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恨,他这辈子最恨的便是他的亲生母亲和萧将军了。
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了一己私欲,毁了他,也毁了好心的养母一家。
那一夜的大火,让他变得孤生一人,因着怕被人追杀,他躲进了大山里。
茹毛饮血,天地当铺。
如果不是遇上纪娆的父亲,可能他不用多久就会葬身在野兽的口腹之中。
从他记事开始,就是在那处农家小院里。
他们对他很好,即使是家中清贫,也从未苛待过他。
只不过,他们从不让他唤他们“父亲、母亲。”
也许是他那时候太小,他们只是笑着拍拍他的头,并没有解释。
所以从他会说话时,便喊他们:“李叔、李婶。”
李叔偶尔会将家里种的粮食拿到城里去卖,而李婶几乎不出门。
他们除了他,便没有别的孩子了。所以他一直以为,他就是他们的孩子。
直到那日李婶突然出门后,满目愁容的回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包裹。
他有些好奇的打开,却发现里面是一沓银票。
“婶,这是……”
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但此时他只觉得疑惑。
李婶却是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可怜之色:“孩子,以后啊,你就跟着婶过吧。”
这话说的奇怪,饶是他不明白这里头深意但也听出了些许的不寻常。
“婶……是不是叔他……”
他以为是他们闹了什么矛盾,才让她说出这番话。
她却是摇摇头,轻轻拍起了他的手
那手上被岁月侵蚀的褶皱伴着老茧摩挲着他的皮肤,带了些痒与担心。
然而她却并没有再往下说,除却那遮挡不住的怜惜,便再没有多余的话。
剩下的,都是他偷听来的。
那晚李叔回家,便被婶拉入了房间。也许是要说的事比较急,房门并没有完全关好。
他接着缝隙,隐隐约约听到了“姜夫人……赡养费……不见。”这几个字。
心里更加疑惑,莫非这所谓的姜夫人和自己有关系?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问,第二天的晚上,家里就遭到了变故。
房子烧了,叔和婶没了。
只留下了他……
他记得那浓烟四起,倒塌的梁柱和逐渐升高的温度。
叔和婶却并没有先急着自己走,而是来到他的房间将他喊起来。
然而就在他们要出门的瞬间,被烧断的房梁朝着他们便是砸了过来!
李婶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自己却和李叔被压在了那梁下。
没了支撑的屋瓦向下砸着,不多时,叔和婶的身上就全是瓦片。
“走啊!你快走!”李叔拼命喊到:“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这句话说完,墙便倒了,他们也再没了声音。
他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
烟熏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忍着悲痛,心里喊自己振作起来。
前厅的后墙已经破了个大洞,房门也被碎片和木头堵了个严实。
他费劲力气爬到那洞口,再留恋的看了一眼,便借着夜色向外跑去。
未来的生活会变得怎样,他心里也是毫无底气。
也许是上天觉得他命不该绝。
在他逃到那山上后的第七天,他遇上了一位猎人。
这七天他在那山上过得是心惊胆战,找了个山洞将自己隐蔽起来,不会生火,没有捕猎的技巧。
渴了便嚼嚼树叶,饿了就找找树上的果子。
只那日在树下捡到了一只死兔子,看样子已经被秃鹰吃的差不多了。
他已是饿极,顾不上那么多,捡起来便开始往嘴里塞。
那味道当真是恶心的,然而他并没有挑剔的余地。
他本以为自己不久就会命丧在此,他是这么认为的……
那猎人见到他时面色有些惊讶,赶忙将抢挂在身后,上前询问他:“孩子,你怎么会在这山上?”
他心有戒心,于是便摇摇头。
那猎人只以为他吓坏了,于是安慰的说到:“别怕,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沉思片刻,他摇摇头:“没有家……没有名字。”
这话也许是让猎人想偏了,只以为他是一个从小就没爹没娘的孩子。
于是便将他领回家,取名为“纪坤”。
那一日,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他今后的妹妹,纪娆。
她的话不多,眼里也没有戒备,倒是让他放下心来。
若是因为他的出现而扰乱别人的生活,他是不愿的。
她没有问他的来历,他也不想说。两人就像是默契一般,对往事只字不提。
只后来相熟了,她才偶尔对他说一些小时候的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原来她也没了母亲。
那日,他趁着养父去城里换粮,偷偷跑回了原来叔和婶的家。
断壁残垣,烧灼的漆黑的残砖破瓦。
他拼了命的翻找,却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只地上有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向不远处的树林。
想来是被觅食的豺狼虎兽给拖走了。
他踉跄着,向那痕迹走去。小心翼翼的寻找着,最后来到了痕迹消失的地方。
那里没有尸体,只有一株细芽。
他认得那植物,原来听李婶说起过,这是半生瓜。
翻找无望,他将那种子带了回去,想来以这做个思念。
“哥,你这种的什么?”她疑惑的问着。
“半生瓜。”
她没有问为什么这瓜要叫这个名字,却仍旧开心的与他一起挖着坑,嘴里念叨着不知味道如何。
有了这个新的家,他心中突然便有了归属感。
李叔和李婶对他很好,却好的有些疏离,从小便像是要与他划清关系一般。
但他们是爱着他的,只是这爱里有克制与无奈。
现在在纪娆这,他终于能唤上一声“爹爹”。虽然他知道,他不过是救自己的好心人。
许是为了报恩,他经常和爹爹一起上山,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么的大。
那山里是有野兽的,并不是适合人住的地儿。
只现在他心里是满满的,对未来有期待。就像与她一样期待那半生瓜成熟一般,他也期待自己有朝一日成了顶天少年,能照顾好她与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