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涛一听,顿时大惊失色道:“别!千万别!你们这么过去跟送死没区别!”
绿林群中沉默了片刻,人群中就有人喊道:“这怂人怕了!小屁孩儿也配当将军!”话音一落,绿林中人立刻应承起来,矛头直指方涛。
方涛苦笑不已道:“诸位!诸位!听我解释!诸位都是当世大侠,这个在下是知道的,可行军打仗不是行侠仗义,打仗靠的是战阵行伍,不是多高明的武功……”
“没胆就没胆!”抱着双锏的汉子不屑道,“老子也没指望你们官军上阵杀敌。老子只来说一件事,你们官军胆小,又没本事,可能用的时候还是要用的。咱们绿林好汉此去打鞑子一个埋伏,鞑子必定溃不成军,尔等官军不敢跟鞑子正面交手,痛歼溃败的鞑子总能吧?咱们绿林好汉不稀罕皇帝老儿的封赏,这泼天的功劳就算留给你们了……”
方涛吃了一惊,暗道这些绿林汉子也不简单啊,居然跟自家阿姐的战略部属一样,赶在鞑子最脆弱的时候给鞑子一个猛击,尽可能地挽救被俘的青壮,既然是埋伏,自然对战阵行伍的要求不是很高,若是设伏地点在山间,正好是绿林汉子们的强项,扬长避短,没准真能取得丰硕战果,看来绿林之中还是有能人的。当下也收起小觑的心思,拱手客气道:“此计大善,诸位英雄果然文武全才。”
那汉子听了方涛的赞许有些兴奋了起来:“我就说这招能行嘛!可恨谢春江在九省绿林盟主的位子上尸位多年,碰上鞑子连交手的胆量都没有……”
方涛没兴趣了解绿林内部的过节,只是继续问道:“不知诸位侠士打算如何设伏?又需要我等官军如何配合?在下不敢隐瞒,在下军中总共三百四十余人,兵器甲仗倒是齐备,至于战力……呵呵,自然不敢与各位大侠相比,不过正面交锋,对付一两百鞑子也是不怯战的,若是据险而守,也能阻隔千把鞑子一段时日……”
“唔……”那汉子抚了抚下巴点头道,“虽然挫了点儿,不过也不错了。正面碰上鞑子没立马就逃的,就算大明精锐了……回头让你们见识见识咱们绿林的英雄,别小看了咱们这一千多号人,歼敌五千轻松……”
方涛被这句话说得差点吐血,心道你够种你去试试?正面跟鞑子交锋打赢?做梦!鞑子都TM是骑兵,老子都TM是步兵,三百多步卒正面交锋一个牛录(三百骑)还能取胜?老子TMD不是疯子!老子敢说正面交锋一两百鞑子也是进山之后天天有粮有肉,把三百多号人养成壮汉的结果,而且这种交锋还是不计伤亡的死磕,你以为老子没跟鞑子混战过?高阳城破哪会,一千多人对付鞑子两个登城的牛录都没能赢,妈的,老子是鞑子的双倍都没能打赢啊!到最后只剩这三百多号人!能活下来的早就是精锐中的精锐了!你TM还说“挫了点儿”!抑制住上前狂扇耳光的冲动,方涛嘴角抽动了几下,勉强笑道:“诸位好汉英雄了得,哪里是我等能比得上的?不知诸位好汉要我们怎么做?”
那汉子对方涛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点头道:“诸路英雄齐聚,我们打算在古北口设伏……对你们只要截住南下溃逃的鞑子……”
“古北口?”方涛彻底被吓住了,“真的是古北口?”方涛不知道古北口的地形如何,可好歹也是长城的关隘之一,想要设伏应该还是能够找到不错的地方的。可是古北口对于大明和鞑子来说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因为当初鞑子南下的时候就是从这里南下,所以这一带的地形对鞑子来说也是熟得不能再熟悉,相比之下这帮绿林汉子对这个地方熟悉的恐怕就不多了;再者,鞑子南下都是从这里开始,通过古北口之后才将大军分成好几路,同样回来的时候看上去整支队伍绵延齐整,可到底还是各人归各人,两红两白旗的主力还是分散的;等到了古北口之后大军才算正式汇合,你TM在对方主力集结的时候去“伏击”,才千把口子过去,别说鞑子是几万人了,就算是几万坨屎你也得打扫半天吧?
