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里溜达了一圈,御他们觉得和城西驻军大营相比,这里确实惬意很多,至少没有城西驻军大营那种死板严肃的条条框框。或许是领军的人不同,焦育和俞寺年两人带出来的军队也拥有自己不同的风格:一个无拘无束行事出其不意,而另一个军纪严明做事有条有理。
营中的士兵对这几个新人还是很不错的,不需要刻意的套近乎,他们一上来就是自然而然的兄弟长兄弟短的,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可令人出奇的是御他们并没有反感,反倒有种宾至如归的舒坦,这可能就是南部集团军的魅力所在吧。
一说起南部集团军,这些老兵油子们个个眉飞色舞,口中有吐不完的真心话,心中有抒不完的真性情,恨不得把御他们扣下来说个三天三夜。从老兵油子们的身上,御看到了那股发自内心油然而生的自豪之情,这种强烈的集体荣誉感是做不得假的。
来这里之前,御也曾在城西大营里听其他士兵提起过南部集团军,可在他们的口中,南部集团军被批判得体无完肤,用他们的话说——这支军队军纪涣散,里面全是异类和兵痞,简直就是宁国四大集团军中的耻辱。
受流言影响,刚到这里时,御也是先入为主不看好南部集团军的,特别是在见过焦育后,御就更加不抱希望了,可转念一想不管去哪里都是当兵,军队的好坏也就无所谓了。但和老兵油子们一番谈论后,御对南部集团军又有了全新的认识,别人说的、自己耳中听到的,这些都当不得真,只有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才能真正地下一个定论。
试问一支数十年来一直镇守宁国南境,屡次挫败曲军进犯,并时有斩获的常胜之师,如果真像他人说得那般不堪,如何能取得这等功绩,宁国南境的太平局势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用一场场胜利打出来的。
“赵大哥,我们明天班师回朝吗”,御看向身边的一个老兵油子道。
赵全已经在南部集团军当了十年兵了,确实能称得上是资深老兵油子,尽管他很努力,作战也很英勇,但时至今日才混了个百将,和现在的御平级,军中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御他们那样身怀奇功,能中军夺帅的。
“差不了,我听尚渠尚将军说的”,赵全答道,紧接着他又滔滔不绝地向御他们介绍起南部集团军的辉煌历史,大有唾沫不尽话不止的意味。
忍受了赵全这一批老兵油子们的将近三个多时辰的喋喋不休,御他们终于在某个时间段寻着了机会,一溜烟儿地消失不见,害得赵全他们摇头叹息,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性子这样急躁,不好,不好啊。
唠嗑了几个时辰,刚刚脱离苦海的三人回到新分配的营帐内,也不脱鞋袜,三人倒头便睡,这一觉是相当的香甜啊,细细算来的话,这是自战后以来的第二顿美觉了。不用时刻紧绷着精神,也不用半睡半醒防备着敌人,这样的生活才是三个年轻人最想要的啊。
睡梦中的时间总是过得最快的,一直到天黑,三人才懒懒地起了床,随后又简简单单地吃了一个晚饭,三人便又急匆匆地赶回了营帐接着补觉,周围营帐内的士兵看到三人这般作息习惯,不由啧啧称奇,心道这三个人该不会是属猪的吧。
一夜过去,三人第二天早早起了床,因为今天就要拔营前往国都了,三人可不敢怠慢。不久,号角声响起,御他们开始和大部队一起整装待发。
和杨城北的旷野上,俞寺年早早地等在了那里,他的身后是数十个和杨城的中上级军官,御所熟悉的刘希、米诺赫然在列,迎着晨风,众人的衣摆被吹得咕咕作响。
“驾”,焦育策马上前,笑道:“老俞,你怎么亲自前来送行啊?”
