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和我单独聊什么?”
在离开皇宫之后,辰鸣就与蒂瑞斯汀分开了,而原因,就是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米勒。
“我是个普通人。”
米勒答非所问地说道,“我的母亲也是个普通人。”
“您不是亚蒂拉王妃的孩子吗?”
辰鸣皱了皱眉,问道,“怎么……”
“她是我的养母,也是我的小姨。”
米勒的微笑中带着一缕酸楚,“我的生母和她是亲姐妹,只是她继承了魔力,而我的生母却没有而已。”
“原来如此。”
辰鸣恍然,又不解道,“可是这和你找我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米勒失笑道,“先生能耐心地陪伴蒂瑞斯汀,就不能耐心地听我说完故事?”
辰鸣愣了愣,道,“是我失礼了。”
米勒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我的故事很简单,二十年前的魔人叛变事件,不光魔人,皇室,也死了许多人,而这其中,也包括了我的生母,因为魔人的袭击,为父皇挡下了他们的魔法,最终死去。”
“我母亲与小姨的关系很好,因此,我和蒂瑞斯汀的感情也很好,她死的时候,我才五岁,因为担心我缺乏母爱而变得冷血,加上对我的愧疚,从小到大,都是由小姨照顾我,至于其他的皇妃,她们不对我落井下石,那就不错了。”
“我是第一个出生的皇子,所以在十六岁成年那天,就被册封为太子,时至今日,都没有变化,但唯一改变的,却是小姨对我的态度。”
“因为母亲的死,她对我一直怀有愧疚感,我知道这和她没有关系,甚至和舅舅,都没有关系,所以我从未怪过他们。”
“册封太子之后,父皇将一切的兵权交到了我的手中,在赫丝缇福,掌控兵权并不是好事,因为这是极端危险的事情,九年以来,我卷入的魔法战争一共有三百多起,其中大规模的战争,也有不下二十起,小姨的预料没有错,兵权就意味着战争,我只是个普通人,又怎么经得起魔法的洗礼?也因此,她和我大吵了一架。”
“我可以拒绝父皇的授予,可为什么没有?”
说到这里,米勒停了下来,看向辰鸣问道,“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一是为了清除教堂,二是为了调查当年的魔人到底是被哪一方的恶魔背叛。”
辰鸣眸光微闪,道,“不论哪件事,都需要大量的兵力支持,也或许,亚蒂拉皇妃不愿意的,就是让你再次卷入那已经过去的纷争之中吧。”
“先生很聪明,我很庆幸蒂瑞斯汀能选择您作为合作伙伴。”
米勒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为了皇室,为了赫丝缇福,教会不可留下!而当年的真相,我也必须查清,否则我就辜负了母后的养育之恩,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苦难,绝不可在最后,连真相都不知道,就浑浑噩噩地了此残生。”
“或许她知道,只是她不说。”
辰鸣心中想道,嘴上却说道,“从恶魔袭击,到天堂相助,再到教会入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太过巧合了些,如果不是巧合,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恶魔与教会早有合谋,他们的目的,就是发起战争,因为战争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
米勒接话道,“先生和我,想的一样!”
“其实未必是他们合谋。”
辰鸣说道,“天堂与地狱无数年来针锋相对,这其中的理念斗争,战争,怨恨,都没有理由让他们合谋,有可能的,只是一种默契。”
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那已经距离遥远的皇宫,“只是产生这种默契的缘由,我就不得而知了。”
“先生。”
米勒也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希望与先生合作,探究当年的真相,请先生答应我!”
“抱歉,我忙得很。”
辰鸣摇头拒绝,转身对着山下走去,“而且你代表皇权,蒂瑞斯汀代表的却是人权,不管是不是出于你的本意,我们都迟早有一天会走到对立面,所以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牵扯不清。”
米勒愣在原地,他没有想到辰鸣会拒绝,事实上,能够稳坐太子这么多年而不被拉下台,除了皇帝的宠爱之外,他自己的谋略也极为关键,他的聪明,远在蒂瑞斯汀之上。
然而越聪明的人,也就越自负,身居高位,加上这份自负,让米勒认为,自己会得到辰鸣的点头,因为自己的诉求,并没有和辰鸣与蒂瑞斯汀之间产生矛盾,所以辰鸣没有理由拒绝。
可辰鸣就是拒绝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因为不想在争夺皇位时陷入两难?以辰鸣的智慧,他不会不知道米勒虽然身为太子,但对皇位,其实没有那么热衷。
“到底是为什么呢?”