“怎么?嫌地方不够好?”那汉子斜着眼不屑地问道。
方涛连忙摆手道:“不!不!当然不是!只是古北口必定是鞑子聚集之地,只靠千余人恐怕有些……”
那汉子摆摆手道:“此事不必担心。诸路英雄皆是苦练十几年的功夫,些许阵仗还是能应付的。擒贼擒王,混战之时只消杀得鞑子将官,鞑子自然一溃千里。”
听了对方的分析方涛哆嗦了一下,禁不住问道:“不知……不知诸位打算如何设伏?”
那汉子很奇怪地看了方涛一眼:“埋伏还要先打算?当然是千余英雄伏于两侧山梁,待鞑子通过之时两侧群起而攻之,使其首尾不得兼顾……”
方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吞了吞唾沫道:“诸位大侠天纵奇才,自然是不怕的……这个……在下军中士卒实不堪用……”
那汉子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哼,又怂了!看你这两三百口子这副衰样就知道肯定吃了败仗!吃个败仗就怕成这样,没出息!”
方涛心跳疯狂加速,强忍了一阵,才诚恳地说道:“诸位英雄,敌强我弱,鞑子连同裹胁而来的大明青壮总数数十万,集结之后首尾绵延数十里,若无万分准备而强行设伏,只怕……”
“少拿这个当借口!”那汉子讥笑道,“没胆就没胆,反正你们官军从来不曾有过胆。你们不敢干的事儿,咱们干!”说罢,转过身朝人群大呼道:“好汉们!官军怂了,咱们自己上!”言毕,朝方涛冷哼一声,转身走开;其余绿林汉子纷纷向军营方向吐了口唾沫,冷笑着离去。
方涛硬是被对方呛得在原地愣了半晌,等这些人消失在黑夜中的时候才跺跺脚叹息一声转身回营。闷闷地走近军帐,招财已经将中间的隔帘拉开,跟进宝与卞玉京一起,围坐在火盆便寂静不语。
看到方涛进来,招财当先问道:“涛哥儿,怎么回事?”
“一帮绿林,八CD是北直隶道上混的,想去伏击鞑子,让咱们跟在后面捡剩,”方涛跟三人一样席地而坐,拿起火钳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道,“他们准备在古北口的关隘上伏击鞑子。”
招财眼睛一亮道:“好事儿啊!你答应了?”
方涛摇摇头道:“太危险,没答应。”
卞玉京奇怪地问道:“既然是伏击,只要做到悄无声息出其不意,自然马到功成,险在何处?”
方涛苦笑道:“哪有这么简单!两军交战,四两拨千斤的法子虽然常用,可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不是说伏击就伏击的。古北口一带地形确实不错,可鞑子全在那里集结,加上被虏的军民,总数不下三十万,我们都和多尔衮交过手,以多尔衮的能耐,他怎么可能不在这之前就派斥候查明山中有无伏兵?一场伏击战,总要提前准备好滚木、落石,甚至还得准备好引火物资以备纵火乱敌,他们这帮人乱哄哄举着火把地过去,连个计划都没有,怎么打?庙算!庙算!鞑子的前军在哪儿?是那支部队?中军在何处?中军的组成结构是什么?是哪些将领?以什么队列行进?殿后部队又是由什么组成?每支部队战力如何、士气如何?鞑子行军途中最脆弱的一环在什么地方?这帮人根本不知道!连这些都不事先查探清楚,这千把人过去,不是飞蛾扑火又是什么?还拉着我去送死,没门儿!”
招财顿时蔫了下来:“不会吧?还以为来了一群高手能教训教训鞑子呢,怎么就不行了?”
方涛无奈道:“没错,看他们的精气神,个个儿身手都不会差,可这是打仗不是江湖械斗,这千把人乱七八糟地冲过去,鞑子只消两轮骑射就足够让他们死绝了,难道他们靠手臂甩出去的飞刀能比弓箭射得更远?手上的兵器五花八门,单打独斗倒是厉害,可长矛呢?大盾呢?会不会摆拒马阵?鞑子只要一个牛录来回几个冲锋就能让他们崩溃了,侥幸杀得几个鞑子,能左右战局么?”
倒是卞玉京比较好奇,问道:“埋伏难道不是这么打的么?只要外面那些汉子们够果敢,冲过去与鞑子混战到一起,再有一支生力军加入,总不会吃大亏吧?”
方涛还没回答进宝就直接抢着回答道:“我明白涛哥儿的意思。咱们三个以前在如皋城打架的时候,人不如对方多,涛哥儿就先带着我和哥哥找适合埋伏的地方,前后左右都看过,就连在哪儿事先放好棍子、口袋,从哪儿引对方进来,得手之后怎么跑路都事先算计好了,然后才动手,打仗应该也差不多吧?总得先算计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