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日清晨,枫兰阁里,只见一名丫鬟抓耳挠腮,一张清秀的脸硬是被皱成了苦瓜脸。
眨了眨双眸,看向窗外已然乏白的天空,忽而,哀怨的眸光直直射向床上睡得好梦正憨的人儿,一阵挤眉弄眼,煞是古怪。
突然,被中人儿翻了个身,睁开眼,楞楞的看着檀木床顶。
瑾儿一喜,拿着手中帕子,迎了上去,“小姐醒了?可是要起?”
人儿揉了揉双眸,竟是难得的未赖床,轻轻‘嗯’了声,揭了薄被,露出雪白的亵衣亵裤,径直下了床。
直视着自个儿穿衣的小姐,瑾儿愣了愣,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竟是被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砸吧了下嘴巴,见小姐准备把内衫穿在外面,忙一把上前,助她整理着衣衫,时不时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人儿,想问又不敢问,憋得好是辛苦。
接过瑾儿手中的帕子,洗漱好的叶玲惜,斜倪了一眼纠结的瑾儿,眸中笑意闪过,臭丫头,憋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再如昨日那般没义气。枫兰阁外的假山上,斜靠着一身浅蓝衣袍的修长身形,只见他左腿曲起,眼眸半眯,嘴角弧度更是轻微扬起,淡淡询问自那双紧抿的薄唇溢出,“如何?”
来人弓了弓身子,犹犹豫豫,“禀公子,不太安宁……”
“哦?”闻言,男子挑了挑眉。
“二皇…”‘子’字还未吐出,便被男子厉眼一瞪,忙改了口,“二公子趁您不在,在朝中大肆笼络臣子,眼下,先前支持公子的一大部分人,不是被二公子利诱,就是被他威逼,如今,怕是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像是早已料到,男子轻轻一笑,“呵,他没阻止?”
来人自然知道男子所指的‘他’是谁,摇了摇头,“圣……呃…那位像是不知此事。”暗暗惊了身冷汗,他可不敢对着‘他’如此不敬,就算不唤尊称,也万不敢直呼‘他’字。
男子冷哼一声,“你回去吧。”不知此事?他只怕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折腾吧?
“那……”
“静观其变,必要的时候助他一把。”爬得更高,才能摔的更惨,不是吗?
来人一听,应了是,随即人影一闪,便没了踪影。
男子瞧着不远处抖动的花丛,隐去眸里的狠厉,轻笑道,“还不出来?”
花丛里,正扯着衣裙尾端的叶玲惜身子一颤,“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吗?”说罢,郁闷的又扯了扯,瞬间一声极轻的‘撕拉’传来,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不敢再扯了。
闻言,良辰佑一愣,挪步走了过去,剥开紧密的花丛,赫然迎上一双无奈中带丝愤怒的大眼,霎时,‘噗嗤’一笑。
叶玲惜白眼一翻,“笑屁啊,还不快帮帮忙!”
良辰佑笑意不减,身子倒是弯了下去,伸出大手准备解开那缠绕着花枝的衣裙,解了半天,仍不见丝毫脱落,一时不耐,正欲强行扯掉,却见人儿横眉竖脸瞪着他,忙忍下冲动,与那薄薄衣料继续奋斗着。
斜眼倪着他那认真的俊逸侧脸,眨了眨亮若黑宝石的大眼,“诶,你是皇子啊?”
浅浅一笑,辰佑仍自顾解着衣裙,全无丝毫被听到秘密的恼怒,“辰佑不知,小姐竟还有偷听的喜好?”
叶铃惜瘪了瘪嘴,好不郁闷,“你以为我想听啊?若不是你偏选在我院门口,我如何能听得到?又如何能怕被你发现我在这儿,而故意躲在花丛里?还被花枝缠住了衣裙?”说罢,斜了眼已然解开的衣裙。倒不是她舍不得这件才穿的新裙子,实在是这般出去,委实不妥,所以才半天未动。
解开了衣裙,大手抚平衣裙上的褶皱,听着她满腹抱怨的话语,抬眸扫了扫不远处的门匾,可不是她的枫兰阁麽。摇头笑了笑,选这儿不过是图这儿清净,无人打扰,且有假山遮掩,不料竟会碰到欲出门的她。
见他只盯着门匾不语,叶铃惜起身,搙了搙微乱的头发,又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下次选地儿,选个好点的。这假山虽隐得了形,可隐不了声。”说罢,也不看他,转身便走。
良辰佑狭长的窄眸紧紧凝视着人儿离去的背影,耳边回荡着她的话,不禁哑然失笑。她虽将他们的话听了去,却又不曾多加询问,只是隐晦的提醒他,她不问,不代表别人若听到会不会猜疑。
因着她这一翻插曲,方才低落的情绪也缓了些。收回凝视的目光,正欲转身回去,却见树枝上缠绕着些许乌黑发丝,心念一动,拾了发丝,细细缠绕起来,掏出随身携带的荷包,装了进去。
徒步悠闲的叶铃惜细细回想方才那两人的对话,柳眉是紧了又紧,皇子?哪个国的皇子?还有,既是皇子,又何故来这儿将军府当什么鸟夫子?难不成只为了来祸害于她。摇了摇头,小脸皱成了一坨,这群夫子,怕是没有一个省油的!
“小姐,您去哪儿?”瑾儿气喘吁吁,小脸乏红,像是一路跑来。
被瑾儿打断了思绪,叶玲惜摸了摸鼻子,索性不想了。“怎么?是不是爹爹又找我干嘛了?”
瑾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这点头又摇头,是几个意思?”
“奴婢点头是的确是将军找你,摇头是不是将军找你有事。”
皱了皱眉,“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讲完?”说一半留一半,这不存心折腾人嘛!
