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偲欢将那页纸撕下,塞进口袋里,然后带头拍起了手,说:
“大爷,你女儿女婿还有妻子一定很开心,因为至少,你活下来了。你活着,你的思念就是活的,那么,他们也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以后等到小乐再大一些,你可以把那些活的记忆讲给他听,告诉他,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外婆是怎么样的。真好。你要努力地、好好地活下去啊。”
大爷怔怔地看着她,一行热泪滚落,他笑着点头。所有人都笑着颔首,原本还有些压抑的气氛,瞬间被道无形的光驱散了阴霾。
连王也也抬起头来,脸色似被照亮了,神采重新回到了双眸中。
下一个就是他了,他扶着江天澈的肩,站了起来……
谈话会进行了很久,说完一轮,大家还玩起了游戏。游戏结尾,大家互相拥抱,轻拍对方的背,说:“你做得很好,继续加油呀。”
散会时,已是日落时分。
温衍定好了露天烧烤,一帮人相协着吃肉喝酒,唱歌大笑,笑完又哭,哭完继续吃喝……
石桥上,沈偲欢面对着墨色的湖面,摊开了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画。那道黑色的划痕在白底上尤其醒目。手掌一掀,纸张随风飘向了湖中,瞬间被没了踪影。
桥栏两侧挂了一排暖光灯,灯光如星辰点点,慰藉着这寂寥的夜。
背后有人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并把手掌轻轻按在她的双肩上。
她没有回头看,说:“温衍,我才意识到,这些年我们都错了。我一直以为有些东西,不去提,不去碰,伤口才会有好的一天。其实不是,我们应该说出来的,更何况我们这么多人,不孤单的,不该独自捂着自己的伤疤。”
把那些记忆反复嚼烂了,把伤口晾在阳光下,去发泄,去怀念,让我们生命中共同珍视的人真正活在口中,活在心上。直到痛苦消散,只留下美好的、温暖的部分。
就像今天的王也,他说自己梦到了阿越,在沙滩上,不记得具体情节,但他和以前一模一样……
当时的王也是笑着的,不是没心没肺的笑,却笑得格外动人和真实。
温衍默了默,说:“说出来真的会比较好吗?”
她点了点头。
然后,他在她身后淡淡聊起了那晚,爷爷温霂猝死的当夜。
温衍的生日宴结束得很晚,温霂有点小感冒,他躺在床上,让温衍帮他拿药。吃完药后,温霂疲惫地躺下,拉着温衍的小手,说,怎么这么凉?
温衍回答,是宴会厅空调打太低了。
温霂便让他躺进自己的被窝,小手捂在他的胸口,然后,便说出了那句温衍这辈子都忘记不了的话。
他说:“小衍,还冷吗?”
那是温霂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温衍便睡着了,直到半夜起来想上厕所,才发现他的爷爷胸口冰凉……
此刻,沈偲欢和温衍面对面站着。他眸光微动,低头仿佛自言自语:
“医生说可能是过劳猝死,也有可能是药物过敏,说不好是哪个先起的作用。但他们说是我克死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那三天爷爷是为了我办的宴会,那药也是我亲手喂给……”
突然,沈偲欢抱住了他,西装外套掉在地上,堆在了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