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清灵有说有笑,红孩儿才稍稍安心。来到昆仑不过数日,他已发现自己经陷入了一种矛盾之中,这个矛盾的主体便是清灵。
当她以一个机灵可爱又有些贫嘴的小女孩形象跟随在自己身边时,他能感觉到一种数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快乐,这种快乐甚至能够让他暂时忘却自己所背负的仇恨和那已经制定周详的宏伟计划。
但是,一旦她开始心情低落,变得郁郁寡欢甚至泪眼婆娑,他的胸腔便会出现阵阵屠刀剜心般的剧烈疼痛。
就在刚才,在自己刚刚获得胜利后,他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的喜悦,便已被她拉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虽然他这一次侥幸扭转了局面,但他心知必然还会有下次。那时究竟会如何,他心中根本没有半分把握。
带着这些困扰,他与清灵一路向西而去。忽然,清灵转头抬起左臂,指着天空,一脸惊讶道:“咦,那是什么?”
循着她手臂的方向,红孩儿抬头看去,只见一条浑身透明的小龙正从南边飞来。
不用细看,他便知道那是龙女的灵龙,以前在珞珈山时就曾见过。
一见此龙,红孩儿心中疑窦顿起:这灵龙乃龙女贴身精灵,怎么会来到此处?她怎么知晓自己身在昆仑?莫非观音已经查到自己下落?
正惊异间,只见那条小龙正往自己这边飞来。清灵大为惊奇,便驻足观看。
红孩儿知这灵龙修炼的火候尚且不足,不会言语,便停住脚步,等它过来。
果然,那小龙晃晃悠悠,飞到红孩儿面前,随即便摇摇尾巴,从口中递出一封书信。红孩儿接过书信,四处观察了半晌,不见任何动静。他心中急躁,便拆开信,龙女的笔迹映入眼帘:
圣婴:
你走之后,菩萨便和惠岸师兄离开了珞珈山。听说是去南瞻部洲请二郎神帮忙寻你。我问过熊罴,他说那二郎神神通广大,对凡间动静了如指掌,你且要当心。
日前斗战胜佛孙悟空来过珞珈山,肯定也知道你逃离之事,那猴子神通广大,又与菩萨关系甚好,如若遇上,莫要与他强争。菩萨知你离去,并未动气。我想你若回来她也不会多加责罚。总之,要多加小心!
龙女
读罢上文,红孩儿得知观音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才稍稍安心。至于二郎神,他并未放心上。
但一见孙悟空三字,他却是怒从心生。一想到当年之事,红孩儿恨不得立即寻到那猴子,将他碎尸万段以雪前恨。
“师兄,谁的信呀?”清灵充满惊奇的语调将红孩儿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一个朋友。”红孩儿顺口答道。言罢,他见灵龙仍在身边,知是要索回书,便对着它说道:“不须回书,只说我已知道即可。”
那小龙闻言,又摆了摆尾巴,调转方向,往南飞去,瞬间便身影全无。
清灵见状,新奇不已,急问道:“师兄,这是哪里来的小龙?可比那梅花鹿有趣的多。”
听她言语天真,红孩儿笑道:“这是灵龙,是得道的龙经过修炼所得的真灵,它可以脱离龙体前往任何地方。你可别小看这么一条小龙,可是要经过千年修炼方可获得。”
“哦!”清灵点点头,低着脑袋若有所思。忽然,她瞪大眼睛问道:“这么说,你的朋友也是一条龙喽?”
“嗯。”红孩儿轻轻点头回应道,他的脑中闪现出龙女的身影。
见红孩儿拿着那信独自发呆,清灵心中疑惑,忍不住又问道:“他是谁啊,为何给你写信?”
“是捧珠龙女。”红孩儿淡淡答道:“没什么事。”
“捧珠龙女?”清灵忽然眨巴眨巴眼睛,露出异样的神色,喃喃道:“你是善财童子,她是捧珠龙女。倒真是青梅竹马。”
“什么善财童子!”红孩儿正心绪不宁,忽又听她提起“善财童子”,顿时心中冒火。他将信纸放入怀中,发怒道:“早跟你说过了,我再也不是什么善财童子!”
见他发火,清灵知道又惹他生气了,急忙柔声道:“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做什么善财童子了,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言罢,她忽然抿嘴低声嘟囔道:“但是这位捧珠龙女可是还在想着你呢!嗯,龙女,一定很美吧!”
