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鹿来找柳豪城,柳杰并没有告诉他实情,说此次去宝应县只是和柳豪城路上有个照应,于是叫庄丁挑了两匹良驹,二人又去向柳杰辞程,便离开柳家庄直奔宝应县。
其实柳家庄到宝应县并非很远,快马加鞭只需三天。这三天的时间,二人不敢怠慢,夏季的江南风景十分宜人,但二人都无心欣赏,心已飞到宝应县里的正通长生库了。
二人进城后马上赶往正通长生库,当到达长生库门前时,只见大门紧闭,冷冷清清,心里都咯噔了一下,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二人立即下马来,张鹿上前敲门,一会儿,门开了,是店里的一个伙计,叫王三。
王三认得二人,他好像是看到了可以诉苦的亲人似的,咧开大嘴嚎嚎大哭起来:“哇……大少庄主,张教头,你们,你们可来了。店里出事了!”
见王三如此,柳豪城的心当下凉了半截,正待问清楚,王三身后出来了一个中年人,中等身材,虽是其貌不扬,但衣着很是讲究整洁,玉白色的衣裳没有一处褶皱。他生气地对王三喝道:“王三,你在胡闹什么呀?”说话间看见了柳豪城和张鹿,面色也随之一变,既兴奋又着急:“原来是大少庄主来了,四哥也来了。快,快随我进去,有事要告诉你们,店里出事了。”原来此人便是教头金承。
柳豪城一把抓住金承的手臂,急道:“六叔,发生了什么事啊?七叔呢?”
金承忙道:“不急不急,他在大厅,咱们到大厅里坐下详谈。”
于是,店里又出来了两个伙计,将两匹马牵到后院。三人进入店中,王三随手把门关上,仍在擦拭着眼泪,十分悲伤。
大厅里,教头吴恒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还有一个伙计站立在旁,也是沉默不语,脸上却是惶恐不安。
柳豪城对吴恒说道:“七叔,七叔,到底怎么了?”
吴恒也没想到竟是柳豪城二人,愁眉苦脸地迎上前说道:“大少庄主,唉,我没想到,会出了这种事情。李掌柜他,他死了。”语音微微颤颤,有些竟发生得如此突然,柳豪城失控地高声叫道,张鹿也不由一惊。
“七弟,你先不要自己先把自己弄成这样,出了事要先静下来想想办法。”金承在旁劝说,“来,大少庄主,你先坐下,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你说一遍。”
等众人坐好,金承开口说道:“半个月前,老庄主派我俩到这里,说让李掌柜修好书信一封,然后我们带回给老庄主。”
“可我们发现有几个可疑的人当日出现在店外,好像似在监视着什么,所以,我和七弟就打算先安顿下来,暗中查一下这些人。可连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到了第六天,衙门那边传来一个消息,在城外的河边发生了一件命案,一个男人被人用刀砍死,死状十分恐怖。有人说见过这个人在我们当铺当过东西,县令便把李掌柜叫去辨认,李掌柜一看,果真就是那个当盒子的人,便在县衙录了口供。”
金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李掌柜回来后,神情惊慌失色,说话语无伦次,十分紧张,我们只当是叫死人给吓坏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到了晚上才出来和我们一起用晚膳,当时感觉并没什么不妥。谁知,谁知,唉,当天晚上就出事了。”说着,他不由得连连哀叹起来,脸上尽是悲伤之态。
柳豪城和张鹿听到此处,都不禁伤心起来,柳豪城强压住悲伤,轻声问道:“李掌柜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恒道:“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昨天,伙计去叫李掌柜起床,叫了好久都没反应,这才发现房门是关着,并没有在里面上栓,伙计好奇,心想李掌柜平日都不是很早起的,便推门进入房间,发现李掌柜倒在地上,面部对地一声不响,伙计刚开始以为李掌柜只是晕倒在地,可将他翻过身来仔细一看,李掌柜口和鼻渗出了鲜血,把伙计吓了一跳,连声惊呼。我们赶来,发现李掌柜早已死去多时,但奇怪的是,全身没有外伤,面色也如常人一般,不像是中毒所致。长生库只有伙计和李掌柜六人,在这六人当中,李掌柜的功夫最高,如果是熟人作案,按道理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马上报了官。官府把尸体带回县衙去了,告知我们,不能离开长生库,等有消息便会派人通知我们。”
张鹿突然说道:“可以带我们到李掌柜的房间看看吗?”
