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熙辉帝重复着,他的身子微微后仰,眼神中似是闪过了什么记忆,既惆怅又复杂。
“你既姓楚,那可是西台令楚飞星家的那个楚?”他又问道。
熙辉帝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在问她,同楚西台家是否有关。
楚君眼中神色微变,半晌垂下头低声道,“是的陛下,就是那个楚。”
熙辉帝面上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清淡的叹了声,“这样啊......你家大小姐近来可好?”
楚家大小姐楚画盏,在熙辉帝还是太子之时,先帝便已经给二人赐下婚约,于是楚画盏就成了未来的太子妃,只是后来帝后骤然离世,太子还未迎娶她,便登基为帝。
紧接着又是三年孝期,只是现如今孝期已过,礼部也提过多次,但熙辉帝在关于楚画盏之事上却始终不予回应,也没有改过婚约,于是那位连未来皇后都不能算,还是只能称作未来太子妃的楚大小姐便仍旧一直待守闺中。
而今日,熙辉帝竟然主动问起了楚画盏,不说跪着的楚君,就连陆公公都有些惊愕。
思忖片刻,楚君斟酌着开口,“除夕见了两位公主,大小姐很高兴。”
两位公主自然说的是顾子弋和苏暮景,她这话说的极有技巧,只说近来楚画盏最高兴的事情,而不提其它。
熙辉帝轻笑出声,“你倒是会回答。罢了,夜也深了。朕这便走了,你也快些回吧。”
他说完便起身走出了梨园,自始至终竟然都没问楚君在楚府是什么身份,也没问她为何会在上元节进得宫来。
待熙辉帝走了很久之后,那小丫鬟悄悄的抬头,小声的问道,“小姐,你觉得能成么?”
一袭白衣的楚君扶着旁边的木桩缓缓站起身,她伸手拂去落在肩头上的花瓣,微微一笑,“自然。”
......
......
上元节第二日清晨,一道旨意震惊了所有人。
“西台令楚飞星之义女楚君,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楚妃,于正月十九迁入宫中,钦此。”
陆公公笑眯眯的一甩拂尘,温声对一脸震惊之色的楚飞星恭喜道,“楚西台大喜啊,陛下对楚妃娘娘可谓是一见倾心,又不愿委屈了娘娘,这不,立刻便派了老奴前来宣旨。”
楚飞星有些木讷的接过明黄色的圣旨,看了看身后一脸平静之色的楚君,“这,这究竟是......陛下如何会识得楚君?”
“上元佳节日,美人飞舞时。”陆公公微笑道,“楚西台可不要再耽搁了,三日后娘娘便要进宫,想必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他微微作揖行礼,便告辞转身离开了楚府。
只是陆公公这么一说,楚飞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怒意一波波涌高,猛地一巴掌便重重甩在了楚君的脸上!
“好!好!你可真是好!”楚飞星以手指着楚君,怒不可遏的吼道,“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
“就不该如何?”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楚君清淡的打断,她把脸转回过来,半边脸颊已经红肿。
楚君的眼神平静又清明,“是就不该把我认下来,还是不该把我带回楚府?”
楚飞星喉头一哽,一口气被堵在嗓子眼中不上不下,半晌才稍顺了顺气悲戚道,“枉盏儿对你,那般的好......你竟......”
“呵.....”楚君冷冷的笑了,“她那假模假样的亲善和故作大方的施舍,以为谁都要感恩戴德吗?”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楚夫人和楚画盏恶意的笑了。
“不过是个,未过门的太子妃罢了。”
楚夫人听了尖叫一声,猛地扑上前去就要打,却被她快速的闪避开了去。
“楚夫人还是慎重着些好,适才我也已经挨过楚大人的一记耳光,眼下若是再被您挠花了脸去,那过几日我进宫见了陛下,怕是就没法子遮掩过去了呢。”
楚君面上盈盈笑着,恭敬的行了礼,准备走回自己房中的时候路过楚画盏,她想了想,停下脚步凑到楚画盏耳旁轻声道,“姐姐就在府中好生待着,那皇宫,妹妹先行一步了。”
楚画盏广袖下的手缓缓握紧,她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只是眼眶中迅速蕴起泪雾。
“如此也好。”楚君听到她这样说道,“妹妹进了宫,还烦请代我问问陛下,同我楚画盏的婚约,究竟何时作废。”
“盏儿......”楚夫人忍不住痛哭出声,楚飞星也长叹一声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楚画盏勉强一笑,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无数画面——他对自己温柔的笑,他宠溺的揉自己的发,他对自己说,“盏儿,我会娶你,将来,你就是我苏成赭唯一的妻。”
最后定格在桌上放着的那一卷明黄色的册妃圣旨上。
她的泪水簌簌落下,“做姐姐的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她颤抖着手摘下一直戴在左腕的五彩琉璃缠花镯,那是他当年第一次出访异国回来带给自己的礼物,她一戴就是快十年。
楚君啪的将她的手打落在地,镯子重重摔在地上,顿时碎成几段。
她高仰着下巴,看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楚画盏,不屑的冷哼。
“用过戴过的旧玩意儿,你以为我会稀罕吗?!你们就是这样,你们总是这样,摆出一副恩赐的嘴脸,把不要的东西拿给别人,还要别人感恩戴德的收下。”
楚画盏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楚君打断,“我是不会替你同陛下传话的,你若是有本事,便你自己去同陛下说罢。”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欢畅,她心想,倒要看看事到如今,还能有谁可以再给自己脸色看!
“啪!——”楚君的笑声停了下来,她捂住自己另外半边的脸颊,那上面传来的刺痛感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愤怒的转过头,气急道:“是谁居然敢——”话到一半,她便再说不下去了。
一身蓝色宫装,头戴七尾凤凰百花冠的苏暮景就静静的站在她面前。
“想着来见见本公主未来的庶嫂,没想到倒是见到了个嚣张得志的泼妇。”
苏暮景微微一笑,“适才见姑娘半边脸上已染了红色,想着怎么也要两面对称才好,便给添了一添,现在这样看上去是不是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