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太后宫宴。
宫中宫妃悉数过去,本来小锦儿是不打算过去的,但是太后宫中来请了几次。
朝晖瞧着皇叔怀里的小宠物,冷冷地说:“怕那个妖妇作甚!”
小锦儿一下子炸毛了有木有?
身子跳下自家主人的身子,哼了一声:“谁不敢去了!”
慕容夜忍着笑,吩咐安海跟着。
朝晖自然也去了,两个小少女一白一红地走进落霞宫正殿内。
太后坐在主位上,身旁坐着贤贵妃,再下去一些是明妃。
贤贵妃正说话,看到锦儿,微微一笑:“长公主请坐。”
她自动地站了起来,由着宫人扶着坐到了下面的位子上。
这样,她的位子比明妃都不如。
明妃坐在那里,有些进退不得!
锦儿哪里在乎这个,冲着贤贵妃笑笑,拉着朝晖:“我和她坐在下面就成了!”
朝晖哼了一声:“我可不敢和长公主平起平坐。”
小少女瞪着她,朝晖自然也不会客气,瞪着回来!
最后,锦儿气呼呼地坐了上去,对着太后那个老妖妇——怎么吃得下东西!
明妃唤了一声“锦儿”,锦儿淡淡地应了一声,明妃咬了唇,有些下不了台!
太后微微一笑:“明妃,锦儿现在是长公主,又是太上皇叔的…她想与亲近,也是得顾忌着身份体面的!”
下面的宫妃都不说话,明妃总算是挽回了一些面子。
朝晖冷笑一声:“自家亲姐妹想要说话,还得顾着身份体面?太后可真是会安慰人!”
明妃的面色徒然不好看了起来,咬着唇一副委屈的模样。
小少女斥责朝晖:“回去后,让你皇叔教训你才好!”
朝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扭过头——真是不知好人心!
锦儿也没有安慰明妃,她这个家姐是不用她安慰的。
太后瞧着这一拨子来去,淡淡一笑,心知明妃此时是不受人待见了。
歌舞表演过后,宫妃们喝得都有些多了,锦儿本来是要回去的,她家皇爷爷等着她回去哄他睡觉觉呢!
太后这时却是提议着:“御花园里今夜秋棠开得正好,不如陪哀家去看看。”
众妃自然说好,小少女本来要推辞的,朝晖面露嘲弄之色,小少女被激了——她有什么不敢去的!
一行人移去御花园,果然月色下,一株株的花开得正好。
锦儿和朝晖并排走着,明妃和贤贵妃一起。
后面跟着一群宫妃,太后身边的小太监细细地说着这些花的出处,还有一些趣闻,太后回头笑着,“哀家竟然不知道这些!”
说完,目光落在贤贵妃的面上一会儿,又回头往前走!
贤贵妃心中明白,走了两步,她忽然呀地一声惊喊,而后身子就伏在了地上。
一时间场面大乱,太后立即着人扶起贤贵妃。
“怎么回事?”太后向四周看了一下,厉声问着。
贤贵妃脸色苍白,抖着唇,目光盈盈地看着明妃,“明妃,本宫和你向来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在害本宫的孩儿!”
明妃大惊,怔在当场。
一会儿她抬眼看着太后:“太后,臣妾…”
太后也是愣住了,轻咳一声:“贤贵妃,是不是误会!”
贤贵妃的脸上已经是惨白一片,似是忍着极大有痛楚,“臣妾和明妃一起走,臣妾也不知道明妃为何要推臣妾一把,臣妾死不足惜,可是臣妾腹中是皇上的亲生骨肉!”
太后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地难受,她分明是吩咐了…
太后忽然想到,自己并没有和贤贵妃说明是要陷害哪个?
贤贵妃是弄错了么?
就在这时,锦儿说话了,“陷害之事一会再说,立即扶贤贵妃去最近的宫中躺下,传太医!”
太后眯了眯眼,而这时,锦儿扶着贤贵妃已经向前走去。
前面就是皇上的龙阳宫——
太后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果然,龙颜震怒,明妃跪在龙阳宫外,声泪俱下,以表清白。
太后略坐了一会儿,太医说龙子无事便先回了宫。
龙阳宫的侧殿内,贤贵妃静静地躺在那儿,似是睡着了。
小少女和朝晖也告辞,慕容天下看着锦儿,淡淡一笑:“锦儿,今天多亏有你!”
