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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一 挑战(1 / 1)

直到站在太师府内,吕布仍然如在梦中,他居然就这么杀了义父,然后带着一群信任着他的兄弟们来到了这洛阳城中,而且马上就要见到董卓本人了。

在朝洛阳进发的过程中,李肃一直跟在他身旁,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董卓有多能干,多么英明神武,如何心怀世人而却为了大业不得不先用狠厉手段治世。

这些话吕布一字不漏听在耳中,却并没有接话,并不是他不信,也不是他后悔,只是有些莫名的感慨。

人生的际遇实在难以预料,变化来得太快,让人无法承受,尽管吕布已经自认继承了霸王的意志。但时代的风暴来得太过强烈,仍然令人难以抵挡。

正胡思乱想着,忽闻一阵豪迈的大笑,吕布等人抬眼看去,正好看到一座健硕的肉山从帐后转了出来。

这肉山的脑袋上端端正正驾着一顶当朝太师的冠冕,脸上横肉遍布,胡须蓬乱,眼神在凶狠中却又透出一丝兴奋,不消说正是董卓。

吕布和张辽、高顺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师董卓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太师椅上一屁股坐好,甚至都忘了行礼问候。

原因非常简单,不是因为董卓的气势震慑住了众人,而是因为这堂堂的一国之太师,权势的顶峰人物,竟然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兜裆布,遮住了他的下体,其余部位均无寸缕。

这实在是太豪放,太狂野了些,尽管知道董太师来自西凉彪悍之地,而且现在不在朝堂之上而是在自家府内,可面对前来投靠的众位陌生将领,就这么近乎光着身子出来,也着实离谱。

然而李肃等人却面无异色,只是躬身行礼道了声太师,看到兄长这般,吕布才如梦初醒,连忙招呼身边诸人一起向董卓行礼。

董卓坐在椅子上,他似乎很兴奋,哈哈大笑,同时连连摆手道:“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你们能来投我,就是给我老董的面子!赶紧赐座,大家边喝酒边说话!”伴随董卓大幅度的动作,坚实的红木太师椅似乎也承受不起他的重量,随着他的摇晃而微微颤动。

太师有令,早已准备好的酒席立刻被仆人端了上来,吕布等人谢过之后入席,在董卓的招呼之下喝了一杯,这时他才仔细打量起这个绝世枭雄的模样来。

董太师的体型硕大,虽然有些太过肥壮,却不显笨拙,想来也是进京之后养尊处优造成的,看那体型,在年龄渐长、体态发福之前想必也是一条虎背熊腰的猛汉,否则也无法在民风彪悍的西凉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下,更别说打到京城。

也许是刺杀了义父之后心态已变,或许是作出了抉择后的心智更坚定,又或者是霸王的意志在发生作用,总之吕布发现自己颇为认可董卓的经历和行事,只要将来身登大宝、手握大权后能给百姓一个安稳的日子过,谁人坐那位置不是一样?

你也曾青春如我,而我也会潇洒如你。

吕布默默看着上首正在检查丁原首级的董卓,再次喝下一杯酒。

“果然是丁原这老小子的脑袋,好!非常好!”

董卓满意地将手中的头颅放在桌上,距离酒菜非常之近,在丁原那微闭双眼的表情之下,断颈处还有微微的血液流出,在案几上弥漫开来。对此董卓只是视而不见。一味和吕布等人说笑劝酒。

李肃作为陪客,就坐在吕布等人之侧,他似乎注意到吕布的思绪有些不在状态,却是会错了意,误以为吕布对董卓的狂放作态不满,于是凑过去轻声解释。

“董太师此人,最烦那些虚伪客套,还有那些伪君子的玩意儿,他行事素来如此直接,不拘小节,不受制于礼仪,却不是看不起贤弟你等,可千万莫要误会了!”

