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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宿醉之后的感觉着实不好。

杜妍捂着还有些抽疼的头,从床上撑起来之时,一不小心按到了旁边一个温热柔软的躯体。

她心头咚地跳了一下。

好在同时响起的惊叫声安抚了她的情绪。

“轻点!疼!”

那是景邻玉的声音。

景大郡主跟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明显带着起床气,瞪向杜妍的美目里,那股火气简直无法忽视。

“你怎么睡我床上?”

杜妍昨晚到最后,完全喝断了片,印象里她似乎在和边韶喝酒来着,景邻玉之前不就去歇下了了吗?这会怎么会在她房里?

“是我睡在你床上,你就千恩万谢吧!”昨晚守了个只知道抱着酒坛子呵呵笑,笑得人脑仁疼的醉鬼大半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却被人一爪子活生生按醒的景邻玉,此刻的语气实在没办法好。她带着几分嫌弃地推开面前的杜妍,“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闻闻你自个身上那股味!要不是怕你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求我我也不和一个醉鬼呆一屋。”

杜妍低头看了看自个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再抬起袖子闻了闻,自个也皱了眉头,那酒味刺鼻得,连她自个都嫌弃。

抬声唤了外面伺候的下人,让人准备沐浴用的热水。之后,杜妍揉了揉眉心,将目光投向景邻玉。

她并没有漏听,景邻玉话中的别有所指。

“什么叫幸好是你睡在我床上?”

景邻玉皱眉盯着她,“昨晚的事,你一点不记得了?”

杜妍摇头,她倒是记得一些,但跟景邻玉这反应没关系。

她有种直觉,景邻玉后面说出来的话,会让她很头疼。

结果还真是那样。

景大郡主的纤纤玉指又想往她脑门上戳,“我昨晚来得迟一步,睡在你床上的人,就该是边韶了!到时候,我瞧你该怎么办!”

杜妍:“……”

————

问清楚昨晚的情形,又将自己收拾干净过后,杜妍起身出了房间。

郝洲乱民暴动一事,其实案情并不复杂。

就女帝收到的消息,和她前一次来郝洲探查的结果,加上这几日,手底下人暗中查访的一些东西,她基本能把事情拼出个大致的雏形。

郝洲这边的世族,原本以元家为首,良家次之,江家随后。但近些年来,江家动作越来越大,胃口越来越贪,已越过良家,甚至隐隐有与元家较衡之势。前一次她来郝洲之时,便已听过江家在民间的口碑,胃口大、手段狠,不给人留活路。

那领头闹事的罗晋,多半是被压迫得没了法,才领着人拼一条活路。

太守叶卿虽是父母官,但在这三家面前,也必定要受些制衡。

各地世族吞并平民土地之事,自梁朝开国至今,便没有彻底断绝过,只是事情做得漂不漂亮,过不过分而已。

郝洲这方事情闹得过大,想必与江家的过激手段脱不开干系。

这桩案子麻烦的地方,不在于要将案情断个多清楚明白,而在于如何拿到证据,将当地世族侵吞土地一事做事。

女帝要再一次扩隐,必须要师出有名,要让朝中各股势力无法可说。

而她被派来郝洲的目的,就是要将证据抓出来,当做刀子,递到女帝手里。

她原本打算慢慢来,慢慢与元、良、江三家耗,慢慢与太守叶卿拆招。

时间长些,她总能抓住他们的错漏。

可现在却不行。

她耗不起这时间。

空手回京去,她没法见女帝,更别提与女帝讲条件求恩赐。

她必须得让女帝满意。

她已打定了主意,再拼这一次,将所有的一切摊开来,拼谢南安的一丝转圜。

他曾给过她的好,她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拼尽全力来偿还。

“你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也得考虑下值不值吧?”

景邻玉对她的选择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在她看来,谢南安既已与边绮年定了婚事,要想反悔,需要付出的代价,比一开始就不答应,何止多了千倍百倍。

这简直是让谢南安去打女帝、大长公主和边侯一家的脸,如何可能?

明知道希望渺茫,却还要去赌,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阿玉,只这最后一次。我给自己一个交代。”

景邻玉担心的那些,她如何能不清楚?