答案只有辰鸣自己知晓,也或许,辰鸣自己也不知晓……
……
离开了皇宫所在的山脉,蒂瑞斯汀的轿车停在路口等待着。
直到上了轿车,辰鸣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辰鸣先生!”
蒂瑞斯汀慌乱地上前搀扶,却被辰鸣抬手拦下,他的身上,白色的狰狞甲胄浮现。
缓过气来,辰鸣的脸色煞白,抚摸着那被化去近乎一半的骨龙轻甲,眼中有着庆幸,“如果不是这身轻甲,恐怕现在我就死在圣光之中了……”
离开地狱之后,在外人面前,辰鸣从未褪去过骨龙甲胄,谨慎才能命长,惜命的他不放心将后背交给任何人。
八阶的骨龙甲胄为他扛下了绝大部分的圣辉伤害,才让他得以坚持这么久,也幸亏海思德始终以为辰鸣只是七阶恶魔,并未发动更加消耗魔力的八阶魔法,否则即便是有骨龙甲胄,在属性相克的情况下,也无法坚持哪怕三秒。
呼出一口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气,伴随着魔力的回归,辰鸣的脸色也逐渐好转,他看向蒂瑞斯汀,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蒂瑞斯汀想了想,说道,“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魔塔的大本营应该不在皇宫之中。”
辰鸣说道,“先前我没有想到教会会扎根那么深,所以才会推测魔塔在皇宫,但经过这一次,我觉得魔塔不可能在森严的皇宫中蛰伏。”
蒂瑞斯汀恍然,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心思单纯的他仍旧希冀着自己的亲人们不会受到侵害,如果魔塔的大本营真的在皇宫,那么皇宫,将会在教会与魔塔之间的争斗中彻底地不得安宁。
紧接着,他又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我无法猜测到魔塔的确切所在。”
辰鸣苦笑道,“既然无法猜测到,那么短时间内,就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没关系,我不着急。”
蒂瑞斯汀微笑道,“而且米勒哥哥回来了,我们的助力也会增加,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无法和教会抗衡。”
“米勒啊……”
辰鸣皱了皱眉,但却没说什么,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太子殿下,第一感官并不算好,纵然是米勒将他解救出来,但他却怎么也喜欢不来。
回到住处的时候,辰鸣的外伤在魔力的恢复下,已经消失不见,他并不想让莎绮罗看到自己受伤的模样。
辞别蒂瑞斯汀,辰鸣迈步走进庄园,却看到女孩自己一个人,坐在殿宇门口发呆。
他快步走了上去,有些心疼与不解,“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干嘛?”
“在等你。”
眨了眨有些疲乏的双眸,莎绮罗抬头说道,“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一缕深深的歉疚在辰鸣心头荡漾,自从来到人间,莎绮罗的睡眠明显比起之前多了起来,而且并不是像之前那样的假寐,而是真正的睡去,就好像每一天,都很疲惫一样。
他曾经听安迷修说过,地狱的意志与天堂的秩序,这两种生命是绝不可直接出现在人间,只能潜移默化地影响,而一旦他们走出自己的生活圈,那么不论进入哪个世界,都必须背负着那个世界的重量。
文明可以毁灭,但世界却始终恒定,不论多么巨大的伤害,都无法破坏掉这一个个从太古延续至今的世界。
从一开始,莎绮罗就知道自己将要背负的重量,但她仍旧毅然决然地选择陪伴,只是因为她承诺过,会一直陪在辰鸣的身边,永远都会。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轻轻将女孩抱起,辰鸣低声说道,可是当他回过神,莎绮罗平稳的呼吸已经传来,好像在青年的怀中,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温柔乡一样。
背负了整座世界的她,却柔弱得没有丝毫重量,她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人感受到自己所承担的一切,可辰鸣却感觉到了更大的重量,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搂着莎绮罗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海思德造成的伤痛,而是那更深层次的心疼,让他眼眶湿润了起来。
“我怎么舍得啊……”
悲伤的叹息,在这座空荡荡的白色城堡中传开,房间里的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仿佛即便世界崩裂成两半,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
黎明总是悄悄来袭,不带来任何的声音,辰鸣缓缓睁眼,怀中的莎绮罗仍在睡梦中。
小心翼翼地将她挣开,辰鸣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而当他刚刚走到楼梯口,门外的铃声却响了起来。
“叮咚……”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还和他一起来了?”
辰鸣心中疑惑,他当然知道门外的是什么人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的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走到门口将门打开,辰鸣就看到两个身穿白色华丽军服的青年站在那里,他疑惑地问道,“三皇子,太子殿下,两位联玦来此,有什么事吗?”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米勒说道,“我们的父皇,想见见先生,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
“皇帝想见我?”
