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村东头的一栋茅屋,一大清早,春梅姐爬起来收拾打扮。 中文? 网w?w?w?.?8?1?z?w?.?c?o?m
家中没有任何动静,她悲哀的现丈夫依然没有回家,自从被赶出沈家后,暂时租住这里,人已经连续三天不曾回家了。
没心情做早饭,她怏怏的站在窗前,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看门狗,没有鸡呀鹅呀,什么都没有,带着恨意的目光凝视着村里家家户户升起的青色炊烟。
连续深呼吸,尽量抑制住对丈夫的哀怨,无事可做的春梅姐遂四处搜寻自己和丈夫换下来的几件脏衣服,放在木桶里,拎着一步步的朝河边走去。
草上的露水很快打湿了她的鞋袜,而她却浑然不觉。
阳光照在她的背面,映出她那如同柳枝般的影子,长长的,显得身段更加的修长。
常年劳作的面颊,依旧白皙,被阳光晒得洋溢出少妇所特有的红晕,弯弯细长的眉毛底下,闪动着一双天生含情脉脉的眼眸。
她的出现,立刻使得村里的男人们骚动起来,不同于沈宅往来无白丁,乡下人用直接大胆的贪婪视线以及粗俗的语言,故意去撩拔这朵据说不安于室的鲜花。
小路两旁的几个农夫故意停下手中的动作,互相大声的交谈起来。
“老王,这么好的媳妇,为何大柱夜夜叫她守空房呢?”
“这你都不知道?红杏出墙,惹得大柱不高兴了呗。”
“要我说还是家花没有野花香,沈家几何时出现过丑事?一准是大柱迷恋上了外村的骚娘们。”
“听人说,这媳妇好像在娘家养过什么汉子,是以大柱不待见她,成亲后总是往外跑。”
“啊!原来……如此,瞧瞧那身段屁股,一掐一泡水,跟个熟透的桃子似的,她当姑娘时,我要遇见也一定不会放过,嘿嘿。”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娘们稀罕的都是白面书生,你算老几?”
“书生能济什么事儿?呸!老子我壮的像头牛,可惜只有媳妇才懂得到底谁更妙。”
“哈哈!”
如果换了一般妇人,只能尽量装着没听见,苦苦忍受这些无耻之言,而春梅姐却浑不在意,轻蔑的瞅了眼那黑不溜秋的汉子,冷笑道:“像头牛?只不过一头黑骡子罢了,马和驴配出来的杂种。”
“你。”那汉子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春梅姐一挺饱满的胸膛,“是爷们的就过来打我呀!”
“你,我,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汉子悻悻的缩了。
“哼!”春梅姐不屑的继续往前走去。
老王大笑道:“要得!这媳妇泼辣不好惹。”
等走远了,春梅姐飞一般的加快度,咬着牙,如果是真的红杏出墙也就罢了,问题明明想出墙却没人在那头采摘啊,所以不可避免的满腹委屈。
一口气跑到了河边的一棵大树后,蹲下来大口喘着气,如果可以,她真想马上逃离这令她名声扫地的沈家村,奈何不争气的丈夫离不开父母的资助。
眼前碧绿的河水清澈见底,风吹过,掀起一圈圈细细的涟漪。
小河的两边,已经有好几个村里的妇人正蹲着浆洗衣物,肆无忌惮的说说笑笑。
春梅姐恢复了平静,走出来含笑和她们打招呼,拎着木桶缓缓走到河边。
掬起一捧清水,滋润下出了汗的额头,又掏出雪白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将长长的裙摆挽了起来。
槌衣服的声音此起彼伏,已婚妇女之间说话没有任何顾忌,互相谈论着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谈论时下流行的布料衣服,谈论自家的公婆人家的孩子等家长里短,甚至还谈论自家的汉子与别人家媳妇之间的暧昧,以及每月在自己肚皮上的几多耕耘,话语中透出得意、不满、幸福、怨恨、嫉妒…………
与此同时,沈侃也正在研究开门七件事。
手上一本县志,桌上几本杂书,对面坐着参谋采冬。
柴排名第一,说明了重要性,人类之所以能进化,最关键的因素是因为吃熟食,而想要煮熟食物就离不开柴。
作为大吃货帝国的儒家,对饮食文化向来最为讲究,熟食可谓是其中的精髓。《说文》里解释为小木散材,意思是不能用来造房子或器用的木头。
书上说“江南烧薪,取火于木;江北烧煤,取火于土。”沈侃知道了原来煤炭早已被广为利用。
其实据他的观察,苏州一带每天用得起木柴的人家并不多,大多数百姓家烧水煮饭用的是野草和禾杆,而北方穷人据说更习惯用晒干的牛马粪。
可别小看了木柴,作为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城内居民每日的需求量极大,苏州城内就有好几个柴薪市场。
“煤炉子?煤气罐?不行。”沈侃摇摇头,貌似赚不到钱,有条件的人家早就用上了煤炭,没条件的一直到数百年后,还不是照样烧草烧柴。
“采冬。”沈侃用手推了推打瞌睡的丫鬟,“你知道几种有名的米?”