吕布微微笑道:“兄长哪里话,小弟怎会因为这些琐事对董太师不满。相反,我与董太师一见如故,他的脾性做派也颇和我的胃口。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活得随自己心意才是。”

李肃这才放下心来,陪笑道:“如此甚好!甚好!”他放下酒杯,开始美美地想着他能得到的赏赐。毕竟此番丁原被诛,吕布来投,他李肃可是第一大功。

董卓抓起烤得金黄的羊腿猛啃几口,接着端起酒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这才满足地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液,打了个饱嗝。

“丁原小老儿已经被灭,咱们是该来说一说赏赐的事儿了。”董卓太师看着座下众人说道。

够直接的,这人行事说话果然有异常人,却是气魄极大,让人不得不服。

张辽在心中暗想,面上却不动声色,放下酒杯一脸恭敬地听着。

董卓却没那个闲心去看任何人的脸上,他抚摸着肥大的肚腩,颌首道:“这首先嘛,得赏我们的李肃中郎将,此次能有吕布这等能人来投我,李肃可算是第一功臣!”

听到太师提到自己的名字,李肃连忙站起,屏声静气等候。

“就赐你三进三间的内城豪宅一座,外加美女十名,西凉骏马十匹,如何?”

李肃心头微微有些失望,豪宅美女骏马虽好,但他却是标准的事业型,一心只想在官场继续向上,如今未能升官,财物美人的赏赐虽然丰厚,却难掩心中失落。

只是他深知自己的能力其实有限,能做到虎贲中郎将已经是好运之极,董卓如此安排,恰恰说明了他并不是毫无眼力的莽夫,知道他李肃的位置最多能干到哪里。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李肃的敬畏之心渐起。

“谢太师厚赐!”李肃恭声谢恩后入席坐下。

看到李肃的表现,董卓略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这接下来嘛,就从跟随吕布而来的这些好儿郎们开始吧。”

听到此话,张辽、高顺、侯成、魏续四将离席站起,等待封赏。

“你们的功劳和本事,我都听吕布和李肃说过了,这样吧,我特别恩准你们继续带领原来所部军马,只是那七千军马要重新分配一下。张辽你带四千,高顺你带两千,剩下一千,就由侯成和魏续二人统领,你们都在吕布手下继续做事吧。官职么……李儒何在?”

“李儒在此。”随着话声,董卓侧旁席上一个始终不曾开口的精瘦中年书生转了出来。

董卓指了指张辽等四人,“你就给他们看着安排吧,比吕布之后的官职低一些,方便他统领,其中那个张辽的高一点,也就是了。”

“我明白了。”李儒答道,然后看了看下首谢恩的四人。

四人陆续回席,吕布却站了出来,正当李肃以为他是迫不及待,想拉住他时,却听吕布开口道:

“太师,我们还有三个好兄弟,臧霸、宋宪和郝萌回去并州调动兵马了,到时候一起会来投靠太师,请太师也给他们一份官职和位置。”

李肃愕然,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想不到这傻大个如此讲义气,居然还主动跳出来为没有到来的兄弟求赏。他可确实改变了太多,过去的吕布打死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本以为董太师会有些恼火,谁知道却听到了一阵大笑。

“好啊好啊,你这般讲义气的好汉子我最喜欢,就按你说的,李儒也记下,等他们三个过来,一样安排官职,就和高顺他们差不多就行了!”董卓大手一挥,就允了吕布的请求。

“多谢太师!”吕布也没想到董卓居然如此豪迈好说话,心中对他不由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看到吕布想回席,董卓叫住了他,“莫急着走,左右你也出来了,我就一并封赏了你吧。”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打算听听董太师对吕布是怎样的赏赐。

董卓抓了抓脑袋,似乎有些苦恼,随后他脸上现出想通了的神情,大力一拍案几,震得酒水都泼出来不少。

“你那兄长李肃现任虎贲中郎将,而你诛杀丁原老贼是此战首功,比他低了也不好看,我就也封你个虎贲中郎将干干!此外,我再给你一个爵位,李儒何在?”

