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大人徐有道刚刚站定脚,他正准备向沈锦文询问案情经过,下一刻便有护卫激动兴奋的冲进来,大喊道,“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快快带路,本官要亲自拜见宁王爷。”徐有道大喜,雍容的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
忽然,一个身影冲上前,挡住了众人去路。只见金色的阳光里,沈锦文娉婷潇洒的立在那里,那张美得不像话的漂亮脸庞认真的神情仿佛会发光。她先朝巡抚大人行了礼,而后不卑不亢的开口道,“徐大人留步,此时宁王爷不便见客。”
徐有道有些诧异的怔了片刻,仔细的重新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目光深了一分,“这是为何?”
沈锦文不急不缓的从袖中拿出墨玉牌呈上,恭敬解释道,“宁王爷将此牌托付给在下,便是因为在下能医治他的毒。此番中了凶犯之毒的受害者不再少数,属下方才在小厨房便是为中毒之人熬制解药。”
“所以——”徐有道摸着圆润下巴上寥寥无几的山羊须,缓缓道。
“所以,请大人见谅,属下以医者的身份为宁王爷的身体着想,在属下未曾给宁王爷复诊之前,宁王爷不便会见任何人,包括您。”沈锦文道。
徐有道脸色一沉,气氛顿时紧绷起来,众人都纷纷为沈锦文捏了一把汗。
宁墨有些担心的看向沈锦文,她真是个不怕死的。
沈锦文感觉到徐有道的目光锐利的射向她,可她还是坚定的站直了背脊,没有一丝退让。
那日在地下密室,宁修睿的“突变”原因她还没有查清,在此之前,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异样,这样会让他陷入危险。
就在众人都以为沈锦文如此大胆冲撞了巡抚大人会遭到惩罚的时候,徐有道忽然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眯着的小眼睛里全是赞赏之情,“哈哈哈哈!我算见识了!王爷果然是慧眼独具,会挑人!”
在场的每个人都大大松口气,这里只有沈锦文会熬制缓解醉生梦死之毒的药,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还真没法子跟知府还有受害者的家人交代。
沈锦文却是波澜不惊的从容以对,在再次向徐有道行礼之后,便快步走向宁修睿居住的院落。
宁墨见此,也即刻追去。
门廊处,徐有道笑意浅浅的遥望着沈锦文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身侧有随从低声道,“大人,可要派人跟着?”
徐有道摆摆手,“不必。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回京的路长着呢,不必着急。”
吱呀——
沈锦文迫不及待的推开门,阳光随着她的身影倾泻一屋,房间里顿时格外敞亮。
宁修睿穿着中衣,靠床坐躺着,他俊雅的脸瘦削了几分,深邃的眸恢复了墨玉的颜色,目光如水温柔看向她,“你来了。”
沈锦文顿时感觉这些日子里悬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眼眶忍不住泛了红,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心口不断震荡。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喜欢看,就走近点看,我不介意的。”宁修睿抬眸,朝她招手,俊朗的眉宇里都是月华般的温暖笑意。
沈锦文想笑又想哭,憋了口气,大步流星的走到他床边坐下,第一时间先抓了他的手,给他号脉。
“原来你不只想看,还想动手非礼我。”宁修睿的眸光中,是暖得溺死人的柔情。
沈锦文双颊一红,气鼓鼓的挑眉瞪他,“你是不是想挨揍?!别以为你病没好,我就不会打你。”
宁修睿莞尔,长臂一勾,突然扣着她纤细的腰,拉向怀里,“那你打吧。”
沈锦文心跳如雷,原本准备了一路的说辞彻底忘得干干净净,整个人,整个心都被圈在宁修睿的怀里,无处可逃。
宁修睿紧紧的抱着她,犹如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关切,他缓缓问,“你好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沈锦文听了这话,心脏猛地一缩,即刻恢复了全部理智。她先是抓住他的脉搏仔细查看,而后又查看他的眼鼻,口舌。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沈锦文认真的端详着他问。
宁修睿摇头,墨玉眸底是困惑的迷茫,“我只记得我在讲如何出井的故事,后面我因头痛症,便晕了过去。”
沈锦文身子一震,“之后的事情,你全不记得了吗?”
宁修睿意识到她话中有话,不由得皱眉认真想了许久直到头痛再次发作,他揉着眉心如实答道,“不记得。”
沈锦文眉心紧蹙,内心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她也困惑了!她握住他的双肩,有些心慌的颤声问,“那古镜上的机关呢?小棺材里的云善呢?你记得吗?”