锦儿笑了笑,“要谢就谢孩子的母亲!”
她心中隐约感觉到什么,但又不确定。
锦儿和朝晖走到外面,明妃还跪在那里。
看到锦儿出来,明妃挪动了两下身子,“锦儿,让我见见皇上,我是冤枉的!”
锦儿静静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若是你问心无愧,贤贵妃又何必害你。”
贤贵妃向来是个明哲保身的人,想来今天这事情并不简单,再者,太后那个才妖妇脸上的表情太可疑。
明妃蓦地软了身子,低泣道:“连你也不信家姐了么?”
锦儿的声音淡淡的:“若是你记得是我家姐,当日在大明寺中便不会那般!”
明妃失神地看着锦儿,心中大骇,原来锦儿早就知道。
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既是这样,以后我们便生死相见吧!”
“家姐,好自为之!”锦儿抿了抿唇,一旁的朝晖冷哼一声:“好了没有啊!为了个贱人值得浪费时辰啊!”
小少女无言,论粗暴,哪个有朝晖这么直接?
绕过明妃,两人回到了朝阳宫,太上皇叔早就在外等着了。
看到朝晖,淡淡地说:“今日你搬回去你宫中吧!”
朝晖那是立刻马不停蹄地搬啊,哼,她和这个小宠物总在一起,人都要变笨了。
小锦儿则有些失望地看着朝晖的身影,唉,为什么不多留几天呢!
太上皇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牙疼,因为朝晖在,小少女每天都要去朝晖的房里表现她的‘母爱’,那分给他的‘母爱’就少了…
太上皇叔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无尘殿的内室。
锦儿跟着回去,闹着要皇爷爷抱。
皇爷爷一把抱起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就将她抱到了浴池里去。
锦儿在水中扑腾着——
呜呜,人家没有要你帮着洗澡澡啊!
太上皇叔洗得身心愉悦极了,许久后才将攀在身上的小人儿抱回了内室。
擦擦小少女身上的水珠,她平躺着。
大概是因为哭得久了,眼皮粉粉的,此时像是睡着一般静止着…
太上皇叔低头轻轻在她唇上一吻:“锦儿,将头发弄干了再睡!”
锦儿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闭着眼爬过来,头搁在他膝上,柔顺极了。
慕容夜温柔地帮她拭着,边缓缓地问:“方才,贤贵妃之事,怎么回事?”
锦儿嗷唔一声,翻了下身子:“不想说。”
太上皇叔也没有逼她,只是继续沉着声音:“锦儿,朕是你的夫君,和旁人不能说之事,和朕都是可以说的!”
锦儿沉默了一下,才略带迟疑地问:“什么事都可以么?”
“自然是的!”太上皇叔微微一笑:“不管何事!”
锦儿坐了起来,脸上有着迷茫。
“今日,贤贵妃说是明妃推了她,但我觉得不是!”她的声音里有着困惑,“明妃不是这般蠢笨之人!”
慕容夜轻抚着她一头黑亮的直发,心头想起朝晖口中的毛色一说,不由得一笑。
他笑得极淡雅,好看得让小少女也不由得一滞,好一会儿才咬着牙:“不许引诱我!”
话是这么说,但人却是凑上前去,狠狠地咬了他的颈子一口。
太上皇叔又是一笑,伸手像是逗小狗一样的逗她:“那朕以后不对你笑了,对着其他的姑娘笑,可好?”
锦儿凶巴巴地瞪着他:“不可以!”
“为何?”太上皇叔睨着她。
小锦儿理直气壮的:“因为你是我的!”
太上皇叔愉悦极了,摸了摸她的脑袋表示疼爱,小少女也蹭了几下,嗷唔!
两人闹了一会儿,小少女趴在自家夫君的怀里,好一会儿,太上皇叔感觉胸前湿了一片。
这个小傻子,哪能做到真的无情。
太后那边的事情,太上皇叔自然是早就知道了,心中也有数,对于贤贵妃,他倒是有一分欣赏。
既不直接得罪太后,还保住了孩子,她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吧!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陷害锦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本来的目标,定是锦儿吧!
慕容夜冷笑一声,瑞王一事过后,太后竟然还敢动锦儿,当真是不将他慕容夜放在眼里了么!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少女,柔声安慰着:“不哭了,有朕在呢!”
锦儿抬起泪眼,“可是人家真的有些伤心嘛!”
