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没有在餐馆里，而里在家里。姐姐和姐夫也早早地关了餐馆的门，连晚上的生意也不做了，回家里来帮忙。庞三下午睡了一阵，等醒来时，饭菜都已上桌，就等着他了。
“妈，做这么多干什么？”看到那一桌子菜，庞三有点心酸。
“妈也帮不上你什么，也就能给你做点想吃的。”母亲说过，转过身去往厨房去，那眼泪又滑了下来。父子俩相互看了一眼，庞三立马跟着母亲进了厨房。
“妈，你这是干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好什么好呀……”母亲哭了起来，她像是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声音，只有鼻子在抽泣。庞三此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因为自己撒的这个谎，母亲一直都在担心着他，想跟母亲说实话，可是那话要怎么开口。庞三给了母亲一个拥抱，他这个做儿子的，好像懂事之后再也没有抱过母亲了。
“妈，别为我担心。你儿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三儿，钱不了，可以再赚。我是怕你……”
“妈，我哪是想不开的人。那天姐姐、姐夫不也来看到了嘛，我在工地上挺有干劲的。”
母亲用手抹了眼泪，她这也是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哭。他们这个家，原本也就是清贫的，没有多少节余。虽然开了多年的餐馆，但餐馆的生意总是不好不坏，想着能让女儿有个事干，所以餐馆才一直开了那么多年。这几年，家里倒是不用为钱操心了。庞三能干，赚了不少钱，家里的大件都是他添置的，而且时常还给父母零花钱，他早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突然间发生这样的事，做母亲的哪里能不担心。
“你那工地，借了少钱吧？这几年你给我的，我都没有花，明天我去银行取给你。”
“妈，就因为怕你这样，所以我才不敢回来。钱是有借一些，不过，今年之内肯定都能还了，你就别操心了。”
“借别人的总不好，你先拿去还一部分，这样也好。”
“妈，不着急。我落难之时，兄弟们还能伸出援手，那本就不是钱的事。”
“你那几个战友都好，这种时候，好多人还怕你借钱，躲得远远的了。人啦，就是这样。有钱的时候，好多人围着，也不知道谁是真心待你。落难了，才把人看得清清楚楚。你那个姑父，我跟你爸说起来都有气。你在云南伤成那样，他不管你跑回来就罢了，还到处跟人说你的煤场垮了，生气别人不知道。前两年他女儿在城里买房子说差钱，你姑父来借，你可是二话不说就借了五万……”母亲埋怨着姑父，可能更多是因为对自己的担心，也有一些对亲人的失望吧。
“我说你这老太婆，怎么说起来没完了。”
父亲见母子俩一直没出去，便到厨房来看，正好听到母亲的话，他多少有些不高兴。
“我还不能说了。你那什么妹夫啊，就没见过他这种亲戚。”母亲嚷嚷起来。
母亲使了个眼色，让庞三先出去。客厅里，姐夫正在倒饮料。庞三不喝酒，所以姐那个特地从店里拿了饮料回来。因为一直放在冰箱里，所以这会饮料还是冰凉凉的，正好可以给火热的天气降一下温度。
“三儿，你跟妈说什么悄悄话，小平都不让我去听。”
“秘密！”庞三像哄孩子一样的逗着姐姐。
“什么秘密？”姐姐似乎更加好奇了。
“姐，秘密就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当然也就不能告诉你了。”
姐姐厥起了小嘴，然后走到自己老公旁边，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三儿逗你。三儿是好久没回来了，想跟妈说说话。”
“我也想跟三儿说话呀。”
庞三看了一眼姐夫，两个男人相视一笑。有时候，庞三很庆幸姐姐的脑子不灵光，那样姐姐就会少很多烦恼。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只是饭桌上少了雨辰。母亲还不知道庞三跟雨辰的事，所以饭桌上就那不么经意地问起了雨辰怎么没一起回来。父子俩相互看了看，姐夫小平似乎看出来了，所以便给岳母夹了菜说：“妈，先吃饭吧，三儿也好久没回来了，吃完再聊。”
“爸、妈，姐姐、姐夫！”庞三把筷子放了下来，大家也都跟着放下了筷子。“我跟雨辰分结束了。”
“结束是什么？”姐姐嘴快，先问了一句。
“她要分手的？”父亲也问了一句。
“不是，我说要分手的。”
母亲这下愣住了。儿子现在这样的情况，正是需要有人在身边的时候，怎么能跟雨辰分手呢。
“三儿，为什么呀？”母亲不解地问道。
“我现在的情况这样，也没有心思顾及到她，可能分开会比较好。”
“你现在情况是不太好，但你们一起努力，不是很快就会好起来嘛。你说你……”
“行啦，分手就分手吧，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插了一句。
“怎么不是大事，三儿都……”
“三儿都那么大的人了，他自己知道在做什么。”
父亲硬生生地打断了母亲的话。姐姐是有些弄不懂弟弟跟雨辰是怎么了，但小平却听得明明白白的。
因为庞三说跟雨辰分手了，这晚餐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味。母亲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庞三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所以饭菜也没吃多少，便没有再吃了。
“你说你这样，非得这样让孩子吃不下饭去。”父亲埋怨着母亲，他其实想告诉母亲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儿子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儿子不让说，他也只能一直瞒着。
晚饭后，姐夫小平陪他闲聊了一会，虽然小平什么都没说，但庞三明白姐夫其实也是担心着他的。父亲把庞三叫出去漫步，父子俩边走边聊，路上偶遇认识的人打招呼，难免都会多看庞三两眼。是啊，两三个月前，他还是这个镇上的传奇，如今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父子俩坐在长江边上，落日的余辉映红了天边，庞三脱了鞋子光脚泡在江水里，这一刻的江水有些凉。
“你跟雨辰到底怎么回事？”父亲点了烟，给庞三烟时，庞三没有抽。
“就那样吧。”
“是她要分手的吧？”
庞三没有回答，似乎就是默认了。
“分了也好。这时候把人看清楚了，总比结婚后才知道要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辈子长着呢，总得找个踏实的人才能过一辈子。你看我跟你妈，虽然经常吵吵闹闹，可是不管我怎么没钱，你妈也没有嫌弃过我。”
“因为这件事，的确是看清楚了身边的许多人。几个兄弟一人掏了几万块给我，罗扬给了十万，这些年，最值得的应该就是这帮兄弟了。”
父亲点点头。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兰书。”
“成绩很好的那个？”
庞三点点头。
“你跟她借钱啦？”父亲追问道。
“她也听说了我的情况，我都没有开口跟她借，她就说要借我钱。原本想是，她顶多会借个三五万，结果，她借了二十五万给我。”
“二十五万？”父亲也吓倒了。“那丫头倒是仗义。”
“那天晚上，我看着她给我的背包里的二十五万，一夜都没睡着。”
“都说欠人钱好还，但人情不好还。你虽不是真的借钱，可人家是真心帮你。这真心啊，比钱更值钱。”
庞三一直点头，像个木偶似的。父亲的心里隐约觉得儿子有什么没有说，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所以也就没有再问兰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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