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杜妍走远以后，边韶犹自在原地站了一阵，才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他那贴身侍卫楚千一直在旁边远远候着，见状忙过去，“小侯爷有什么吩咐？”
边韶垂着视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宽大的袖口，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有些慢条斯理的，“你去元家，找一趟元至，就说我要见他。”
楚千跟了他这么多年，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他是有重要的事情，当即也不多问，应了声便出去了。
楚千去得快，元至来得也快。
他见到边韶的时候，边韶正在空无一人的水上亭里坐着，看到他，边韶眉头一挑，示意他过去。
“元公子来得挺快。”
元至微微一笑，“小侯爷召见，哪敢怠慢？”
边韶轻笑，飞眉凤目间别有一股疏狂倦懒，却又给人一点无端压力，“我找你来，是大家各取所需，不必客套。”
此处是荣园，元家的地方。
亭子里除了边韶和元至，再没有旁的人。
唯一通往这水上亭的来路只有一座浮桥，楚千这会就在那浮桥口子上守着。
边韶开门见山，元至是个玲珑心肠，笑一笑也就意会了，不再拐弯抹角，“小侯爷愿意助元家一臂之力？那需要我做什么？”
边韶看他一眼，缓缓道：“我要三套帐目。”
隐约猜到边韶要的东西，元至脸色稍稍变了下，天生的一双笑眼里，稍微褪去了一些笑意，他试探着问道：“田地账目？”
边韶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元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要近五年来，元家、良家、江家三家的田地账目。”
这下子，元至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淡淡开口道：“小侯爷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我把自家的东西都交给你，不是自个把自个架在火上烤吗？且不论东西交出去，会至元家于何地，便是这事让我祖父发现，元家也不是只有我一个继承人。”
“元公子不是想改押注吗？”边韶神情半分未改，仿佛他与元至要的，只是极寻常的物事，而不是极有可能给元家带来大祸的东西。他淡淡道：“你便这么信不过你自己选的路？”
元至沉默了一下。
“我既然找了你来，便是应允了你那日之事。元公子心思缜密，自然该知道，要想另择出路，总要有点见面礼才好。杜妍是陛下的心腹，陛下着她来此，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元公子想必心知肚明。我若是你，绝不会放过这等主动同陛下“表忠”的机会，以求一个将功折过。但若元公子信不过，此事就此作罢。”
边韶说完话后，冷冷一笑，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元至面色变了又变，几多思虑过后，他最终唤住了边韶。
“小侯爷请留步。”
边韶回过头来看他，等着他的答案。
元至望着他道，极为严肃地道：“元家、良家的账目我都可以给你，但江家那边却有点麻烦，我只能把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查出来，至于怎么取，就得看小侯爷自己的本事了。”
元至此举，倒是反将了边韶一军。
他有些话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懂。
元至是个心思深的人，他和他的祖父元中丞不同，他的祖父因着元家和安国公家的关系，便把整个元家绑在了大皇女的船上。
可元至一直关注着京中的风云变幻，对大皇女此人，他一直持有保留意见。毕竟比起二皇子景抒来，大皇女景惜无论容量气度还是城府手段，似乎都差了一截。
帝王的宠爱，在帝王生前自然是无上的荣光，但若是女帝逝去，空有女帝宠爱的大皇女能走到哪一步，就值得深思了。
元至并不放心把自己乃至整个元家的未来，压在一个瞧起来就不太靠谱的景惜身上。
边韶此次前来郝洲，给了他一个契机。
边韶要他奉上见面礼，可以，但是他也得看一看，这个二皇子阵营里的中坚分子，到底有多少能耐值得他效命不是？
面对元至的刺探，边韶没有丝毫犹豫，道：“待我取到江家账目之时，便是你将元、良两家账目交予我之时。十五日为限，一日也不能多。”
见他如此，元至没再讨价还价，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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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妍和边韶那点所谓的约定，并没有瞒景邻玉。