太上皇叔哪里不知道,将她拥入怀中,好生地安慰了许久。
她一直哭一直哭,最后,他只得吻住她的唇,将她的哭闹声全吞进肚子里…
锦儿呜呜两声,还是软下身子…
这里一片温馨,龙阳宫内则是肃然的。
半夜里,慕容天还坐在贤贵妃的内室中,面前堆着折子,一边看折子一边守着她。
到了二更时分,贤贵妃终于醒了,氤氲的灯光下,是帝王年轻的面孔。
贤贵妃痴迷地看了一会儿,挣扎着起来。
她这一动静,慕容天下就察觉了,起身过去斥责道:“起来干什么!”
说着按着她躺下,可是贤妃却是不肯,执意要起来,甚至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慕容天下垂首,注视着她。
明妃低声泣着:“臣妾有罪!”
慕容天下略有些强势地扶起她,抱着她坐到了榻上。
因为这样的姿势,她的脸上浮起了两朵淡淡的红云。
“这下,你可以和朕说了!就当是寻常夫妻说话即可!”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和,让贤贵妃有一会儿的怔忡。
他说,他们是夫妻…
慕容天下静静地等着,贤贵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垂首:“皇上,臣妾有罪,臣妾今日是自己摔倒,和明妃无关!”
慕容天下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其他的表示!
贤贵妃当然知道,皇上这般纵容,绝不是因为他对她的宠爱。
他对她如何,她心中是知道的,如果是锦儿,可能他真的会这般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她不是苏锦儿啊。
她抿了下唇,才轻轻地继续说着:“那天,太后如臣妾去落霞宫中…”
她将那日之事说了一次,尔后就挣了下来,又跪倒在地,泣道:“臣妾腹中,就算是个天资不太好的孩子,臣妾也要生下来!”
慕容天下的声音有些哑:“起来说话。”
“皇上!”贤贵妃低泣道:“求皇上恩准!”
慕容天下闭了闭眼:“你起来吧!朕没有说过不让你生,即使这个孩子不好!终归是朕的孩子!”
贤贵妃喜极而泣,慕容夜伸手将她拉起来,让她又躺好:“朕知道,你这般冒险,是为了朕!”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母后要害锦儿,用来向太上皇叔换铁卷丹书,而这个傻女人,为了他而这般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他低低地问:“不怕母后日后找你么?”
贤贵妃将头窝在他的怀里,声音轻轻:“皇上会保护臣妾与我们的孩子吗?”
慕容天下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朕有没有说过,你实在是很聪明!”
贤贵妃从衣裙中取出一个薄薄的垫子,有些委屈:“臣妾哪有!”
“以后,和朕说,不要再这般冒险了,知道吗?”他的声音柔和而有力,贤妃心中是说不出的满。
慕容天下让她睡着,自己也陪着小睡一会儿,到了五更天,肃喜来叫起。
皇上整了衣冠,缓步踏了出去,贤贵妃还在睡着。
外头,夜露深重,明妃衣着单薄地跪着,牙关紧咬,实在是楚楚可怜!
皇上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明妃突然抖了一下,扑了过来,抱着慕容天下的腿,低泣着:“臣妾冤枉!”
慕容天下仰了仰头,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明妃,若你不是姓苏,你以为还能有机会和朕说一句‘冤枉’么?”
明妃的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慕容天下却是蹲下了身子,视线与她平齐,面上的表情冷酷至极:“你知道你什么最让朕讨厌么!”
她脸色刷白,慕容天下眯紧了眼:“因为你的存在,锦儿她一开始就排斥朕的存在。”
若不是她表现出情意,锦儿又怎么会那般躲着他!
两行眼泪从明妃的眼里缓缓流出,她喃喃地说:“可是锦儿她,喜欢的是…”
“住口!”慕容天下冷冷地说:“朕真是后悔没有将你从秀女名单中剔除了!”
明妃看着他的脸,只觉得陌生,“分明锦儿才是那个不应该进宫的人,皇上,她才是!”
明妃的声音有些声嘶力竭了,慕容天下冷冷一笑“你能骗得了自己多久!”
“你和周太医颠鸾倒凤的时候,置朕于何地,你在瑞王的身下的时候,又置朕于何地?”因为不在乎,所以他能忍,但是如今,她勾结太医,陷害皇嗣,他是断断不能忍下去了。
听了他的话,明妃呆住了。
他知道…
“皇上,臣妾都是因为爱您!”明妃的眼里缓缓流下泪水,看得慕容天下冷笑不已:“贤贵妃也爱朕,但是朕相信,就算是这一生朕不碰她,她也绝不会背叛于朕,做这些苛且之事!”