金承道:“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于是几人走到李掌柜的房间,房间摆放整齐,一尘不染,没有看到有打斗的痕迹。吴恒指着床前的地面道:“李掌柜就是倒在这里,事发之后,我们没动过这里的东西。”
只见地面有一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柳豪城紧锁眉头,一言不发。而张鹿却四处观看,一会儿随手翻一下台上的书籍,一会儿坐在床上,过后,他摇了摇头,道:“显然李掌柜并没有来得及反抗,现场什么也没留下,真是奇怪。”
金承问:“四哥,平日里你最细心的,怎么你也没看出什么来吗?”张鹿还是摇摇头。
“我想到县衙看看李掌柜的尸体,四叔,你陪我吧。”柳豪城突然道。接着,他直直走出房间,头也不回。
房内三人都愣了愣,随之,也跟着走出房间,只有张鹿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凭着柳家庄的名气,柳豪城毫不费劲的就进了县衙,县令知道他是柳家庄的大公子,也不敢怠慢,说一定严查此案等等,当得知柳豪城的来意时,便令当日验尸的仵作带柳豪城和张鹿去县衙里的停尸房。
停尸房内阴气森森,房内停放着几具尸体,都是用白布从头到脚覆盖着,很是慎人。仵作走到其中一具前,恭恭敬敬地对柳豪城说:“大少庄主,这就是李掌柜了。”柳豪城上前掀开白布,细细观看,只见李掌柜表情安详,没有痛苦之状,面色没有发黑,只是有点苍白,鼻孔和嘴边还残留有暗红色的血迹。
仵作在旁道:“昨天小的给李掌柜验尸,让我很惊讶,没看到利器所致的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他口鼻流血,应该是被人点穴造成的,据说李掌柜是个练武之人,但看现场,还有李掌柜并没有反抗,如此只能说明杀他之人的武功在他之上,而且是个高手。”
柳豪城听了仵作的一番话,突然,他猛地想起郦越希所使用的‘拂风弹指’:郦贤弟只是轻轻点了贼头的穴道,贼头就已经脸色发白,浑身无力了,如果功力再加几分,岂不是和李掌柜现在现状一样?可还有谁会用这门功夫呢?想到这,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困惑的看看也在看李掌柜尸体的张鹿。
张鹿边看边摇头,嘴上唠叨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杀人于无形?”
柳豪城忙问:“四叔,你可有发现?”
张鹿道:“没有,从来没见过这般。对了,仵作,听说前几天在城外的河边有人被杀,和现在李掌柜的死因一样吗?”
仵作道:“完全不一样,那人浑身刀伤,致他命的是在前胸心脏处。”
张鹿对柳豪城说道:“大少庄主,咱们先回去,安顿好李掌柜的家人,这事不是一时能解决的,要从长计议,等官府的消息。”
柳豪城点点头:“好,咱们走吧。”
二人又去见过县令,恳请县令速速追查此案,好告慰李掌柜在天之灵。县令皱着眉头说道:“本县一向太平,本官到任之日至今都没出现过如此恶劣的凶杀案,追查凶手是本官的职责。请大少庄主放心吧,本官对此案一定会追查到底。”
二人谢过县令,在回长生库的路上,张鹿问:“刚才在停尸房,看大少庄主的神情,似乎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在县衙不方便交谈呢?”
柳豪城对于张鹿的观察力,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唉,什么事都逃不过四叔的火眼金睛,我确实是想到的一些东西,不知有没有关联。”
“但说无妨,也许会和我所想到的一样。”
“哦?难道四叔也发现了问题了?“
“不知道算不算,大少庄主,我直言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四叔,请说。”
“看李掌柜的死因,一不是外伤所致,二不是中毒,仵作讲的对,应该是被人点穴造成,而且是功力深厚的高手,‘拂风弹指’,能够一下致命,十几年前我曾有幸亲眼见此武功的威力,与现在李掌柜的症状无异。大少庄主,你认为呢?”张鹿神情严肃地看着柳豪城,似乎要在柳豪城眼里找到答案。
“哎呀,四叔,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不过……虽然我和郦贤弟相处的时间短,但看他的为人,毫无心机,应该不会是他所为。”
“有些人是知面不知心的,并不是我要怀疑那位郦公子,可摆在面前的事实,不由人不起疑心。难道还有其他什么来?大少庄主,如果信得过我张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让我给你想想办法。”张鹿很诚恳地说道。
“四叔,不知家父跟你说过什么吗?”柳豪城沉默了一下,想起临走前柳杰所说的话。
“没有,只是说怕你路上不顺,陪同到这里来。”张鹿坦然道。
“既这样,我也就不相瞒了,实话告诉你罢,李掌柜来信给家父,说在盒子里发现了一个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也就是那个在河边被杀的男子所当的盒子,而这个盒子,我们怀疑它落到了天宏帮手里,如果真是天宏帮所为,只能解释的就是天宏帮里有人会‘拂风弹指’。而他们要掩盖一个有关他们秘密的事实,所以就杀人灭口。”
“啊?天宏帮?天宏帮处事阴险毒辣,他们掺合到这事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对了,金教头和吴教头不是说几天前有人在店门口转悠吗?会不会就是他们的人呢?”张鹿回想起金承所说的话,大惊。
柳豪城点点头,叹气道:“是啊,盒子里的秘密,原本当盒子的男人和李掌柜知道的,可如今知情的人都死了,我想,秘密只有天宏帮掌握了。”
张鹿刚要开口接过话,只见远远看见金承走来,道:“金教头来了。”
“大少庄主,四哥,县衙有什么消息吗?”金承气喘吁吁地问,看样子是一路小跑过来。在众教头中,金承的武功稍差,但他是个老好人,热心肠。
柳豪城摇摇头:“没有,我看了李掌柜的尸体,就如你们刚发现的一样。”
“唉,回去如何向老庄主复命呢?”金承有些垂头丧气。
“回去先安抚好李掌柜的家人先吧,这事我们也无能为力。”柳豪城道。
三人回到店中,将在县衙的事情与吴恒说了一遍。大家商量了好一阵,决定让吴恒暂时留在店内,一是处理李掌柜的善后,二要等县衙的消息,柳豪城三人先回柳家庄待禀告柳杰之后,等柳杰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