景邻玉对此持保留态度，“你是不是赌得大了点？”
在她看来，杜妍实在没有太多的赢面。这种做法，无异于飞蛾扑火。
且她对边韶的心思，也懒得去摸，“你就是太死心眼，依我看，谢南安也好，边韶也好，都让他们去死好了。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要找就找个让自己舒心的，没必要把自己搞得不愉快。依我看，那个元至瞧起来似乎还行？”
景邻玉是个洒脱随性的，活得也是恣意张扬，杜妍倒也羡慕她这种恣意，但若感情可以如此随心所欲，世间有哪有那么多的执念存在？
“你以为你是店铺里买东西，随你挑随你拣？”
杜妍一句玩笑话回去，却让景邻玉的笑容僵了下，片刻后，她摊手无奈道，“这男人啊，有时候真不如东西。”
杜妍心想，得，自己刚刚不小心戳中这位祖宗的痛处了。饶是随性如景邻玉，也没办法随意挑拣。
“你和萧楼的事怎么样？”
景邻玉眼神跳跃了下，这一回没如往常一般，一听萧楼的名字就跳脚，反而摆摆手，“你别管我的事，把自己折腾好了再说。说实在的，我这段时间还是回去多讨讨陛下的欢心，到时候若是你惹恼了她，我还能替你求求情。”
景邻玉说话之时，虽是一脸的嫌弃，可被人真心相待，杜妍心头哪能不知。她心里微微有点泛酸，“阿玉，谢了。”
景邻玉这下子脸上的嫌弃更重了，“别给我搞这些虚的，有本事下次萧蛮子找我麻烦的时候，你帮我和他杠上。”
杜妍不由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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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自己临时更改了计划，郝洲已是风雨将起之地，杜妍不想景邻玉在此涉险，便撵了她回京去。
一同回去的，还有方峥，以及被方峥押解进京的罗晋等人。
杜妍再度提审过罗晋一次，对前一次罗晋的供词与江明远相左的地方，全都无情打压了回去，还对罗晋用了刑。
她摆出来的态度，显然是在偏帮江家。
罗晋是个硬性汉子，即便被打得体无完肤，却还是把杜妍连同叶卿、江明远等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太守叶卿一直注意着杜妍的态度，结果见这位祖宗越被骂，越笑得寒恻恻的，那笑容里的冷意，让他瞧出了些传言里这位杜少卿的阴狠之处。末了，他见这位杜少卿手一抬，一句话定了罗晋的生死。
“乱民罗晋领头作乱，蔑视王法，罪及家人。将他连同父母、妻儿、子女一并押解进京，待报陛下定论后，再行发落。”
太守叶卿看了看下面浑身是血的罗晋，再看看杜妍，暗暗揣度道，这位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据闻那丰界玉被她亲自踢进了水里，虽然救得及时，但仍然受了惊染了风寒。结果这位一天没让丰界玉缓，又把丰界玉踢回衙门里跟那堆账本锁一块去了，到现在才放出来。丰界玉那副惨状，让他都没了让人盯梢的兴致。而罗晋这回应该也是翻不了身了，杜妍那意思，是要把叛乱的帽子往对方头上扣，还罪及三族，一个不漏。
不过这位祖宗这样做，对他倒是好事，早些了结了案子，送走了他们，自己心里也能安稳些。
叶卿悬着的一颗心益发往肚子里落了点，对杜妍和边韶益发消了戒心。
而杜妍送景邻玉等人以后，才回到荣园，便发现有人在荣园门口等着她。
那模样很是富态，不是江家家主江明远是谁？
江明远这一回来，带了不少礼物，大小箱子，堆满了杜妍住处小半空间。
杜妍瞧着这些东西，拧了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江明远毕恭毕敬与她道：“江某是来与杜大人赔罪的。”
前次他把人往杜妍房里送，事后知道人被杜妍撵了出来，便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蹄上。期间他来求见过杜妍几次，但都不巧，杜妍都不在府中。他也摸不清杜妍到底是不肯见他，还是的确遇得不巧，心里头还有点担心，杜妍会与他为难。
不曾想杜妍非但没与他为难，还偏帮着江家。
投桃报李，得了消息后，他忙让人打点了厚礼，再度亲上门来赔罪来了。
“一点小事而已，江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听明江明远的来意，杜妍笑了笑，对那些礼物只字不提。江明远给跟着装傻，任礼物留在杜妍房里，离开时还邀请杜妍赏脸到他府上做客。
“过两日是小女及笄之礼，还请杜大人赏脸前来做客。”
江明远想要将杜妍这根大腿长长久久地抱下去，殊不知杜妍心里也存了别样的心思，对于他的邀约欣然应下。
这送上门的机会，她怎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