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夏北疆出发,越过五百里沙漠瀚海,就到了南苑游骑的疆域。只是今年的暴雪千年不遇,已经把整个北荒完全变成了一个纯净的雪场。天地之间,除了雪还是雪,自然也就没有了往日南苑草原上,牛羊成群的景致。
大王子脱脱,带着自己剩下的四万多南征粮骑残部,就在这样暴雪交加的荒原上赶路。只是当下他的脸色,比阴霾的天空还要阴沉——南征粮骑在他手上损失了将近万把人,又因为一时贪心,最后险些被常破虏的常胜军拖死在大夏北疆里。
虽然最终得以逃脱,但那些之前虏来的粮草辎重,还有大夏的男丁,少女,也都在最后一战中死伤、逃离,消耗殆尽。这让脱脱恨不得再杀回大夏,和常破虏拼个你死我活。
白骨上师为了保住他自己俘虏的那百名处子之身,以不宜过度消耗手上的实力为由,劝脱脱尽快北返,整顿后方。
而铁箭塔克和其他几位万夫长们,心系北荒家中的雪灾,力劝脱脱带着残存的一些口粮,尽快北还,以免家中的那些妇孺遭受无妄天灾。
这样的抉择,让一向性子火爆的脱脱心中无奈,却也只得依着大家的意思,北还家乡。
可是脱脱的大队又带着不少辎重,进入雪地后,行动更加缓慢,大王子看着毫无斗志以及不断倒下的人马,难免心烦意乱,时不时就会拿身边看不惯的随从鞭笞泄愤。
塔克却又有他自己的担心。他不仅仅是哈苏亚里最好的箭手,更是被草原雄主良木哈看中的眼线,良木哈这次力排众议,把几乎所有的精锐交给大王子脱脱,除了因为被窝别台的不争气给气的发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塔克在,良木哈就觉得心中有底。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只痴迷于箭术的草原神箭手,其实还是良木哈的眼线。就连一向行事谨慎的白骨上师,都没有特别留意这位号称是大王子脱脱的卫队长。
但是,塔克却借着护卫长的身份,一开始就留意到这位行事诡异的白骨上师。因为这位所谓的上师,靠着在大王子脱脱面前施展妖术进行蛊惑,更是常常在自己的帐子里,行一些不轨之事。
塔克派去的探子回报,虽然不知道白骨上师在自己的营帐里搞些什么名堂,但是眼见着他会从俘虏里挑出一些年轻貌美的大夏女子,在帐子里不知搞些什么阴损之事,那些被挑中的女子,自此人间蒸发,尸骨无存。
“那几个良木哈大王派来的金帐使者,大概也是被上师这么处理掉的。”打探的兄弟们给塔克带来了这样的结论。
塔克曾经私下里旁敲侧击的提醒过脱脱,“我们游骑先祖立国时就定过戒条,游骑勇士,靠快马和刀剑征服天下,倘若又行蛊习巫之人,杀无赦。”
脱脱却满足在乎的大手一挥,“唉,祖先的规矩我当然记得,只是塔克你也不能太过敏感了,这上师身上有些本事,我刚好可以用到,放心,在我手上,他是不敢有不轨之心的。”
塔克知道按照大王子的脾气,倘若执意相劝,势必会导致物极必反的效果,到那时,只怕自己这颗项上人头,都会被大王子给砍了,当成是讨好上师的礼物。
大军磕磕绊绊之下,终于也抵近了塔尔加的部落,大王子特地约了上师,到帐子里来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上师,这次我们南征粮骑只带这些粮食返回可算成功?”