“我怕你以后乱嚼舌根,说我这个人不懂礼节”,俞寺年难得开了一个玩笑,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冷硬生涩,倒像是责备之语。
还好焦育和俞寺年打了十多年的交道,深知他的为人,也就没往心里去,他道:“曲军这次大败,想来是不会罢休的,我走以后,你要多加小心啊,虽说南部集团军的驻地离南郡最近,可宁国南境可不止一个南郡啊,到时战火多发,我肯定是照应不到这里的。”
“你放心吧,我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重整南郡的情报系统,到时一旦南郡某处遇险,我就可以很快地集结所有南郡驻军前去支援了,这次的状况绝不会再次发生”,俞寺年斩钉截铁道,话音里透着一股血腥气,估计在焦育他们走后,南郡的官场之上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御骑在马背之上,眺望着俞寺年他们的队伍,当目光投向米诺的时候,他看见米诺调皮地朝自己眨了眨眼,御会心一笑,又看向米诺身旁的那个胖子刘希,这一看之下,他发现胖子最近憔悴了许多,标志性的大肚腩好像也小了一圈。
想想恍然,这次战争南城门被攻破两次,而这个胖子恰好是南城门防线的负责人,由不得他不殚精竭虑啊,幸好南城门最终守住了,这场仗也打赢了,不然胖子的好日子就到头喽。
这边御在观察胖子,那边焦育和俞寺年交谈结束,两人各道一声珍重之后,焦育便策马扬鞭回到了大部队之中,一声令下,全军北上,就此离开了和杨城。
沿途经过和杨城城郊的那些村庄,御初来时的那种祥和宁静、一派繁荣的景象早已不在,有的只是战争过后留下的满目疮痍,而曾经在田间劳作的农民们,此刻皆是满脸愁苦,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为的只是重建家园而已。
“乱世之中,大家皆是苦命之人啊!”御身边的一位士兵感慨道。
………………
南部集团军从和杨城出发的第七天。
“据赵全说今天正午我们就能抵达祁盛了”,小虎对御道。
祁盛是宁国的国都,也是宁国最大的城市,它位于宁国的中心腹地,交通极为便利,经由四通八达的驰道,军队可以迅速地开赴王国四方边境,就拿这次南部集团军驰援和杨城来说,由于驰道交通之便,援军在短短三天之内便赶到了战场扭转了战局。
“是吗”,姬雅的音容笑貌忽然出现在御的脑海中,她狡黠地看着自己,嘻嘻地笑着。
没有注意到御走神,小虎接着道:“大哥,你看见蒙敖大哥了吗?”
一想到自己即将见到姬雅,御不免有些小激动,看到小虎狐疑地盯着自己,御赶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蒙敖大哥这几天都在研究《玄武封镇》,只要军队一停下来歇息,他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手,怎么,你找他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长时间看不到人,有点奇怪,倒是大哥你刚才在傻笑什么?”小虎好奇道。
“没什么,没什么,是你看错了”,御连忙遮掩道。
既然大哥的小秘密不想说,小虎也懒得再刨根究底了,走到坐骑的身边,小虎轻轻抚了抚马儿的鬃毛,然后从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了一个水壶,咕噜咕噜地连灌了三大口凉水,这才觉得舒适了些。
抬头看向天空,瓦蓝瓦蓝的,阳光出奇的明媚,就是温度高了些,估计正午赶到祁盛的时候,温度会更高,“这该死的天气”,小虎低声抱怨道。
“呜呜”,军中的号角声响起,御从草地上爬了起来,身子一跃便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小虎翻身上马,和御一起汇入了大部队中。“咚咚咚”,蒙敖从远处一步一跃跑了过来,每一步落下,就像炮弹砸进了草地里,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三人中只有御和小虎是骑马的,而蒙敖则是步行,不是蒙敖不会骑马,也不是黄云厚此薄彼,而是蒙敖块头太大,军中并没有适合他的马匹。能受得住蒙敖体重的,寻常坐骑是做不到了,只有像北方草原上的火烈马或赵国的雷驹这等马型荒兽才能匹配得上蒙敖的身材。
可惜的是,宁国并不盛产这两类坐骑,每年宁国花费大量的金钱、物资才能从和自己北部边境接壤的沙陀部那里换来一小批火烈马,而且只有宁国位高权重的那批人才能分到一匹,比如焦育的坐骑赤火,它就是一匹火烈马。
至于赵国的雷驹,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了,那可是人家的战略装备啊,赵国之所以能强势打压北方草原上的苦花部,就是因为赵国的雷骑比草原上的火骑还要厉害,草原人也只能靠苍狼骑和赵国打个平手了。
和赵全预估的时间相差不远,日当正午的时候,御他们已能够依稀地看见祁盛城的轮廓了,虽然离得较远,但以御的视力,他大致可以判断出祁盛城的体量是和杨城的两倍之大,在御的眼中和杨城已是庞然大物了,可见到祁盛城的时候,御才知道自己仍旧见识少了。
“哒哒哒”,马蹄踩踏在驰道之上,由于天气干燥,扬起了大片的尘土,遮天蔽日,这还是焦育只率领数百人进城,要是驻扎在五里外的大部队也同时进城的话,那景象御简直不敢想像。
当这数百铁骑(还有在地上拼命追赶的蒙敖)临近城门之时,西边不远处也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同样是数百铁骑奔了过来,而且看样子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难道是想和御他们一同挤进城门?
