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和梵清惠连夜赶到无漏寺时已经是深夜,梵清惠站在寺外,却是拿出一片树叶放在嘴边,树叶发出一阵清啸之声,然后戛然而止。梵清惠带着宋缺躲入了寺外的林边。如此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梵清惠有些按捺不住,似要出去直闯入无漏寺,却被宋缺阻止。如此,再过了半柱香时间,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缓缓走来,月下,如同仙子一般如梦如幻。宋缺亦是第一次见到碧秀心,这个传闻当中的慈航静斋的圣女。
毫无疑问,碧秀心是聪慧的,至少她的眸子是一种通透,鼻梁尤为秀致,然而,碧秀心身上最能让人记住的是她无双的风姿。当真是和祝玉妍完全不同的类型呢!只是,宋缺忍不住将她二女暗暗比较,却觉得祝玉妍性情更加灵动和丰富。
“师姐……”碧秀心秀美紧蹙,暗含了深深的忧郁。
“秀心,你犹豫了……”梵清惠亦是皱了皱眉,“你说过,你不过是‘以身试魔’,莫不是你对那个大魔头动了真心。”
提到“大魔头”三个字,梵清惠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围,似乎在确定这个地方是否安全。
“他睡过去了。这几日,他的心思有些不稳。”碧秀心想起那日祝玉妍来时候的情景,心中有些难过。当她们两个同时出现的时候,看似她是胜利的那一个。但是真正能够牵动他心神的则是那个妩媚多情的女子。
梵清惠点点头,宋缺在确认石之轩不会出现后,便主动走到远处,当下也不敢大意。对于慈航静斋师姐妹之间的对话,宋缺并无意参与。
“再过五日,便是和阴癸派二十年相约之战。秀心,无论如何,你必须参加!”
碧秀心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脸似乎有点苍白,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梵清惠自然看出她的犹豫,声音也有些严厉:“到时候,师傅会出关,宁道奇道长到如今都没有现身。你同石之轩之事,江湖上已经有了传言。若是那日一战,你不出战,便是坐实了那个传言。到时候,你让我慈航静斋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哪怕,知道你的苦衷,为保师门清誉,肯定会将你逐出师门,到时,天下武林正道,将再无你立足之处。”
知道梵清惠所言句句属实,碧秀心却只是低下头去,梵清惠以为她是在看地上,却不知道碧秀心望着的是自己的小、腹。如今,那里,有一个生命正在孕育。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祝玉妍一战,她根本没有把握,而她根本就不想让这个孩子有任何的损伤。
“你莫不是……当真爱上了那个大魔头?”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梵清惠感到一阵恼怒,再加上碧秀心的反应,分明是……
“秀心……你……你好糊涂啊……你……”
“师姐!”碧秀心突然打断梵清惠,决绝道,“我明白的,到时候我会出战。必然不会让师门因为我而受到羞辱。”
她原本就是倔强的少女,梵清惠感到一丝疲惫,想到从小一起长大,跟着自己身后的小女孩,成了如今这番模样,有些难过。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你……好自为之吧……”
碧秀心自然知道梵清惠对她的关心和呵护,鼻尖一酸,却是忽然跪在了梵清惠的地上,重重地扣头,梵清惠一怔,便要扶她起来,但是碧秀心却是不理。
“师姐,秀心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事情。您听我说,之轩的魔性越来越厉害,这些日子以来,我在他身边,一日一日,我害怕,到最后我也控制不了他。师姐,您猜对了,我真的爱上他了。所以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便和他同归于尽。死也和他死在一处。”碧秀心的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哪怕和他一起赴死,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温柔地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看见她下意识的这个动作,梵清惠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师姐,可是,我唯一舍不下的是我的孩子。我怀了之轩的孩子……他日,您必然是慈航静斋的掌门人,真到了那一日,我腹中的孩子只有托付师姐了。求您不要告诉他(她)的身世,不要让天下人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石之轩!就让他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吧。这是我作为母亲,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了……”
梵清惠看着碧秀心赴死的淡然决心和那其中夹杂的温柔和痛楚,只觉鼻子一酸,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太……糊涂了……你不该爱上那个魔头……亦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师姐,之轩他太强了。我担心即便是想要和他同归于尽,最终会出现意外。而我腹中的孩儿是他的亲生骨肉,也是世间唯一能够牵绊住他的了……”碧秀心自嘲地想,其实真正能牵绊住石之轩的是祝玉妍吧,若是爱不能牵绊,便用孩子来成为他的羁绊,“所以,若是有朝一日,或许这个孩子能够改变一切。”
梵清惠心中一动,能够牵制住石之轩,真是很大的筹码。也许,有一天,可能这真的是一个契机。想到这里,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碧秀心,从小,师傅更加偏爱的便是这个师妹,她天资最高,让她当圣女,其实便是将整个慈航静斋的明天交到了她手中。然而,最终还是参不透一个“情”字,她爱石之轩,也不愿意背弃光明正义,明知和石之轩生下的孩儿将会是天下最不能容之存在,却又如此聪明地安排好了所有的后路。
当下点点头:“你起来吧,师妹,我答应你便是!”
