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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个交代(1 / 1)

自从拜别了父亲,关羽上得潜龙峰来,已经过去三月。除了每月下山托人送与家书,再采购些日用之物外,关羽便不再下山,和青儿一起照顾襁褓中的婵儿,而更重要的则是陪伴公冶隐,生怕他一时忍不住心中怒气,愤而下山。好在这三个月来,公冶隐除了敦促吕布练武习文以外,自己也只是每日修身养气,不过到了傍晚,公冶隐就一个人怀抱霸王枪回到与蔡琼原来居住的竹舍中,痴望着装有妻子骨灰的玉匣和亲手所制的灵位,常常都是彻夜不眠。

就这样,关羽、青儿、吕布三人渐渐感到先前公冶隐身上那种令人时时刻刻都觉得死亡的戾气消退了许多,也就慢慢全都放下心来,渐渐走出了蔡琼去世的阴霾。直到有一日,吴普带着华佗的亲笔书信趁夜上了潜龙峰。

这一日夜晚,月明风清,如同往昔,众人吃罢晚饭,公冶隐抱过女儿哄了一哄,就交给青儿,进了自己的竹舍。青儿与婵儿玩耍了一会儿,见婵儿累了,也不在外逗留,抱着婵儿就进了邻近的另外一间竹屋,而关羽则和吕布合住在那间先前属于自己,现在属于吕布,最为靠近瀑布的竹屋。不过吕布生性好动,吃完了饭,与关羽洗涮好了炊具,便独自顺着瀑布施展轻功,依照关羽的指点,逆流修炼武功,只剩下关羽一人,则淡然地在谷中散步,一方面算是一种修行,另一方面也是提防有人偷入谷来。

刚刚走到谷口,关羽面色忽然一沉,听到有一脚步声由远及近,穿行而来,显是武功不弱,立时隐在一旁,看其究竟。没过一会儿,谷口处的藤蔓传来悉悉唆唆的声音,顿时一双手已然拨开了谷口最后的遮拦,露出半个身子来,显是对潜龙峰傲然谷的地形并不陌生。

关羽伏在暗处戒备,本来打算先将那人擒了再说,可是待得看清了来人的面貌,当下便就放松下来,随即叫了一声“吴兄”现出身形。倒是来人骤闻叫声,不禁吓了一跳,险些跌回藤蔓丛中,幸亏关羽眼疾手快,拉了那人一把,才站稳了身子。

被关羽唤作“吴兄”的人正是华佗的次徒吴普,三月前上山来与华佗为蔡琼接生,虽是发生不幸,误会了公冶隐,可却与关羽甚是投契。当下见是关羽,吴普笑着说道:“长生,原来是你。吓了我这一跳,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还特地来这里接我?”

关羽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知道你要来,只是碰巧罢了。此时天色已晚,山路难寻,你要上山,也应该白天前来。现在上来,吃了不少苦头吧?”说着,关羽将吴普肩上的包袱取下提在手中,另一只手便帮着吴普拍打身上的灰尘与沾在身上的树叶。

吴普拍打了两下肩膀,见身上的外袍已是破了许多口子,沾满了树叶与灰尘,索性脱了下来提在手中,苦笑道:“当真是吃了不少苦头,我险些寻不到这里来。日落上山是师傅吩咐我的,我虽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可却知道师傅说话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自当遵从。”公冶隐的身份特殊,华佗虽然知道,可也不便告诉吴普,好在他知道吴普虽然嬉闹,可是心地纯良、身手敏捷,所以剖腹取子带他前来以为副手,继而又再让他上来潜龙峰办事。

关羽听得吴普这般说道,料来他此次上山,十有八九是带来华佗三月前曾经承诺过的交代,于是一边走着一边问道:“吴兄,这么晚上山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吴普听关羽问起,点头说道:“当然有事情,师傅让我给公冶先生带句话来。”说到这里,吴普像是对着关羽,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为了这么一句话,师傅让我一个半月之前就出门,务必绕路慢行,待得到了潜龙峰下,更要日落上山,还不得点火照路。幸好今夜月光皎明,我才不至于迷路。”说到这里,吴普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显是肚饥难忍,不好意思地又对关羽笑了笑道:“我忙着上山,晚饭还未吃。”

关羽心里虽然急切想要知道吴普奉命要给师傅带句什么话,可如此情景,也知道此事虽然重要,可也不急于一时,于是拉着吴普,先找了青儿为其烧饭,随即待到吴普吃罢,又再领其去瀑布旁边清洗了一番,取了吕布的一件长袍给吴普换上。待得收拾好了,关羽与吴普走到公冶隐的竹舍之前,正要叩门,却听吱呀一声房门已然从内拉开,随即公冶隐面如沉水地走了出来,望着吴普道:“华先生有什么让你带来,就在这里说吧。”

关羽见状,正要离开,公冶隐又开口道:“长生,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要隐瞒的?奉先、青儿,你们也都出来吧。”话音刚落,吕布与青儿分别从竹舍两侧走了出来。原来两人既怕公冶隐责怪,又想知道吴普说些什么,所以分别躲在竹舍两侧想要偷听,可凭他们的本事,又怎么瞒得过公冶隐。

待得两人走了过来,公冶隐也没有责备,只是对着吴普点了点头道:“请说。”吴普见状,面对公冶隐道:“师傅要我转告公冶先生一句话,‘罪者黄泉,无能为恶,斯人虽逝,薪尽火传,恩怨既了,望君珍重。’”说罢,吴普又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取出一物,递给公冶隐,正是那件张角赠与关羽,关羽又转赠给师傅,后被杜殇偷走保住性命的轩辕玄玉甲。

虽然只有区区二十四个字,但有轩辕玄玉甲为证,关羽等人自是听得明白,华佗的意思是说:“为罪的杜殇已下黄泉,再也不能为恶行歹,蔡琼虽然已经去世,可还留有婵儿需要照顾,恩怨既已清了,希望公冶隐好好保重。”

既然杜殇已死,那么大仇便已报了,关羽与青儿互视一眼,彼此会意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禁又是高兴又是悲伤,而吕布听了这个消息,却是喜忧参半,甚至有些可惜:喜的是杜殇已死,既为师母报仇,也算灭口替自己守住了秘密;忧的是不知杜殇死前泄露过自己的秘密没有;可惜的却是杜殇临下山前曾经对自己许诺的前程如今也算完了。

惟有公冶隐,听了吴普的话,接过轩辕玄玉甲,却是冷静得出人意料,没有一丝欣喜激动或是悲伤宣泄,甚至比方才问话前更加平静地道了一声:“我知道了。”说罢,竟也不管吴普站在面前,径自拿着玉甲转身回到了竹舍之中,继而就见公冶隐将那件玉甲放到了蔡琼的灵前,接着三个月来第一次躺在了榻上,随即门都未关,便就发出了如雷般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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