明妃垂泪,慕容天下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明妃身为宫妃,不能克已,即刻起打入冷宫,非召不得探视!”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恩典!给全了她体面,也给全了苏家体面。
明妃软倒在地,一会儿声音带着疲弱:“皇上,是因为锦儿,才不杀臣妾的么?”
她往宫里看去,冷笑一声:“贤贵妃以为她得了皇宠,可是皇上,你真的就忘得了锦儿?”
慕容天下眯了眼,龙颜大怒,拂袖离开。
肃喜立即着人将明妃拖入冷宫中…
太后那里,自然也是知道了,太后惊慌无比,看来是贤贵妃向皇上说了什么。
太后身边的嬷嬷道:“这事,皇上倒不会和娘娘对质,毕竟有关皇家体面,那明妃也是一个无福的,身为宫妃做这等下作之事,皇上能容她到今日也是不易了!”
太后静下来,点头:“哀家想想,明妃这样的是不能留了!”
她使了一个眼色给嬷嬷,嬷嬷当然会意,回头就让人去做了。
去的人回头,为难地说:“明妃疯了!”
太后先是一惊,尔后就阴冷着声音问:“真疯了么?”
去的人点了点头:“坐在那里一直呆呆的,还说自己是皇后,母仪天下呢!”
“看来,倒是真的疯了!”太后叹了口气,“也是可惜了!”
本来明妃才进宫的时候,她倒是真的想抬举她当皇后的,倒底是个无福的!
嬷嬷立即说道:“听说,明妃在娘家时,只是一个侍妾生的,后来过继给了苏夫人。”
“原来如此,传哀家的旨意,将这个不成体统的东西,入回原来的侍妾名下,以免污了苏家门楣!”
嬷嬷何尝不知道太后意在拉拢太上皇叔,以平息此次事情。
于是答应着出去了,据说那柳二娘生生地哭晕过去几次,求着苏尚书见一面也是不能…
锦儿自然也是听说了,除了唏嘘还能如何。
夜晚的时候,她伏在太上皇叔的怀里,长叹一声:“家姐怎么会那般想不开!”
太上皇叔笑着问:“怎么说?”
小少女抱着他的身子,仍是伤感:“贤贵妃能隐忍,所以她得到了想要的,家姐她是容不下我吧!”
所以才做了狠毒之事!
想起来,心中还是堵着的。
慕容夜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结局对于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处处算计,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才是最痛苦的吧!
锦儿嗯了一声,抬眼:“能让她不死么!”
他的小少女长大了,太上皇叔心生安慰,摸了摸她的头:“你不想她死,朕让人看着她便是!”
锦儿嗯了一声,头埋在他的怀里,片刻后声音很小地说:“以前在家中,家姐和我,还是很好的!”
“朕知道,不要想了,乖乖睡觉!”皇爷爷轻轻地哄着她。
锦儿伏在他怀里,许久才睡着!
太上皇叔轻叹一声,他哪里不知道她心中伤感,但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于她!
一夜无眠,天微微亮,外头的安海就小声地说:“主子,出事了!”
慕容夜猛地睁开眼,小心地将锦儿的小身子放至一旁,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披了件外衫走到外间。
安海小声地说:“昨夜传来急报,说是西北方向横行瘟疫,皇上一夜没有睡!”
慕容夜沉默了半响,“来报有说城中居民如何安排么?”
安海迟疑了一下:“逃窜的很多!”
他才说完,慕容夜的手就捏紧了桌角,眯了眯眼:“立刻去回禀皇上,即刻来朝阳宫中!”
安海应着出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慕容天下就步了进来。
“太上皇。”慕容天下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疲惫,看起来就是心力憔悴的模样!
他自然是知道皇叔找他何事,于是用目光示意了肃喜,肃喜小心地呈上折子。
慕容夜拿起看了,淡淡地问:“为什么要让他们逃出去!”
“儿臣已经下令下去,封城了!”慕容天下随即说道。
慕容夜缓缓点头,随手将折子放下:“青城的县令和省内的相干官员即刻停职,派京城中得力的官员去驻守!”
