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山林,远远近近一片沙沙清响,如轻柔的潮水,如心间的细语。
星光点点,一道天河横在在广袤夜空中,渺远而静谧。
逸之道人持剑穿行林间,仙剑发出柔和的淡淡白光,照出眼前的林间小道。
山路盘旋而上,路边林中不知名的小虫子唧唧夜鸣响成一片。
峰回路转,眼前赫然出现一间亮着一豆灯光的小屋。
逸之走到屋前,收了剑,抬手敲门。“吱呀”一声门响,室内的灯光迎面而来,一个细细的身影挡在光前,传来女子清柔的声音:“小女子布兰恭候道长多时。”盈盈巧笑,美目流转,正是那逃遁而去的粉衣女子。
逸之眉头稍皱,随口应了一声,便径直走进屋内。一只小貂正趴在一张古朴的桌子上悉悉索悉地剥核桃,只是看起来比较费劲,弄得桌上的油灯微微颤动,猛一抬头看见逸之道人沉着脸进来,小貂发出“呀”的一声怪叫,丢了核桃闪电一般地窜上女子的肩头,躲在发髻后探出一双小豆眼偷看。
那名叫布兰的女子忍不住扑哧一笑,扭头去用头摸一下小貂的头,“嘻嘻,不用怕,想必这回道长不是来杀我们的。”
逸之握拳在嘴边干咳了一声,脸朝着桌子没头没脑地说:“这么说是你找我有事?”
布兰扁了一下嘴,笑意不止,“嘻嘻,是的。早上看见你在路边发呆,觉得还蛮可爱的,就用狗尾巴草扎了扎变作一个小人儿从你面前走过,也就是开个玩笑博个乐子,谁料道长心胸狭窄,小细眼睛一睁大喝一声妖孽就追了过来,那杀气,啧啧……。”她用手逗了小貂,笑嘻嘻地说:“要不是耍了点小聪明,今日布兰小命怕便送在那柄赫赫有名的仙剑下了。”话说间,那双美目有意无意地瞟向道人的衣袖。
逸之冷着脸哼了一声,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山下,偌大的古寺中在静夜中隐约透出几点微弱的青灯佛光。“连心观大师也为你说情,看来你们门派真是有些来历。”
女子笑意隐去,换了正色躬身行礼,“水镜岛女子布兰恳请逸之道长屈尊上岛一趟。”
“水镜岛?”逸之不禁轻声重复了一遍。这里往东去百余里的大海上岛屿多如牛毛,有水镜之名的小岛倒好似在哪里听说过,只是细想又想不起来了。逸之略一迟疑,又换了冷冷的语调说道:“我凭什么要跟你去一趟莫名其妙的什么岛。”
布兰轻轻摇头,叹道:“道长何必如此固执,既然来到这里,想必道长已和心观大师谈过,并且答应大师帮小女子一个忙的。”
逸之道:“我们玄真门和天容寺世代交好,加上大师乃一代高僧,所以我才答应大师的请求,不过你得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也不是什么忙都帮的。”
布兰柔柔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帙画卷,轻轻放到在桌上。
逸之见又是那画卷不禁一楞,瞟了一眼布兰肩上那只明显对自己怀有敌意的小貂,闷闷地丢出一句:“你第一次取这画卷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却用那种下作手段暗算于我?”
布兰一边将画卷慢慢铺展开,一边笑盈盈地说:“道长莫要见怪,那时道长明明已露了杀心,那杀气都快把我震碎了,小女子纵然用千百张口求你,只怕也被你看作讹诈,倒是先逃得一命要紧,然后徐徐图之。”
话说间,昏暗的油灯下,已经现出一张羊皮古卷,画卷已经有些残破,卷边十分毛糙,卷面上也处处可见隐隐的污秽和划痕,透出岁月沧桑的苍凉之意。定睛看去,只见中间是一幅地图,有几条河在图中蜿蜒流转,沿河四周布满大大小小的城市,其中两座大城城池雄伟,特别引人注目。地图的四周边角画了一圈人物,服饰风情大异于中原之地,或耕种,或狩猎,甚至画有男子献花于女子的求爱场景。
“这是楼兰城。”女子伸出纤长葱白的手指指着在图上的一座大城,顿了一顿,又指向西边的另一座大城,“这是尼雅城,精绝古国的王城。”
逸之似有所思:“这么说是古西域的地图了……”
“不错。”布兰目光闪动,内中似含了无数话语。
“那……与我要帮的忙又有什么关系?”
布兰一笑,将羊皮古卷轻轻翻到背面,现出密密麻麻的一整面文字,字迹有的工整有的飘逸,颜色也不尽相同,显然是出自不同年代的不同人物之手。逸之略略浏览,除去前面部分西域怪异文字不知何意,大致是记录一个族群迁移的曲折过程,其中有两个词经常出现,只是每每提到两词处又换用西域文字书写,似乎有故意隐讳的意思。
至此,逸之心中有些明白,这个西域遗族多半就是心观大师所说的那个后来惨遭灭族的族群了。
再往下看,却是道出了更多隐情。这个西域遗族当年遭灭族大难之后,天容寺僧人收得胡族五十六具遗体,不过当日胡族逃入太白山的却明明是五十七人。原来,当日胡族中一位身受重伤的妇人情急之中以手刨地,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放入坑中,浅浅覆上一层土便力尽身亡,尸体压于坑上。那女婴也是古怪,在震天杀声中竟然熟睡不醒,无半点啼哭之声。待天容寺僧人发现,女婴已经面呈紫色,濒临断气,经过众僧人合力抢救才转危为安。佛门不宜收留女婴,天容寺僧人抱惭之余,派出寺内长老出海寻访海外散仙,最后将之托付于松兰桃祖,并将女婴身上发现的一片古卷以及其中裹着一件宝物一并交付。女婴因名松兰,因幼时曾身受金光太白阵法之气,伤至筋骨,无法修真。后来松兰与海上一位散仙结合,育有一女名镜兰。镜兰自幼聪慧自傲,长大后修行有成,得知自己族中恨事,不顾娘亲临终劝阻决意上青庭复仇。古卷中写到这里后便有些含糊其辞语焉不详,显然是那名叫镜兰的女子自述时故意为之。不过,卷中提及了镜兰快意江湖,盗取五岳灵物的事,此外,还提到将族中传下的另一件宝物封于水镜岛。
逸之看卷时眉头渐舒屡屡点头,心中一大堆疑惑随之逐渐解开,
不过看至卷末的一行字,逸之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欲启水镜,天下惟一一物:错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