“这个要看大王子怎么想了,大王子这一番神勇,把大夏北疆搅得地覆天翻,不仅缴获了不少粮草细软,还接连攻下五城,这样的战绩已经可以媲美游骑开国后的任何一个将军了。”
这番马屁拍的并不张扬,大王子很是受用,但是他真正的用意却不是只为这几句恭维之词,
“我们此番南征,主要是为了筹粮,可是你也看到了,城,我们虽然攻下五个,也曾经搜捕万担精粮,可是如今被阴险的大夏暗算下来,粮不足五千担,人马也损失不少,这个,只怕很难向父王交差。”
事到如今,大王子还依旧在上师面前做戏,白骨上师虽然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又不好拆穿,只得谦恭的请教,
“那依着大王子的谋略,我们该如何是好。”
“南征粮骑,原本就是不分南北苑的联军,不分彼此,南苑征粮骑早早的就逃回咱们北荒,留下我这北苑粮骑拖住了大夏的追兵,上师你看这……”
上师捋着三绺山羊胡,微笑不语,实则心中暗自叫骂,“都喜欢把贪婪之心比作兽欲,可这人类贪心起来,比野兽要无耻许多,想抢便抢了,还要为自己的贪婪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看上师并不说话,脱脱只好自己接下去,“刚好就要路过南苑的塔尔加了,我打算和南苑的领队,昭瑾郡主商量一下,把现在的收获重新统计一下,然后按照各自的出兵比例分割。”
上师依旧眯缝着眼睛,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站着的塔克忍不住插嘴道,“大王子,万万不可,我们的征粮勉强应该可以过冬,但若是去塔尔加那里抢粮,我北荒游骑只怕会分崩离析,那大王一生征战,好不容易建起的北荒游骑,又会因为失和,被大夏逐个击破。”
“你一个舞刀弄棒的匹夫之勇,怎么能看透天下大势?”塔克尽量不去惹大王子脱脱,而且大王子也看重塔克的神箭之术在军中的威望,尽量把话说的委婉些,但还是提醒塔克要明白尊卑之位。
直到此时,白骨上师才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怡然自得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大王子所言极是,游骑国本就是同气连枝,大王子也是念及同胞之谊才独自承担起断后之责,放任南苑游骑先行返回的。”
这回脱脱终于满意点了点头,冲着其他众人说,“白骨上师所言极是,我们应该本着一奶同胞的情谊,与南苑相亲相爱,只留些钱粮,替他们断后一事,自是我们北苑精骑义不容辞的责任。”
塔克再劝无果,眼见着脱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就放弃了说服大王子放弃从塔尔加手中再征粮草的念头。
脱脱的使者到达塔尔加的时候,窝别台刚被哲木申软件在官驿中两天,还没有来得及见昭瑾好好谈谈。
昭瑾似乎也不再急于为父亲寻仇,竟然一直把窝别台晾着,只是加强了看护驿馆的守卫。
哲木申见到了来自大王子的使者,顿时感觉事态严重,第一时间就向昭瑾大王汇报。
昭瑾有些不解,想要请教舅舅哲木申为何如此紧张。
这位一心辅佐昭瑾的老者,借此机会再次教化起他一手扶植起来的新任南苑大王,
“大王,他们兄弟二人先后来到我们营地,并且互相不知对方的行踪,说明二人已经开始心生芥蒂。二王子说是想要借些粮草,给哈苏亚部已经断粮的子民续命。这个应该不假,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冒死前来寻求帮助。而大王子的心思就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按理说,他不应该想不到哈苏要的境况,而且那里还有他的父王和母后,他却没有带着辎重直接返回北苑,而是取道我们南苑塔尔加部。这里面只怕会有猫腻。”
哲木申分析的头头是道,昭瑾也终于明白哲木申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兄弟骨肉相残,只希望不会殃及池鱼就好。”
“他们乐意狗咬狗,那就让他们咬去好了,只是别让他们知道彼此都在我们塔尔加的营地里就好。”昭瑾很快就找的症结所在。
但是哲木申不得不提醒昭瑾,“大王子的特使,带着大王子特殊的口信,我们直接拒绝不太好。”
于是,昭瑾只好召见大王子的使者,耐着性子听听他的说法到底是怎样的。
“口信中的消息,大王子希望能从南苑这里借粮1000担,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哦?你们的人马比我们多了快一倍,征粮的时间也拖得比我们长了将近个把月,怎么此时回来,却还要从我们南苑粮骑军中抢夺粮食?”
使者的傲慢,让昭瑾心生不满,脱脱大言不惭的提出这种无耻要求,更是昭瑾难以接受的,但看一旁的哲木申使劲的在给自己使眼色,这才强压心头的怒火,等使者说完了他的口信,昭瑾用一句“我再想想。”搪塞过去。
脱脱的兵马,已经在距离塔尔加部落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但是他耗不起时间,毕竟行军打仗的消耗,要比平日里多消耗许多。
脱脱原以为南苑会因为自己提的条件,和自己讨价还价的谈判一番。哪知,使者被赶回来后,塔尔加部落的大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脱脱不知道南苑部落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实在等候不及,就带着上师和塔克,准备亲自登门拜访。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个亲兄弟窝别台,此刻也被软禁在塔尔加营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