慕容天下自然知道那些底下的官员不得力,而京里派去的就不同了,家眷都在京中,不办好事,就别想回来了,在那里一起陪葬吧!
立即着手去办了,慕容天下要离开的时候,慕容夜负手站着,只留了一个背影,但是萧索的声音缓缓响起:“皇上,必要时,焚城!”
慕容天下怔了一下,随后垂眸:“儿臣明白!”
小少女醒来的时候,不见自家夫君,头发乱乱地跑了出来。
太上皇叔心中有事,见她出来,也只是将她抱起,并不说话。
锦儿抚着他皱着的眉头,小心地问:“夫君,你怎么了?”
慕容夜轻轻一笑:“没什么!朕只是有些累!”
锦儿伸手抱着他的颈子,小身子贴在他温热的怀里,软软地说:“那我哄你睡觉觉!”
于是,一大清早的,太上皇叔和他的小少女又窝到榻上去了。
可是他哪里睡得着,瘟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么能轻易地结束数万的生命。
但是他却是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便是背负了满身的血债,也得去做!
锦儿睡醒的时候,摸了摸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她赤着足走出去,她家皇爷爷在书房里,表情十分凝重!
锦儿本来想偷偷回去的,但是太上皇叔发现她了。
微微一笑,“锦儿,过来朕这边。”
锦儿过去,他伸手抱起她的身子,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
头搁在她的小脑袋上,轻轻地问:“锦儿,朕要出门一趟,你好好呆在宫里可好?”
锦儿眼泪巴巴地看着他:“多久?”
太上皇叔微微一笑:“快则十天,慢则一个月!”
这么久?
锦儿倒抽口气,小身子扭了起来:“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
慕容夜暗叹一声,他何尝想离开她。
本来是想将她送回苏府的,但是想想又不妥,还是让她留在宫中得好!
“听话,朕很快就回来了!”他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情道!
锦儿呜呜两声,伸手抱了他的腰,小脸贴着他的胸口,“我睡不着!”
太上皇叔的心都软了,他们正是新婚,他哪里舍得下小娇妻,可是他却是不得不去!
皇上是一国之君,不可涉险,别人,他又不放心。
锦儿仍是不肯,蹭着他的身子哭,死也不肯下来。
“你不要我了。”一边哭着,一边往尊贵的太上皇叔衣衫上抹眼泪!
慕容夜无奈极了,这时,安海站在门边。
太上皇叔瞧见了,示意他先出去。
可是小少女瞧见了,跳下太上皇叔的怀里,跑到安海的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
是份名单,小少女看了看,最近和皇爷爷识字多,她一下子就看到了瘟疫二字,赫然有她家夫君的名字!
锦儿看了呆了,一会儿,她打了个激灵,原来他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小手用力地撕着明黄色的圣旨,但是怎么也撕不开,她撒了一通后,将东西扔到一旁去…自己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安海简直是吓坏了,这怎么得了!
锦儿就是再得宠,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候,能这么任着性子胡来?
果然,慕容夜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安海连忙退下去!
锦儿仍是坐在地上哭,一会儿感觉到身子被轻轻地抱起。
太上皇叔不但没有恼怒,还拍着小少女的身子,柔声安慰着:“锦儿不哭了,朕不会有事的!”
安慰完全不管用,小少女埋在他的怀里,哭得声音震天:“我不要你去!”
太上皇叔的心都给化开了,按着她的小身子,“朕何尝想离开你,乖,很快就回来了!”
“我不要,我不要!”锦儿哭得更是厉害,“要去,也带我一起去!”
“那么危险的地方,朕怎么舍得让你跟着,乖啊,在这里等着朕!”
锦儿呜呜地哭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小手臂缠在他的颈子上,紧紧的,脸上的泪水就湿着他的颈子,一会儿,上身的衫子都湿透了。
“怎么这么爱哭!”太上皇叔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身子:“朕保证,会好好地回来!嗯?”
锦儿这才抬起泪眼:“你保证?”
他点头,微微一笑:“别哭了好么?朕的心都给你哭化了!”
锦儿带泪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又伸手抱着他的颈子不松手,“我舍不得你走!”
说着说着,又要哭的样子!
慕容夜怀里抱着这么一个小人儿,心里软软的,拍了好半天也不肯松开。
“你什么时候出发?”锦儿闷着声音,从他颈边传来。
太上皇叔想开口,一开口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厮哑,“午时!”
锦儿愣住了,这么快!
还有一个时辰不到,他就要走了么!
