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到最后,王妃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反倒令敖烈更加肯定了,北境王手中确实是握着有关皇室的秘密把柄。
北境王和敖烈也再也没有出席过早朝,宫里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二人,毕竟连皇帝都没有说话,旁的人更不敢说什么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谢公公又从宫中来到王府,亲自送上了请帖,邀请北境王一家人后日前往宫中的马球场观看比赛。
敖烈将那请帖放在手上掂了掂,“不愧是宫中发出来的请帖,这纸张,这厚度,啧啧。”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意的把请帖轻轻丢到了桌上,不再去看了。
谢公公有些浑浊的眼睛中极快的闪过一道光,恭敬的笑说,“那老奴这便回宫去了,后日烦请王爷王妃和世子准时出席。”
北境王面色依然淡淡的,微微叩首说了声慢走,送走谢公公之后便又自己转回了自己屋去。
敖烈看了看除了自己适才随意丢在一旁的那封请帖,谢公公带来的托盘上还盛着另外一封,他想着这便是给母亲的了,便起身取了那请帖往王妃的屋子送去了。
女眷的请帖略有不同,较之男子的请帖宽处更加细窄些,上头烫金压制的花纹也不相同,更加娟秀美丽。
敖烈进屋子时,王妃正歪坐在榻前细细看着她特意唤人购置来的各色丝线。
见他进来,流镜笑道,“世子来了,可快劝劝娘娘吧,再这样下去娘娘可是要把整个虎都绣坊里头的丝线都买光了。”
王妃闻言抬头瞪了流镜一眼,嗔道,“那就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了,我只不过挑了几家的买来便被你说成这样,那要是再多买些,岂不是要被你说得更骇人了!”
流镜笑吟吟的给敖烈沏茶,敖烈把请帖往另一张小桌上一丢,而后走到近前探头,往放了丝线的桌上看了看,也是笑,“我看流镜姐姐说的倒是也差不多,您看看您这桌上排的小样,每种颜色都还只有一根呢,就已经可以捆成团了,要是真的取了大货来,怕是库房都要装不下了。”
王妃颇为不服气,有些底气不足的提高了些声调道,“既然是小样,那自然是会挑了不喜的出去,到时候怎么会有你们说的那么多!”
敖烈端起茶盏来,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的斜斜看她,“母妃大约是忘了,我小时候有异邦商人运了批布料来,花纹皆是一样,只有颜色不同,您可是这个颜色也舍不得,那个颜色也觉着好看,最后全部买下了……”
听他说起往事,王妃先是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而后又噗哧一声笑了,一时间整个屋中都是笑声。
敖烈见母亲笑的欢畅,心下也感到稍安,他想了想偏头嘱咐流镜道,“母妃若是喜欢,那便都买了吧,左右咱们王府够大,腾个几间房出来摆这些也无所谓的。”
又笑着同王妃道,“还好咱们北地常年寒冷,不似南方这般潮湿,摆个几年下来就是褪色断裂的。”
王妃目光温柔的看看他,又低头轻轻抚过那些彩色的丝线,“我只是想着难得来一趟,便总想带些什么北地没有的回去。”
敖烈明白母亲的意思,她少女时便一路向北逃亡到北境,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机会再回过南边,说不想,不怀念,那是不可能的。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轻轻的开口问,“母妃可还有什么亲戚么?不妨再去打听打听?”
王妃微微笑着摇头,“若是还有,我也不至于一路跑到北境那么远的地方去啦。”她见儿子蹙眉,又安慰道,“母妃真的无事,你不必担心我。”
敖烈仔仔细细的打量她,见她的表情确实很平静放松,才放下心来。
又想起请帖的事来,示意小丫鬟把那小桌上的请帖拿来,“差点忘了,我是来给母亲这个的。”
王妃接过请帖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哦,这个是去看马球的请帖吧,也不知是哪方对哪方的。”
敖烈无所谓的喝起茶来,“左右只是让我们去那里坐着,好显示一番北境对朝廷仍旧忠心不二,是什么比赛,谁同谁对打又有什么打紧。”
王妃不再说话,落在请帖的眼神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
被关在家中整日里学规矩,绣嫁衣的楚画盏,总算是求得父亲心软,加上宫中送来了给她的请帖,终于在今日可以出门了。
算下来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出过府,前段时间苏暮景和顾子弋接连出事,她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西台令楚飞星为了保护这个女儿十分小心翼翼,多年来的官场生涯让他敏锐的察觉出虎都之中,甚至碧玄上下都被笼罩在一片暗潮汹涌之中,这种时刻只有明哲保身才是最好。
但楚画盏哪里会懂这些弯弯绕,她虽然是举国闻名的才女,但是对政治却只是略知一二,加上楚飞星有关朝廷上的事,什么都不会往家里说,这些年下来被保护的很好。
她想着北境王进都,又连自己都收到了请帖,那苏暮景和顾子弋也必定会出席,想到这里她便很是高兴,可不免又对二人目前的情况有些担忧,还有前些日子楚梁表哥在清思殿遇刺身亡,她心下又是焦灼又是担心,简直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进宫里去。
楚画盏猜想的没有错,苏暮景今日的确是要出席的。
她在上次顾子弋来过之后,便没有再离开过玉珠阁,对外一直称病养着,谁来都不见。
皇帝既是愧疚,又是心疼,便也纵着她,免了她早间的请安让她好好调养。
只是这次北境王到了虎都来,皇帝又只有这一子一女,她自然是要出席的,这是躲不过去的礼数。
苏暮景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按理说进补的膳食汤药都没断过,她也很是配合来什么吃什么,可人却反而一天比一天更加瘦了。
秋葵和秋歌没少为这事发愁,却也没有办法。
她变得不爱说话,整日里醒着的时辰除了看书,便是静静的坐在窗前,看远处或是看天空,灵动爱笑的一双眼睛渐渐变得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