辰鸣愣了愣,他想过自己会去见这位不露面,却常在耳边听闻的皇帝陛下,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位皇帝陛下竟然会亲自下旨召见他。
见辰鸣愣神,两人以为他不愿,蒂瑞斯汀说道,“如果不愿意见,我们可以找个理由推掉……”
“见,当然要见。”
本就要见,早和晚,主动与被动从来不是辰鸣会考虑的事情。
“不过我得陪我的恋人吃过早餐之后,再去觐见陛下。”
看了一眼楼梯的拐角处,却没有看到心中的人儿,辰鸣说道,“不知可不可以稍微等一等?”
“当然可以,我们本来就来的有些早了。”
蒂瑞斯汀连忙点头,说实话,他还真有些担心辰鸣会拒绝,毕竟皇帝的旨意,就连他的母后,魔后亚蒂拉都无法矢口回绝,更别说他们了。
将两人迎进客厅,辰鸣就直接走到厨房,问道,“需要为你们准备早餐么?”
“不用,谢谢。”
两人同时回答,当目光看向那楼梯拐角处时,米勒的眼神愣在了那里,确切的说,是愣在了一道白色的娇小身影身上。
“好漂亮的女孩……”
对于第一次见到莎绮罗的米勒来说,这个女孩就像是天降之物,可望而不可即。
“哥哥……”
知道莎绮罗对辰鸣的重要性的蒂瑞斯汀连忙说道,“那位就是辰鸣先生的恋人,莎绮罗小姐,她有点……,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和她搭话。”
“为什么?”
米勒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莎绮罗就走了过来,站在米勒的身前,一双渗人的眸子盯着他看。
直到米勒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时,女孩才将目光移开,小嘴一张一合,“我不喜欢你。”
“额……”
米勒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悄无声息地抹去手中的冷汗,在莎绮罗注视着他看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能够在战场上混迹五年,没有魔力的米勒不论胆魄还是手段都异于常人,但就是这样一位皇家贵胄,却被一个同样没有魔力的女孩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莎绮罗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没再关注于他,而是坐在离两人相距甚远的沙发上,自顾自地喝着辰鸣为她准备的牛奶。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辰鸣才从厨房里姗姗来迟,当他看到莎绮罗,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温柔笑容,“起来了?过来吃饭。”
莎绮罗点了点头,起身经过两人,却没有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而是直接无视,走向餐厅。
“这位莎绮罗小姐究竟……”
米勒微微眯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的背影。
“再看我一眼,你的眼睛,会被辰鸣挖掉。”
莎绮罗没有转身,只是轻声提醒着,却让米勒像丢了魂一样,木然地偏过目光。
一顿早餐的时间,要不了多长,却因为莎绮罗的缘由,让两人如坐针毡,自始至终,辰鸣都没有说过一句帮他们的话,甚至连一个眼神暗示,都不曾给予。
吃过早餐之后,辰鸣对莎绮罗叮嘱了几句之后,就和米勒以及蒂瑞斯汀离开了城堡。
车上,米勒终于忍不住问道,“辰鸣先生地恋人,好像有点……嗯……特别?”
“她不太愿意和陌生人说话。”
辰鸣笑着解释道,“太子殿下不要介意,虽然莎绮罗有些不谙世事,但我想以太子的尊崇,应该是不至于和她一般见识。”
“辰鸣先生说笑了。”
米勒摇了摇头,道,“是我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该是我向先生道歉才是。”
辰鸣微笑摇头,随即问道,“今天陛下怎么突然召见?还让你亲自跑一趟?能否告知一二,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个我倒不知道。”
米勒眼中也有不解,说道,“不止是先生,就连平日里不怎么想见的母后都被父皇传召,原因他也没说。”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有些不安。”
蒂瑞斯汀担忧地开口,“父皇的举动有些太反常了,让人难以猜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米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虽然被那教会迷失,但父皇还是仁慈的,也或许,他只是想要见见辰鸣先生呢?”
“希望是这样吧。”
虽然有米勒安慰,但蒂瑞斯汀的脸色依旧不见好转,虽然愚蠢,可作为皇子,又是魔人的主要管理者之一,他不可能傻到无可救药,皇帝的异常举动,同样让他心生警觉。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辰鸣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一股不好的预感弥漫在他心头。
魔后,太子,蒂瑞斯汀,以及教皇海思德,这几位掌握着国度武力部队的人被同时传唤,虽然再加上自己,让辰鸣有些费解,不过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
看着车窗外如同倒流的街景,辰鸣的眼中有着一丝莫名,“睿智的皇帝,要开始重新分配兵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