宁修睿面色凝重起来,“我都不记得。你为何要这样问,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锦文心情复杂至极,她无法判断,宁修睿是遗忘了那些不好的记忆,还是当时他真的被恶鬼附身,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可以选择,她绝对会选相信后者。
但是,她是捕快,她太知晓人性弱点,她也曾遇到过有的犯人杀人之后,故意“遗忘”,来逃避审判的。
可——
沈锦文内心的直觉又是对宁修睿的人品坚信不疑的。
她的内心挣扎矛盾至极,一时间无法做出判断。
“告诉我真相。”宁修睿反握住她的手,认真道。
沈锦文咬住唇,沉默了半响,才缓缓道,“当时云善就被藏在古镜下面的小棺材里,那里面放满了石斛花,也许是石斛的气息诱发了你体内残余的毒素,所以又一次造成了你的失忆。”
宁修睿皱眉,“真的如此?”
沈锦文抿唇,而后抬头坚定的看着他,“是!”
宁修睿沉默片刻,而后轻轻的屈指在她额前一弹,“小丫头片子,开始学说谎了!”
沈锦文不服气的看他,“我没有。”
宁修睿儒雅的脸上是宠溺的浅笑,“有也没关系,我心甘情愿让你骗。”
沈锦文的心脏瞬间被什么击中,柔软得不像话,双颊飞起朵朵红霞,她一下子羞得不敢再去看他。
啊啊啊啊,这个人脸皮忒厚了啊!
“我——我还是把后面的事情告诉你吧。”沈锦文侧开身子,脸红得不像话。
“嗯。”宁修睿浅笑。
一炷香后,沈锦文总算把大致经过说完,只是回避了宁修睿异常以及他企图杀死云善这件事。
她话才说完,便有一颗青梅放在她唇边。
沈锦文抬头,就看见宁修睿清俊儒雅的笑容,他道,“吃吧。”
沈锦文吃下梅子,本来干渴的唇舌便口舌生津,溢满甜蜜。这样的甜,仿佛能一路蔓延到心底,让她忍不住也跟着翘起唇角。
“你说完了,该我了。上次你还未说完,你父亲是何人?”宁修睿缓缓道。
沈锦文眨眨眼睛,心底忽然有了计较,她凤眸里闪着熠熠的华光,认真的看向他道,“我父亲曾经是御医,后因得罪了贵人被贬黜,最后误打误撞成了仵作。他医术和我娘亲不分伯仲,据说当年他便是和娘亲比医术结下的姻缘。”
她顿了顿,敛去微笑,温静地道,“我父亲医术比我高明许多,如果我们能找到他,或许他能根治你的病。”
“可你不是说你父亲有可能去了关外吗?”宁修睿眸色深了一分。
沈锦文点头,“是啊!你娘亲不是也关外人么,说不定我父亲如今就在龟兹国,你想不想去看看你娘亲曾经生活的地方?”
宁修睿看出她的意图,“你是在劝我,离开?”
沈锦文心头一喜,“果然是聪明人!不要去什么长安了,我带你去找我父亲吧!”
“为什么要离开?”宁修睿面色微沉。
“因为我没办法完全解开醉生梦死的毒,只能暂时压制毒素。而且你的病症也是,以我现在的能力,我无法帮你根治。”沈锦文认真的解释。
宁修睿摇头,“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沈锦文咬唇,继续道,“你知道利益越大的地方,争斗就越大,若回长安,你彻底深陷其中,总有一天会无法全身而退的。”
“你这是劝我逃走?”宁修睿眉宇中有一丝怅然和悲戚,“逃去哪里?”
“天下之大,何愁无立足之地。”沈锦文脸上是绝对的认真,“况且以你的实力,不论天涯海角,都可以有能力过得极好。”
宁修睿墨玉眸深邃如漩涡,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他眉梢微挑,“你呢?”
“我?”沈锦文被问得一怔,漂亮的脸庞被他看得滚烫,长睫颤动着低声答,“我是立志要做第一名捕的人,给你治好病后,我——自然继续当捕快。”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留在衙门里,却让我当逃兵逃去天涯海角,离你越远越好?”宁修睿的眼神有几分摄人的锐利。
沈锦文莫名心虚,仿佛做错事的孩童,赶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
宁修睿靠近一分,眼底有笑意扩散,薄唇上扬勾起迷人的弧度,“懂了。”
沈锦文眨眨眼睛,“……?”
宁修睿长指勾住她的下巴倏地拉近,“你的意思是,哪怕是天涯海角你也愿意陪我一起远走高飞。”
沈锦文脸红到脖子根,摇头如拨浪鼓,“也不是这个意思!”
宁修睿眉头蹙紧,“嗯?”
沈锦文欲哭无泪,“我收回方才的话,你还是别走了。”
宁修睿松开手,静默的望着她,“不用掩饰,你的心意我收下。”
“我,我真没那个意思!”沈锦文急得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