勒马悬停,两股人马在即将对撞之时,还是及时地稳住了身下不安的烈马,只是现场的气氛有点诡异,两方人马不言不语,所有人都竭尽全力怒目相视,企图使自己看起来更凶狠一些。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回来述职的何火火将军啊”,焦育阴阳怪气地说道。
何火火同样位列宁国四大上将之一,是宁国西部集团军的第一把手,他素来与焦育不和,这是宁国官场上下众所周知的,其实说到底,两人并没有多大的矛盾,只是因为各自分别身为西、南集团军的首座,所以要争一个名次罢了。
宁国有四大军团:东部集团军、西部集团军、南部集团军和北部集团军。由于宁国东部是太苍山,山脉绵延漫长,地势险要,因此原川盆地的巴国要想进攻宁国实属不易,况且巴国在中原七国之中素有“龟壳”的美誉(只善防守,不善进攻),所以东部集团军的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了国都祁盛的周围,与其说是集团军还不如说是京师护卫军。
至于北部集团军,情况和东部集团军有点类似。宁国的北部是横贯东大陆的横连山,横连山的西侧与东大陆西侧的海岸线相距甚远,从而在天府平原和蒙太草原之间留出了一条极其宽阔的走廊,使得赵国为北方狼族(中原人对草原游牧民族的称呼)的进犯操碎了心。
同赵国相比,宁国就幸运多了,横连山的东侧距离太苍山太近了,近得就只剩下了一条峡谷,宁国人称这条峡谷为“一线天”,可见其地势之险峻。正是因为一线天的存在,宁国不必像赵国一样在北部边境线上驻守大量的兵力,因此北部集团军的规模也是很小的。
与上述两个集团军不同,西部集团军的地位极为重要,宁国的西部有大部分土地和赵国接壤,赵国可是号称“虎狼之国”的,民风极其彪悍,从赵国敢于和狼族硬碰硬便能得知一二,宁国西部还有一小部分土地是和吴国接壤的,不过吴国可比赵国好打发多了。
最后要说到的便是南部集团军了,宁国的南部便是曲国,曲国总体实力上和宁国半斤八两,但也相当的难缠,特别是曲国的黑甲重铠步兵,若是在平原地区相遇正面交战,宁国总是败多甚少,所以为了对付这个宿敌,南部集团军是必不可少的。
说到底,作为王国的顶梁柱,西、南两个集团军就是在争一个“宁国第一军团”的美名,可双方脸红脖子粗地争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出个结果。
回到城门这边,焦育和何火火二人针尖对麦芒,双方一直僵持不下,而他们的下属大有捋袖子就上的架势。
两方人马都不着急,比得就是耐心,谁要是先动手了,事后另一方也就有说辞了。他们是不着急,可城门边早早来此等候的传令太监却急坏了,王宫内宁王还在等着呢,自己要是把差事办砸了,小命也就没喽。
传令太监颤颤巍巍地插入了两方人马之间,带着哭腔道:“两位将军,大王还在等着呢,你们就行个方便,别再为难小的了。”
沉默片刻,焦育不快地哼了一声,领着手下的骑兵率先进入了祁盛城内,而何火火也没有阻拦,毕竟今天大王主要召见的人还是刚刚凯旋而归的焦育和他的部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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