采冬迷迷糊糊的道:“我知道香稻米、银杏白、八月白、雪里青、麻子乌。”
“哦。”沈侃听不懂,又问道:“不是有一种占城稻吗?一年三熟。”
“那不好吃。”采冬清醒了,“有名的都是晚稻,你说的是早稻,厨房里就有黄籼,咱们下人吃的,糯的用来酿酒。”
“原来如此。”沈侃点头,敢情自己吃的是晚稻。
无需再询问采冬,也明白即使在鱼米之乡的江南,贫穷人家一般也吃不起稻米,粟、大小麦、黄黑豆、蚕豆、荞麦才是主食,遇到饥荒之年,挖草根,扒树皮,观音土。
在北方,大米肯定更为贵重了。
嘉靖年间,葡萄牙人该来了,沈侃在纸上写下土豆、玉米、地瓜。
采冬好奇的看着少爷低头写字,与众不同的简体和标点符号越来越引起她的兴趣……
河边,春梅姐装着非常快活的样子,不时跟着人家大声笑,不想把她们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可惜事与愿违,不知怎么回事,话题一下子转到了她的头上。
邻居张大娘是她夫妇的房东,不但儿女双全,连生了八个孩子,是村里有名的福相,问道:“他几天没回来了?”
春梅姐低着头洗衣服,知道瞒不住人家,故意不当回事的道:“三,三天。”
“唉!”张大娘也故意叹了口气,先前还大肆宣扬她丈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每天夜晚都要折腾的她死去活来,不堪忍受,大家伙却都看得出她那眉梢间藏不住的得意。
“你年纪轻轻的,晚上能……忍?想不想呢?”
“怎么能不想?”穿着花衣服的刘大娘说道。
这位刘大娘可是这一带远近闻名,货真价实的荡-妇,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可惜岁月已经无情抹去了她年轻时的容颜。
在古代乡下,诚然礼教能杀人,不贞的妇女会被浸猪笼什么的,然而正所谓贫贱夫妻百日哀,四处勾搭男人,依旧一辈子活蹦乱跳的妇女也不少,这方面主要还是看当地宗族的势力是否强大,是否严格管理,而穷人家即民不举而官不究。
刘大娘的声音似乎饱含对同道中人的理解,把春梅姐视为年轻时的自己,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她咋能不想呢?这么年轻,又这么好看。”
春梅姐就觉得瞬间那气血喷涌而上,一下子灌满了她的面颊,这句话无疑正中她的心坎。
卿本佳人,天性如此,又徒呼奈何!
当然绝不能被人现这一点,打死也不能承认,春梅姐一面用力搓洗水中的衣服,一面偷偷拿余光瞄了下左右。
没想到,几乎所有的妇女,尤其是刘大娘好似能穿透肺腑的视线,竟然都牢牢的凝视着她。
脸更热更烫了,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已经不能再红了,恨不得马上跳到凉爽的河里飘走。
年纪最大的顾家老婆婆责备道:“不要再说了,一个个整日净想着野男人,不守妇道,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投胎?”
“不守妇道?”刘大娘一脸冷笑,伸手抓着春梅姐的手,“男人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下辈子不得轮回我也认了。”
“不像话,这村里的风气都被你带累了。”老婆婆愤怒的道,“你年轻最招摇的时候,害得村里闺女们都嫁不出去,要不是沈老太爷心软,你早就被乱石砸死了。”
“笑话。”刘大娘毫不示弱,“你老糊涂了吧?我年轻时在村里吗?”
“总之你不是个好东西,三十多岁了还勾搭老周家的后生。”老婆婆怒斥。
刘大娘叫道:“我不是好东西行了吧?但哪个罗裙不扫地,哪个扫把不沾灰?谁做过什么谁心里有数,反正春梅媳妇还这么漂亮,你们也忍心?”
“女人一辈子就得忍,谁像你,不要脸过了一辈子呀。”
不知从谁的嘴里冒出来的,顷刻间,女人们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