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是个晴朗日头,小公主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妙。众人将醒未醒时,便听见钟谷雪房间里传出一声尖叫。
慕兰籍听见动静就觉不好,正梳妆着连金钗也省掉了,赶到钟谷雪门前,正好看见许明德在焦急地敲门,眼看就要破门而入了。
“公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许明德把门板拍得“啪啪”作响,里面却始终没有回应。他一心急,猛地踹了一脚门,后退两步,屏息运气——
“喂!住手!”慕兰籍急忙阻拦,“姑娘家的闺房岂是你能进的?还是我去看看吧!”
这呆子真是急刹了,钟谷雪在大慕本就备受争议,他这样一脚踹进去,明日苗疆公主的名声就毁尽了!
她转身又叩了叩门,启唇道:“谷雪,到底怎么了?我现在要进去了。”
言罢倾身去听,里面似乎有急切的泣音,又顿了顿,才听见钟谷雪带着哭腔道:“兰籍,你快来。”
得了准许,慕兰籍又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给许明德,便推门而入。塌前的帘子垂着,钟谷雪应是没有起身,可地上又撂着一枚铜镜,这究竟是怎么了?
“谷雪?”她小心地行到榻前,试探着唤道。
“兰籍……”钟谷雪带着哭腔唤了一声,随即掀开帘子,一张俏脸展现在慕兰籍眼前。
慕兰籍惊讶得捂住嘴,“天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钟谷雪白皙的脸此刻正泛着不寻常的红,乍一看令人心惊。
钟谷雪两眼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慕兰籍,“兰籍,你说我可怎么办啊……”
她说罢就哭了起来,又好像顾及着什么似的不敢大声,憋闷得委屈极了。慕兰籍怔了怔,好一会儿才理清思绪,握住钟谷雪的手安抚道:“你别急,我现在差人去请大夫来。你这里便招近身的丫鬟先来伺候着,你看如何?”
“兰籍,我这脸还能好吗……”钟谷雪哭得有些抽噎。
慕兰籍道:“你放心,许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定能好的。”
柔声安抚了几句,慕兰籍唤来钟谷雪的贴身丫鬟,嘱咐她好好守着公主、不许外人靠近,这才踏出门。
许明德仍在外候着,一见她就上前一步,慕兰籍急忙道:“你别进去!公主她……有些不舒服,正急着请大夫呢。”
“这样吗?那我去!”许明德一听,转身就走。慕兰籍急忙跟上。
两人坐进马车里,许明德明显心急,一叠声催促车夫快些。慕兰籍倒安生地坐着,盘算着这人什么时候能憋不住来问?
驿馆偏僻,要请城中的大夫确实需要些脚程。许明德把窗帘上翻,看着外间流动的景象,总嫌车子跑得慢,又一次催促车夫之后,慕兰籍嗤笑一声,“许大人还是省省力气吧,那车夫也是可怜,没有让马车起飞的本事。”
许明德这才勉强坐好,嘴硬道:“谁又急个什么了?小姐还未明言,公主究竟出了什么事?”
慕兰籍张口欲言,又觉不妥,敷衍道:“请了大夫你自去问,我懂个什么?说不出二三来。倒是许大人,今日可是急刹了,便这么挂心公主吗?”
许明德侧了侧头,佯作观景,只盯着窗外,表情淡然道:“保护公主的安危是我职责所在,小姐多虑了。”
慕兰籍轻笑一声,不再说甚么。
回想早晨钟谷雪虽未明言,面生红疹总归是要避着许明德的,可这二人谁也不肯承认……
到得和慈堂便花了半个时辰,二人一进去,许明德便道:“李大夫可在?我家……小姐患了急症要请李大夫出诊,重金酬谢!”
柜台后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神情木讷,闻言犹豫了片刻,应道:“这便是了。我随你们去。”
他说着便回身去提药箱,许明德一听没岔子便好,引着大夫坐在车外,与车夫并行。车内的慕兰籍隐隐瞧见了身形,奇怪地自言自语:“怎的和慈堂李大夫这般年轻?”
三人回到驿馆,慕兰籍又叫许明德止步,只带着大夫去看钟谷雪。钟谷雪起先不肯让人瞧见脸,只从帘布里探出皓腕来,大夫把了脉,一阵皱眉,道:“小姐应是面上不妥,可否容在下一观?”
钟谷雪本就因容颜受损而郁郁,近日佯装泼辣之风久了,张口便骂:“凭你个下作的也配瞧本小姐?只管诊你的脉!若是本领不到家,便请你家祖师爷来!”
大夫缩了缩肩,只好又去探脉象。沉思了片刻,向一旁始终沉静的慕兰籍道:“小人不得观颜,便依脉象开方子,辅以针灸治疗,小姐您看如何?”
慕兰籍安慰道:“先生只管治病,我妹妹心情不佳,冒犯了。”
大夫摇首,提笔写了方子交给慕兰籍,又请钟谷雪伸出左手来。慕兰籍在旁观察已久,眼见便要下针,出言道:“先生且慢。请问您真是和慈堂李大夫么?”
素闻李大夫医术高超,脾性却不佳,被钟谷雪这般辱骂,怎能平心静气?、
那人一顿,倏地弯腰行下大礼:“小姐体谅,小人乃和慈堂学徒张勇旺,师傅他今日出诊去了,故……请小姐赎罪!”
“罢了,我不过问一声。”慕兰籍微笑道:“想必名师出高徒,请先生为小妹诊治吧。”
张勇旺这才施针,然而一记扎下,钟谷雪立时惊叫:“痛死了!你要谋害本小姐吗?!岂有此理!”
张勇旺被骇得怔怔,不敢再动,布帘倏地被掀起,钟谷雪不知何时已面系白纱,尖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刁民是何模样!慕姐姐,他要害我,快唤人杀了他!”
慕兰籍瞧钟谷雪双眸通红,也不知哭了多久,想是因红疹焦虑,也怪不得她,只好先叫张勇旺出去了,自己安抚她,道:“你与大夫置什么气,许大人始终在外候着,很挂念你,你不配合大夫早些诊病,还要在房里躲多久?”
钟谷雪一听也不惦记着取大夫性命了,想起自己方才因烦躁一通吵闹,也不知那人听去没有?然而眼下见不得他,只好忿忿地服了药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