“谢谢师姐!”
……
……
阴暗的囚室,充斥着血腥味,她的双手被铁链束缚着,远远拉扯开,衣衫凌乱,露在外面的肌肤布满了血痕。头发则全部披散开,遮住了她的脸。整个人在那里,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缓缓的,一条白色的影子倏尔出现,却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它呜咽了几声,吐出舌头舔着那伤痕,被铁链绑住的女子微微一动,她抬起头来,眸子里有一丝惊喜:“衡儿……”
小狐狸呜咽了一生,用头在她身上蹭了蹭。
“衡儿,你快离开。不要在这里!快走!”
门被推开,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那女子面色一变:“衡儿,你快走,快走!”
然而那小狐狸根本没动,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啧啧,真是一只好忠心的畜生啊!”少女清灵的声音传来,身子一掠,却已经将小白狐抓在了手中,小白狐身子一动,却是要用爪子来挠她。少女一时不防,手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戾气一闪,却是狠狠将小白狐甩开,小白狐撞在墙壁上。
“啊,衡儿!”
小白狐惨叫一声,却是倒在了地上不动,少女有些好奇地走过去,说出的话却是天真烂漫:“周忆心姐姐,你的小白狐可真是好玩哩!”
“杨令仪,你当真是天下最恶毒的女人!”周忆心对她恨极。
而这句话说完,杨令仪蓦地拔出一把匕首,一只手提起小白狐,好奇打量,另一只手用匕首晃来晃去,对周忆心的话恍若未闻:“这白狐又聪明又漂亮,这一身白毛太可爱了。我把它剖下来,作披肩好了。昆仑山那么冷,一定很暖和。”
周忆心一听,顿时急的眼眶都红了,身子不停挣扎,她从小便是伴着衡儿一起长大,从未分开,感情早已深厚如亲人,而杨令仪则轻飘飘说出这种话,怎能不让她恨极心痛。她挣扎太过强烈,连手腕再次被磨出血也没有在意。
“不准你动衡儿!不准你动她。你这个小恶魔,你才是真正的妖女!”
杨令仪撇撇嘴,眼睛忽闪忽闪的:“真是没意思,不过,让我不动它也可以。”她说完,直接走到了周忆心的面前,抬起她的头,笑颜如花,“忆心姐姐当真是一个美人儿呢。要救这只小畜生,不知道忆心姐姐可舍得这张花容月貌!”
“你!小小年纪,心肠竟然如此狠毒!”
“我师傅,娘,姐姐都是武林中有名的魔头。我自然也是个小魔头了。忆心姐姐这话说得可真没意思。”她一面说,一面将匕首贴在周忆心的面颊上,嘴角露出诡异莫测的笑,“好好玩哦。可是,谁让你要来和我争少君哥哥的啊。谁让你那么不小心遇上我,又落入我的手中的啦。真是不自量力,少君哥哥身边的女人,真是讨厌死了。”
“你……你要做什么……”
冰冷的凉意在周忆心的面颊上来回晃荡,周忆心可以感到刀尖在脸上划过的凉意,而拿着匕首的少女却偏偏不用力,笑得如同恶魔一般:“啊,划一个什么形状呢?让我想想,是雪花状,还是梅花的样子,或者一只大乌龟更好呢!”
她一面说,脸色已经带上了丝丝兴奋,因为血腥而越来越兴奋和快意。然后,眼眸一沉,手上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