小锦儿小脸上挂着泪水,低头解着自己的宿衣带子。
“这是做什么?”慕容夜的心一跳,立刻止住了她的手。
锦儿抬眼,带着水气的眸子里有着寻常的妩媚,“我要你记得我的样子!”
说着,挣开他的手,将自己的衣带扯开,露出只着抹胸的软软身子…
在他怔着之际,她的小手缠上他的颈子,低低地说:“抱我进去。”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雪白的小身子,那么小那么娇软地躺在他怀里,求着他爱她…
身子热着,一把抱起她往书房的内室里走去…
快要午时的时候,慕容天下过来,安海指指里面,“长公主也在里面!”
慕容天下抿了下唇瓣,撩袍步了进去。
书房里没有人,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慕容夜从内室出来,一边走一边随意地系着腰间的系带。
慕容天下垂眸:“太上皇,时辰要到了!”
慕容夜顿了一下:“出发吧!”
他举步要走,慕容天下止住了他:“皇叔!”
慕容夜回头看着他。
“皇叔,让儿臣去吧!”他的声音轻轻:“皇叔有心爱之人,儿臣孤身一人,便是有什么,这江山也有皇叔在…”
“皇上。”慕容夜淡淡地唤着他:“皇上说自己孤身一人,那么睿儿呢,贤贵妃腹中的孩子呢,还有这江山呢!”
慕容天下滞了一下,抿唇不语,就听见慕容夜继续道:“这些,皇上都不要了么!”
他有些失望,为了锦儿安好,竟将这些都忘了么。
而他慕容夜是个身染奇毒的人,将锦儿锁在身边已经是十分自私,又怎么会为了一已之私而置天下于不顾?
慕容夜抿紧了唇瓣,默不作声。
“下去吧!”太上皇叔的声音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慕容天下顿了一下,只得出去!
太上皇叔回到内室中,静静地看着榻上的小人儿。
此时,他的小少女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因为不老实伸出的一条手臂上鲜艳的朱砂夺目,也刺痛了他的心。
若是他不能回来,她仍是完好的,慕容天下会照顾她的吧。
日子久了,她会忘掉他的吧!
修长的身子跨上床榻,最后深深地注视了她,将被替她掩好,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就算希望眇茫,锦儿,还是等着朕吧!
他毅然离开,外头安海本欲跟着,但是慕容夜淡淡地说了声:“你留下!”
安海怔了一下,没有说什么,默默在送主子到东门。
五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昔日文弱的太上皇叔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英姿勃发!
士气大增,五万大军的声音震天!
锦儿醒来的时候,一室宁静,她动了动身子,有些羞人的痛意。
四下望了望,她忽然惊慌起来,慕容夜呢!
失措地起身,随意地套了衣服赤着足跑出去。
安海在外头守着,锦儿见了他急切地叫着:“他呢!”
安海垂眸:“主子已经出发了!”
锦儿呆了呆,小脸上满是失落,他明明说等她醒了的时候才走的!
安海安慰着:“主子说了,会每日写信回来的!”
锦儿这才心里舒服了些!
从此,小锦儿过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日子。
朝晖每日都来,话里还是带着刺,但是小少女都听不到了,心里满满地都盼着皇爷爷的信。
第一日,皇爷爷的信在傍晚就来了,她急急地拆开,上面倒是只有几个字——“夫人可有想朕?”
谁想他了,她才没有!
小锦儿呸呸两声,但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安心,搂着信睡下了。
第二日,仍是同样的时辰,也同样只有一句话——“夫人,为夫想你了!”
小锦儿搂着,睡得一样香甜。
第三日,则是说已经到了驿站,锦儿看着,为他心疼着。
他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在外头受过这样的苦,还有疫症!
虽然在县外头,但是那些流窜的患者…
锦儿越想越是害怕,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的,要不是安海拦着,她早就去了。
到了第五日,他的信没有了。
安海没有能安抚她,锦儿直接去了龙阳宫,此时慕容天下正在批折子,俊容上带着淡淡的疲倦。
本来锦儿来势冲冲,但是进来后,她就放轻了脚子,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表情。
心中想着,她的皇爷爷此时,是不是也一样这般疲累。
锦儿不吭声,皇上身边的肃喜发现她,小声地提醒慕容天下,“皇上,锦姑娘来了!”
慕容天下惊了一下,俊目微抬,望进锦儿失神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