服后,他就搂着我坐在沙发里,边看着电视边在我耳旁轻声细说一些事,原来他为寻找宁一和陆向左他们,花的不光是人力物力,还有心思。
网络、电台、报刊、杂志等,一条条的寻人启事。广泛撒鱼,终究是有好心人提供线索的,私家侦探又循着那线索一路摸过去,最后在一座小城首先找到了宁一,接而发现陆向左和萧雨竟然也在那小城里。
他们为何会聚首在一座城市,找不到原因。但宁一的自由似乎受到限制,正是被那个神秘男人所掌控,没理由的,宁一对他无条件服从。这次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也是征得了那人同意,才能一起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