红孩儿见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霎时便将火气扔到九霄云外。
虽然不再发怒,他却故意装出一脸认真的模样,说道:“当然了,她美得跟瑶池仙女差不多了。”
清灵一听,顿时像个打蔫的海棠花,完全没了平日的灵气,只嘟着嘴喃喃道:“是啊,人家可是龙女,当然是仙女了。”
听她言语中带着几分心酸,红孩儿便生怜惜之情,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再美又怎样?跟你总是没法比的,你可比那仙女好的多了。”
“你真会骗人呢。”清灵闻言,一脸的兴奋表情,却又装作不信的样子,噘嘴说道:“我怎么能跟仙女相比呢!”
红孩儿却是不解其意,板着脸说道:“仙女又怎样?神仙又如何?也不过一群披着仁义外套的妖魔而已!想当年,若不是那观音使用诡计,我自在火云洞中逍遥自在,也不会被困在南海五百年。”
“使用诡计?”清灵惊叫道:“我娘说观音菩萨是大慈大悲,专门救人苦难的,怎么会用诡计!”
“你整日里就知道‘我娘说、我娘说’,这个样子跟那龙女有何区别?”红孩儿冷冷道。
“啊?”清灵惊奇的长大了嘴巴:“我怎么会和她没有区别?她也爱说‘我娘说’吗?”
“我看也差不多了!”红孩儿没好气的说道:“她整日里就是‘菩萨说、菩萨说’,好像菩萨什么都是对的。”
“菩萨能有什么不对?我娘说······”说道此处,清灵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急忙闭口,一脸无辜的看着红孩儿。
“你娘见过观音菩萨吗?”红孩儿见她表情滑稽,心里觉得好笑,却强自忍住,刻意白了她一眼。
清灵闻言,微微皱皱眉头,却并不说话,只慢慢摇了摇头。
“我却是在珞珈山被囚了五百年。”一想起那段屈辱的时光,红孩儿的眼神中便带着一团怒火:“我怎会不知道她是好是坏!”
“她为什么要把你囚在那里?”清灵虽知他以前在珞珈山做善财童子,却从不知道他居然是被囚禁在那里。心中顿时有些同情之心。
“这个说来话长。”红孩儿本不愿多谈,可他心中偏偏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只恨那该被挫骨扬灰的泼猴。”
“泼猴?”清灵满脸惊讶,拉长了声音说道。
“是的,若让我再碰到他,一定将他千刀万剐,方解我恨。”
“他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你如此恨他?”清灵见他一脸怒气,心中不解。
红孩儿深深叹了口气,面色有些舒缓:“当年他寻观音将我囚禁,后来又欺我父母,令我父亲在灵山被囚;我母亲至今下落不明。”
说道此处,他再度咬紧牙关,恨恨的说道:“此仇不报,怎解我恨!”
“他为什么要屡次和你为难呢?”清灵不解道。
“那时我年纪尚幼,在方圆六百里的钻头号山为王,带领着数百兄弟。后来听说如来为了降服西牛贺洲各个山头,便找了个什么唐僧,借口说去西天取经,并且在五指山放出了当年闹天宫的弼马温。还放出谣言,说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一路上不知伤害了多少生灵。号山正在西行的必经之路上,见他们四处作恶,我便想教训教训那猴子。于是我变化成个小童,让那猴子背着,那猴子却将我摔死并扯断四肢。幸亏我及早元神出窍,不然便被他害死。当时我心中大怒,便将那唐僧捉到洞里。”
“噢!”清灵点头说道:“怪不得,你捉了他师父,他当然要找你麻烦。”
“若不是他到处作恶,我又怎么会捉他师父。”红孩儿愤然道。
“那后来呢?”清灵见他怒气冲冲,不敢再说什么,便低声问道。
“那猴子前来挑战,被我烟熏火烤,差点丧命。后来就去请了观音前来。那观音与他前来,却并不光明正大的与我较量。而是趁我贪玩,用个机关将我擒住,又给我套了个金箍儿,逼迫我做什么善财童子,直束缚了我五百余年。”
“嗯,原来是这样。“清灵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号山在什么地方,一定很美吧?”
“想来我也已五百余年没有去过了。当年那里虽然比不了昆仑,却也算是凡间仙境······”
一想到号山,幼年时的景象一一浮现在红孩儿眼前,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清灵听他美言不尽,也有些心驰神往。
想到自己生来还未曾离开过昆仑,清灵便晃着红孩儿的胳膊央求道:“师兄,既然号山这么美,不如我们一起去游玩如何?”
看着她一脸希冀的模样,红孩儿沉吟片刻,笑道:“我也正想去看看,反正离此也是不远,就带你去玩玩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