见李儒再次出列,董卓抓头道:“咱大汉的侯爵之位现在是公侯伯子男五等吧?”

“是。”

“一下子到最高也不妥,那就封吕布一个侯爵位。侯爵分几等?”

“由高到低有——县、乡、亭三等。”

“哪个县空着又稍好一些?”

“温县富庶,且不是封地。”

“那就封吕布为温侯!”

随着董卓一锤定音的话语落下,场上众人的心态各不相同,但都齐齐炸开了锅。

张辽和高顺在震惊之余,只是为吕布感到高兴,尽管二人并不热衷功名利禄,但也知道加官进爵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何况一上来就给了吕布侯爵高位,且是一等侯爵。

至于李肃的不忿与暗恨,以及侯成魏续眼中的羡慕嫉妒则不表,而在座陪酒的董卓帐下原本的人马,则多数露出不服之色。

吕布本人却没有因为封侯升官而露出多少惊喜之色,只是看着董卓霸气的模样,心中再生感慨。

如今虽然朝纲混乱,皇上却仍然在堂,加官进爵这等事也只能由皇帝为之,而董卓却在自家太师府内就能掌控朝堂,当真是权势滔天,霸道之极。

朝堂之上定天下,府祉之内定人运,男子汉该当如此。吕布心中又再次生出这个想法。

一片心思各异的安静之下,忽听一个粗嗓门吼道:“太师且慢!我有话说!”

众人一起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条虎背熊腰、身着铠甲的大汉从席上站起,脸上颇有不服。

吕布记得开席前董卓对他们的介绍,这个猛汉将军是跟随董卓多年的宿将,都督华雄。其人武艺高明,作战勇悍,在西凉也威名赫赫。

董卓看到心腹爱将出来,先有些愕然,随后看到对方脸色,大概便猜到了他的想法。

于是董卓大笑起来,“华雄,本太师可没有喜新厌旧之意,只是这次能速杀丁原,还能将并州军马一起归拢来,确实吕布居功至伟,你不服也不行啊。”

华雄不敢正面和董卓顶嘴,只是有些气恼地盯着吕布,嘴上说道:“那太师你封他为虎贲中郎将,也已尽够赏赐了。可居然还给他封了个什么温侯,咱们这些老兄弟跟着你打天下这么多年,也没谁封过什么侯。”听到华雄如此说,看着他那气愤难平的表情,董卓笑得更是大声,“好好好,那么如果依你来说,要怎样你才心服?”

“很简单,一直听说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武艺之高冠绝古今,天下少有,华雄便不自量力约他挑战一番,若是我败了自然无话可说,可若是我赢,这温侯的封赏,还是就此作罢吧!”

华雄这番话一出,吕布是默不作声,高顺是满脸怒气,而张辽则在心中隐隐警惕。

莫非这场比试是董卓故意安排的?他让手下第一战将出场搅局究竟意欲何为?是那个温侯的封号原本就没打算给,还是为了试一试奉先的武力?

但当看到李儒快步走上前,和董卓耳语的时候,张辽才相信这可能真的是华雄自作主张的举动,否则演戏没必要演得如此之过。

看起来董太师在一时兴奋之下,给出的赏赐太过丰厚,无意中引起了原从一系人马的不满,身为武将之首,华雄会出头替自家人争个脸面也是情理之中的。

如此想来,张辽便松了一口气,反正无论如何,只要不是董卓的存心安排便好,以奉先的武力,折服这华雄应不在话下,那温侯之爵位仍然是囊中之物。

此时李儒和董卓耳语已毕,事情确如张辽的猜想,华雄突然来这一出,董卓也未曾料到,不过在李儒的建议下,董卓最终同意了这场比试,一方面是安抚手下老人,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想近距离见识下传说中的万夫不当。

“既然华都督如此渴望与吕布将军切磋一番……”董卓摸摸颌下胡须,高声道:“那就如此办吧。”

“且慢!”久未说话的吕布忽然开口。

“怎么?奉先将军莫非是怕了?”华雄有些意外,随即语带讽刺地说道。

吕布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太公平。这赌局也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华雄愕然不解,“何来的不公平?小气又怎讲?”