她看得比谁都明白。

可放在一个人身上那么久那么久的心思,并不是说收回就能收回。

前一世的她,连试一试,争一争都没做过,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一世,她不可能再留着同样的遗憾去见阎王爷,再让他嘲弄一次,自己一辈子活得,连他罐子里的蛐蛐都不如。

她要给前一世的自己,和这一世的自己一个交代。

若赌赢了,便是最好的结局。之后的道路再艰难坎坷,她也无丝毫畏惧,她可以拼尽一切,助谢南安得偿心愿。

但若赌输了,从此后,天高海阔,斩断前尘。

谢南安于她,再不关乎阴晴风雨。

即便那种结果只要想一想,便觉得打心里疼。

杜妍本打算先去找方峥和徐达,丰界玉如今已被她丢在了州府衙门里,和那一堆陈年老账呆着。

昨日游湖的冲突过后,丰界玉必然表现得更加敷衍忿然,叶卿等人对他也会越发不警惕。

而她现在,要想办法从江家或是元家着手,拿到这三家世族的田地账簿。

没有什么,能比白纸黑字的账目更适合做证据,更能够坐实一切。

只是杜妍在去方峥房间的路上,被人截了下来。

边韶拦在她面前,“杜妍,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在景邻玉将昨晚见到的情形告诉她后,她对昨晚发生过的事情,隐约已找回了一些印象。

边韶落在她唇上的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以及他在她耳边说过的那些话,她多少记得些。

视线在边韶唇瓣上一扫而过,杜妍眉头皱得紧紧的,“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她错身要走,可她的反应落在边韶眼里,却让边韶肯定,昨晚的事情,景邻玉已经告诉她了。

边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他正色道:“我知道,莅阳郡主定然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承认我趁人之危,有点卑鄙,但我并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阿妍,纵然再说一百遍也是如此,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你对谢南安是何种心意,我对你也是一样。”

“小侯爷的心思,是不是转得太快了?当初你对我,分明厌恨得紧。这喜爱也来得太突然。”

这世间没有无缘由的爱,也没有无缘由的恨。

她对谢南安的感情,不是莫名而来。

边韶对她的心意,又怎么会莫名而转呢?

杜妍不肯信边韶说的每一个字,边韶不肯放弃,“人的感情,本就是最难把握的东西,不是吗?”

杜妍只是望着他,笑得极不以为然。

耳旁清风拂过,拂乱了某些人的一腔心事,可对于另一些人,却是清风自来不自扰。

“边韶,我不喜欢别人总对我使心机,也无意做谁逗趣的乐子。你若是想逗趣,找错了人。”

杜妍的态度在边韶的意料之中。

他轻吐了一口气,放开杜妍。

杜妍准备离开之际,他却又再度开了口。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约定,怎么样?”

杜妍头也没回,继续往前。

与虎谋皮的游戏,实在没什么意思。

“南安与绮年的婚事,离开前我并不知情。但我猜以你的个性,不会就这么作罢认输。而你要想改变这桩婚事,就必须得让陛下改主意。郝洲这桩案子,你我都清楚,陛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如这样,我替你将你想要的证据拿到手,让你有筹码与陛下求情。”

杜妍的脚步稍稍停住。

边韶见她有所意动,便趁热打铁,“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元家、江家还有良家的田地账本,我全都送到你手上。”

被人说中了心中意图,杜妍终于回了头,“这么重的筹码,你要什么?”

边韶望着她,面上少了调笑慵懒,眼里也是毅然之色,“我要一个机会。我替你将东西取到手,让你有更改谢安安婚事的筹码,谢南安若肯为了你反悔,我再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任何事情。但若谢南安不肯为了你反悔,那你也没有必要一条路走到黑,便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

若不是对面前这人的恶劣太过清楚,杜妍几乎都要以为,她昨晚醉中,他在她耳边说过的那些话,是出自真心的。

“你不敢赌,你对谢南安根本没有信心,对吗?”

杜妍迟疑间,边韶又往前逼了一步。

杜妍在他灼热得要将人烧成灰烬一般的视线里,弯唇笑了笑,“我赌。”

已被人识穿了底牌。不管边韶真正要的是什么,她都赌。

把事情困在一个赌约里,比任他在背后捣鬼好得多。

“不过不管他怎么选,若半个月后,你没能把三家的账本送到我手上,那便请小侯爷带了人自个回京去,莫要干扰我做事。”

这期间,她便去动叶卿的主意!

“一言为定。”边韶一口应下。

杜妍笑笑,“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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