瑾儿暗暗嘀咕:‘奴婢倒是想说来着,是您一直打断奴婢的话嘛!’
“你说什么?”柳眉一挑,这丫头,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没!嘿嘿……没说什么!”
叶玲惜白了她一眼,抬步离去。
瑾儿一楞,瞅着已然走远的叶玲惜,忙疾步追了过去,“小姐!等等我诶!”——
“你说什么?太子来了?”叶玲惜猛的一个急刹车,转身对着方才吐出雷死人不偿命话语的瑾儿一脸急切。
掏了掏快被震聋的耳朵,这小姐与将军可真像,连吼人的嗓门都一样,大的吓人!当然,这话打死她,她也不敢说出来。轻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疑惑,“小姐,您忘了,昨个儿夫人有交代过你的啊?”
交代?什么时候?
细细回想,小脸顿时一白,貌似,可能,好像是昨晚她快入睡的时候,娘亲似乎有进屋来对着她说过些什么,只是她实在困得不行,模模糊糊应了她,便沉沉睡去。
看着小姐那副震楞的模样,瑾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小姐定是全然不记得夫人说过些什么。
“先别管夫人和您交代过什么了,还是解决现下的问题比较重要……”
一听这话,叶铃惜柳眉蹙的更紧了,太阳穴更是一跳一跳,疼的要命。有股不好的感觉蹭蹭的从脚底冒了上来。果然,还未细想,便听瑾儿一脸讨好,“那个…方才忘了告诉小姐,夫人一大清早便去礼佛去了。”
心底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那我爹爹呢?”
好不尴尬的看着一脸黑包公的小姐,瑾儿挪了挪步伐,往后退了退,越发显得尴尬,“呵…呵呵…将军也陪着夫人去了!”
“婵相寺离这儿很远吗?”她就说怎么一大清早起来,眼皮便直跳,敢情是没好事发生。
吞了吞口水,“不…不远,也就半个时辰。”
“那需要两人一起去?”
“那个…夫人这不怕……”
“得了,你与他们一丘之貉。”摆了摆小手,打断了瑾儿的解释,眼下,实在是没心情听她说下去。
瑾儿扁了扁嘴,闭了口,不敢多说。
“小姐,太子已到府门口了。”闻言,叶玲惜才淡些的怒火‘蹭’的一下冒了上来,转身眯着眼死死瞪着传话的家仆,随即眼狠狠一闭,深呼了一口气,一挥衣袖,往门口走去。
家仆被瞪的不明所以,抬眸看着一脸尴尬的瑾儿,好生不解。
瑾儿眨了眨眸,弯眉笑得有牙没眼,“那个,小姐心情不好,呵呵…你莫怪,莫怪。”说罢,唯恐家仆会问些什么她答不上来的话,一把绕过家仆,往叶玲惜方向小跑过去。也不知小姐小小的身子,怎么走路就这么快,害她总是得小跑着才能追到她。眼见小姐到了大门口,却转头毫不犹豫的向后门而去,顿时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颤巍巍的跟了上去,懦懦唤道,“小姐……”
“闭嘴!你若再开口,我便把你卖到四季如春里去!”知道她要说什么,叶玲惜先一步开口,成功的堵住了她的嘴。
闻言,瑾儿小脸一白,双手死死捂住小嘴,唯恐泄露了什么音符出来。要知道,四季如春可是镇里最大的妓院,她若被卖进去,这一生也就完了。然而她哪知,叶铃惜不过也就唬唬她,哪能当真把她卖到那火坑里去。
见此,叶玲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任由她继续在后面跟着,自个儿仍自顾向后门走去。
紧随着小姐不急不慢的碎步,瑾儿急得额头出了一身冷汗,却又不敢说什么,心中呼喊,这次,老爷回来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呜呜…小姐这可是在公然藐视太子哇,而她却是在助纣为虐。越是如此想瑾儿心中便越慌,越慌便越怕,急得白了一张小脸。
待走到后门口,叶玲惜突然停住前进的步伐,转身看着一脸惨白的瑾儿,笑得一脸灿烂,“瑾儿,你说藐视太子,该当何罪?嗯…是轻则五十军棍,还是重则……”说罢,用手在脖子处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小…小姐…”瑾儿本就怕得不行,闻言,更是吓得身子一颤,哆嗦的软了脚,竟是一把跪在了地上。
叶玲惜笑的有牙没眼,拉起她,安慰着,“当然啦,小姐我是不会让你如此的。”
被搀扶着站起身的瑾儿心一松,不料却听那张小嘴又道:“不过……”
瞬间又提起了一颗心,紧张不已,“不过什么?”
见鱼儿已上钩,叶玲惜狡点的双眸紧紧锁着她,食指勾了勾。
瑾儿连忙附耳过去,叶玲惜便在她耳边一阵嘀咕,只见瑾儿眉头紧了又紧,最后终是一脸纠结,“小姐,这样可行吗?”
“当然!”叶铃惜说得是一脸笃定,瑾儿却是扁着嘴,一脸郁闷。
叶铃惜又眨了眨那双狡点的双眸,转了身形,向后挥了挥手,“瑾儿要加油哦!小姐相信你一定行的!”
满是纠结的瞅着远走的小身影,见她独自出了后门,急问出声,“小姐!您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没有太子在的地方。”
皱了皱眉,一脸不解,“那是哪里?”呜呜,她也想去呀!
轻声笑了笑,“你方才避之不及的地方。”说完,不再搭理瑾儿,渡步走了出去。
徒留原地的瑾儿思索着叶铃惜的话,嗯…,避之不及的地方?那会是哪儿?随即像是想到什么,惊恐的瞪大了瞳眸,脑海中‘四季如春’四字一闪而过,哆嗦着双唇,白了一张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