董卓也来了兴趣,“本太师也想听听你有何高见。”

吕布走上几步,侃侃而谈,“虎贲中郎将和温侯之位,原本就是太师赏给我的,如今你横插一脚,我打赢了赏赐只是照旧,你赢了却要收回侯爵之赐,当然不公平。”

说着话,他环视一下董卓与华雄,面色平静地说道:“至于说小气,既然之前华雄都督说输了要收回赏赐,那我觉得太师不妨大方一些,若是我赢了,爵位不变,官职再升一级如何?”

华雄闻言大怒,喝道:“大胆,你好不知足,你在丁原帐下原本只是个小小主簿,如今一来就给你虎贲中郎将竟不知足?你可知这是什么……”

董卓挥手阻止了怒气勃发的华雄,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吕布,只是呼吸之间他就下了决定。

“好,本太师就依了你这提议!你若输了,我将温侯之位收回,你若胜了,给你再官升一级!”董卓又一拍桌子,一锤定音将事情决定下来。

见华雄和帐下几个将领还欲说话,董卓似乎有些不耐烦,喝道:“提出要切磋的是你,要夺人家赏赐的也是你,如今这筹码变大了些,怎么你就不敢了?”

太师一发怒,华雄等人一齐噤声,再不敢有半句废话。

吕布看在眼里,暗暗羡慕董卓对手下的震慑力强大,他也不多话,既然对方答应了,他也要认真对待。

于是吕布转身,早有机灵的高顺将方天画戟取来递给了他,握戟在手,吕布神情气势顿时一变。

“这就请出手吧。咱们再加一条,限定三十合罢。若三十合内我不能打败你,则算我输,若你撑不到三十合,我便赢了。如何?”

三十合?华雄等董卓手下老人闻言,一齐惊呆,半晌作声不得。

这次连始终不动声色的李儒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些惋惜和讥讽,似乎在嘲笑吕布的不自量力。

董卓也忍不住说道:“吕主簿你虽然勇猛,但可能不太清楚咱们华雄都督的本事。在咱们西凉一带,华雄可是号称熊虎之将,就算扶风马家那个惊才绝艳的小子也不敢小看于他。”

吕布淡淡答道:“我不知道什么马家的小子,也不知华雄都督的本事有多大,我只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所以我才会提出这个建议,若是太师和华都督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几句话说罢,华雄气得额头青筋暴起,面色赤红如要喷血,他西凉豪杰出身,征战这许多年,斩下的人头都能堆成小山,死在他手里的有名将领也已数不胜数,哪里受得了被一个后辈如此小看。

“好胆,只是刀剑无眼,希望你莫要后悔才是!”华雄在激怒过后,面色反而渐渐沉寂下来,他提起长刀入场,身上散发出阵阵慑人杀意。

感受到这股气势,张辽和高顺都是面色微变,想不到这个都督华雄在中原声名不显,气势却如此惊人,想来董太师所言不虚,此人当真有惊人的技艺。

只不过,二人对吕布的信心已到达顶点,无论对手是谁,他们也都相信吕布终究会取胜。

“来人,撤下酒席,让他二人放开手脚打个痛快!”董卓高声大笑,指挥仆人清空场地,很快给二人腾出了一大片地方。他自己的上首位置却巍然不动,浑然不顾自己全身只穿了一条兜裆布。尽显悍勇霸主本色。

“吕布,你可准备好了!”华雄长刀一举直指吕布面门,口中怒喝。

“请。”

简洁的一个字出口,吕布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面色沉稳地看着对面的敌手。

霸王如山不动,只当对手微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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